当晚,送走了石川浩一的安毅立即起草电文,将整个见面情况以及分析意见,第一时间发送到西安的蒋介石手里。
次日,安毅及其参谋班子担忧的情况终于发生了,日本驻华机构和汉奸集团的报纸纷纷在头版显要位置,报道了日本驻屯军副参谋长石川浩一少将访问保定,与安毅把酒言欢坦率交换意见、在诸多问题上逐步达成共识的特大消息,并预测中日亲善已经是无法挽回的潮流,极尽一切手段制造政治混乱混淆视听,引发华北各界乃至全中**民的巨大震动。
二十八日中午,正要前往衡水视察防务的安毅突然接到报告,数千名平津各界代表和爱国学生代表已经乘火车、汽车抵达保定,正在高举“捍卫国家统一、反对华北自治”的标语向大营走来。
安毅顿时头大如斗,不得不临时取消行程,与胡家林、黄应武等将领急商过后,命令特务团警卫营和工兵团模范营列队迎接,把经过检查的所有代表和民众请进大营,安毅和军中主要将领将在大校场与忐忑不安的各界代表、爱国学生们展开交流
下午三点,西安,西北剿总司令部。
从西安新城杨虎城第十七路军司令部开会回来的蒋介石,在陈诚、秘书陈布雷和侍卫长王世和等人的簇拥下回到办公室,看到办公室门口聚集着“力行社”书记邓文仪、侍从室主任钱大钧等一群将领,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便直接进入室内,坐下后接过邓文仪、钱大钧等人递上的密电和情报,略微翻阅几下,随手放到桌面上说声知道了,吩咐邓文仪、钱大钧留下,其他人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众将心中惊讶,但还是依言敬礼告辞。
蒋介石喝下杯水,吩咐剩下的人坐下,对含笑不语的陈诚点点头便坐在一圈沙发的上首位置。
陈诚拿出昨晚收到的安毅密电,站起来选择几段大声宣读,合上文件,望着恍然大悟的众将:
“诸位这下总该明白了吧?刚才机要室呈上的密报也非常清楚,四千多名华北各界民众代表和爱国学生代表,惶惶不安怒气冲冲地赶赴保定请愿,不是全都让安将军和第十七军将士迎接入大营了吗?如果安将军真像日伪汉奸宣传的那样,与日寇达成了所谓的秘密勾当,安将军怎么会坦然接见多达四千余人的华北各界代表?大家还记得去年冀中汉奸近千人冲击十七军保定大营的事情吧?十七军将士的杀无赦,遵循的可是安将军的密令。”
众将这时终于放心下来,细细一想,突然觉得自己根本是杞人忧天,以安毅一贯**的立场,怎么可能会卖身投靠呢?不由得一个个脸上发烧,暗叫惭愧。
陈诚继续说道:“两次中日局部战争加上一年多来安家军与华北日寇的几次激烈冲突,已经足以让我们看到安将军坚如磐石的抗战之心,安将军和他的麾下将士,已经和日寇、汉奸集团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因为刚刚出任华北驻屯军副参谋长的石川浩一拜访,就突然成了叛徒卖国贼呢?
“大家知道石川浩一是谁吗?此人曾在我黄埔中央军校任战术教官,淞沪抗战前期才离开南京,他与时任军校主任教官的安将军在黄埔共事近两年,有较好的私谊。长城抗战期间,石川浩一担任关东军第七独立旅团旅团长,威逼汤玉麟部成功突袭承德,就是出自此人的手笔,为此毫无准备的安家军两面受敌,牺牲了上千将士,不得不含恨撤进关内,可以说安毅与石川浩一势不两立。
“此次石川浩一的保定之行,实乃打着礼节性拜访幌子刺探安家军的虚实,是个居心叵测的阴谋,日寇汉奸借此造谣诽谤,蛊惑人心,纯属其惯用伎俩,诸位绝不能因此而怀疑安将军对党国的一片忠诚。正像校长说的那样,华北日军被安毅逼得束手无策,才不顾廉耻行此下策。”
陈诚说完轻松坐下,蒋介石看到大家没什么问题了就吩咐散会,刚站起来侍从官报告行营参谋长晏道刚请见。
晏道刚,亦名殿翘,字祖荣,湖北汉川人。1907年就读于武昌陆军第三中学堂,1911年七月以学生军排长入伍,后参加武昌起义。1919年十月任湖北督军署参谋,1925年八月任两湖巡阅使署参谋,后调任陆军第二师参谋处处长,次年八月参加北伐战争。国共分裂后,曾任陆军军官学校武汉分校办公室主任兼第八期第一总队队长。1934年三月任委员长侍从室第一处主任。去年,蒋介石追堵红军长征失败,调他为西北“剿匪”总司令部参谋长,监督张学良和杨虎城。
这个时候晏道刚前来,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发现。蒋介石略作思考,留下陈诚、钱大钧和邓文仪,吩咐侍从把晏道刚叫进来。
晏道刚敬了个礼,来到蒋介石身边,呈上一份报告,低声禀报:“委座,这是政训处刚刚上呈的急报,委座刚离开杨虎城将军司令部,就发现一个可疑分子乘车驶入杨虎城司令部,陕北**那边投诚过来的张志彬报告,看来人轮廓很像是**中央情报部高官李克农,只是对方身穿我军校官大衣,遮住了半张脸,一时间无法准确辨认。”
蒋介石一听非常重视,匆匆翻阅文件,低声吩咐晏道刚:“祖荣,立即搞清楚此人身份,杨虎城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来靠不住,你一定要给我紧紧盯着十七路军的一举一动,有何异常立即汇报。”
“是!”
晏道刚颇为诚恳地说道:“委座,属下感觉西安目前很不安稳,恳请增派一个营警卫,以确保委座安全。”
蒋介石摆摆手,微微一笑:“不必了,这里是汉卿的地盘,又有宪兵团保护,加之还有侍从室卫队,我的安全没有任何问题,祖荣无须担心,还是把精力放在对第十七路军和东北军的监控上来吧。”
“明白!属下告辞。”
晏道刚赶走,侍从参谋进来报告:“委座,安毅将军派来的专机已经降落,机场宪兵检查站来电话,安将军的副官长沈凤道、第二路军情报课长刘卿两位将军已经乘车前来。”
“好,下去吧。”蒋介石走到办公桌后,对围过来的陈诚低声吩咐:“辞修,你代为出去迎接一下,接到人立刻带来见我,完了你和慕尹(钱大钧)留下,和我一起听听,他们这次带来了安毅的绝密报告,估计很重要,否则不会这么急着飞过来,也不在电报里呈报。”
“是!”
十五分钟后,沈凤道和刘卿在陈诚的热情引领下进入办公室,敬完礼后,双手递上安毅的绝密报告:
“委座,这是安司令和本部将校从昨晚到今日上午十点,经过总结分析之后得出的华北日军最新情报,后附两个绝密行动计划,请求委座审核批准。”
蒋介石示意沈凤道、刘卿先坐下用茶,拉动卷宗棉绳,扯开封口,从卷宗里取出几份报告和一封安毅的亲笔信,读完信再详细阅读三份报告,核对两次之后,陷入了沉思中。
前方的沙发上,刘卿再次把华北问题简要向陈诚、钱大钧陈述。
陈诚听完心中释然,知道安毅和驻地各师已经牢牢把握冀中、冀南地区主动权,日寇不敢在这段时期轻易挑衅,倒是对山东方面韩复渠承受越来越大的压力隐隐感到一丝担忧。
蒋介石收起安毅的亲笔信,唤过陈诚和钱大钧阅读安毅的报告,等两人看完,蒋介石低声问道:“你们的意见如何?”
陈诚看了一眼钱大钧,在钱大钧的示意下低声回答:“属下非常赞同安将军的判断,从方方面面汇总的情报分析中得出一致结论:至少在明年春季之前,正在进行大规模扩编的日军不可能发动全面侵华战争。”
“属下也是持这个观点,正像安毅将军所分析的那样,近期内华北冲突激化地区会在绥、察一线,傅作义将军目前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属下建议采纳安将军的计策,命令汤恩伯部再前出一些,给予傅作义部更有利的协助和配合。”钱大钧低声说出自己的意见。
蒋介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见,只不过,安毅的两个秘密行动计划仍有待斟酌,如今正是剿灭**军队的关键时刻,只需再进一步,就能彻底铲除**,换来西北的长久稳定,如果这个时候在远离国内数千公里的地方展开特种作战,很可能得不偿失,甚至可能促使日寇提前发起全面侵略战争。
“我个人的意见是,让安毅把两个特种作战计划暂时放一放,这个时候打击日本的能源运输线,企图造成南洋地区的国际混乱,总归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搞不好最后反而伤到我们自身。”
陈诚犹豫了一下,他是非常支持安毅这一系列行动计划的,但是听蒋介石这么一说,陈诚不得不再次从全局考虑。
钱大钧非常赞同蒋介石的意见:“委座说得是,这个时候,关键点仍然在西北。在剿灭**武装这个问题上,西北马家军数月来逐渐扭转局势,反败为胜,已经把**军队牢牢压缩到陕甘宁边区的狭窄地带,胡宗南第一军也紧密协同,步步紧逼,只要我们再加把劲,把**消灭之后就能腾出双手来了。”
蒋介石赞赏地点点头:“不错,这也是最现实最迫切的形势要求,只是我感觉杨虎城已经不堪使用了,我甚至怀疑此人就是**,而汉卿优柔寡断听信谗言,真以为毁灭在即的**会和他的东北军一起去抗日,竟然命令麾下各部停滞不前,糊涂!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得不另外调集兵力奔赴陕北,明天,我们就飞洛阳。”
陈诚高兴地笑道:“委座早就应该到洛阳去了,坐镇洛阳一样可以指挥全局,比在我们兵力稀少的西安更令人放心啊!”
“辞修,你这是什么话?我作为全军主帅,难道还担心自己的将士会造反吗?你和安毅一样,再三地劝我不要来西安,来了也要尽快离开,我这不是来了吗?留下近十日不是好好的吗?
“哪怕杨虎城有二心,还有汉卿在嘛,汉卿虽然年轻寡断性格柔弱,但我相信汉卿对党国的忠诚,相信他绝不会对我这个兄长干出什么糊涂事来!你们什么都好,只是太过谨慎多疑了,这点要改正。”蒋介石无比自信地说道。
陈诚只能低下头,蒋介石吩咐钱大钧收起报告,带着轻松的微笑走向沈凤道和刘卿,让两人把他的口信带给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