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蒋大伟便买了三瓶饮料回来,递给郑少华和雷恩泽一人一瓶。他们此时哪有心思喝水啊!两人都陷入各自的不安与忧思之中。
“你们都喝点水吧?这么热的天,小心中暑啊!”看他们一人焦急难耐,一人出神发呆,蒋大伟便劝说道。
“大伟,没事的,一会儿再喝吧!”郑少华回答道。
“那好吧,随便你们!”
蒋大伟随意地说道,一边喝着饮料,一边来回地走动着。
“你们先回去工作吧?我在这里就行了……”
过了一会儿,雷恩泽以低沉而哽咽的声音说道,仍旧低垂着头,并没有抬起来。
“恩泽,我们在这里陪你吧!中午的时候,主任知道我们来这里了,即使没有回去,也不会有事的,就当我们请假吧!”
看雷恩泽终于开口说话了,郑少华不禁感到有些欣喜,便劝慰道。
“是啊,说什么我们都要在这里陪你,你看你这样,神情恍惚,浑浑噩噩的,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呢?不要再说什么,就这么定了,谁叫咱们三人是患难与共的铁哥们了!二哥有难,我们做兄弟的,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大哥,你说是吧?”
蒋大伟也劝慰道,显得十分仗义和豪气似的,一下子将沉闷而压抑的氛围活跃了起来。
“那好吧,谢谢你们!……”雷恩泽有气无力地说道,转过头来望了他们一眼,便又低垂着头了。
当雷恩泽抬起头来的瞬间,郑少华和蒋大伟都不禁吓了一跳。只见雷恩泽满脸泪水,眼睛红肿得厉害,仿佛好几天都没有睡觉了似的;脸色也十分憔悴和苍白,整个人就仿佛秋天的枯叶一般,无力到了极点,内心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和痛苦似的。
“二哥,你还好吧?……不要太担心,叔叔会没事的!”看到雷恩泽的神色,蒋大伟整个人一下子被惊倒了,有些担忧地说道。
“恩泽,你还是先喝点水吧,不然一会儿你都没办法站起来了……”
郑少华也被吓了一跳,赶忙拧开身旁的一瓶饮料,递到雷恩泽面前,关切地说道。
此时,雷恩泽实在没有任何心情喝水的,但是看郑少华一直拿着,他便用手机械地接着,抬起头来喝了一小口,后又放下了。
“少强,大伟,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还支撑不住了……我爸爸不能有事啊!千万不能有事啊!……”
突然,雷恩泽一下子哭了起来,一边哭泣着,一边诉说道,并且向一旁的郑少华扑了过来紧紧抱住,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似的,情绪变得异常紊乱,仿佛急切想得到一丝安慰似的。
看到雷恩泽这样的状态,郑少华和蒋大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他肩上不停地抚摸着,并且说着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语。
时间一点点的逝去,可手术室的灯,仍旧显示的是红色,仍旧是手术进行中的标示。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可手术室内仍旧没有任何动静,真是让人焦急万分,倍受折磨啊!
又过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的门仍旧是紧锁着,上面的灯仍旧显示的是红色。雷恩泽已经从刚才的失控中渐渐缓和了过来。此时,他头靠着椅背,眼睛无神地望着对面的墙壁,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眼睛也一动不动,一眨不眨。
郑少华和蒋大伟也同样焦躁难耐,真恨不得将这该死的破门踢到,直接破门而入,看个究竟,询问个究竟。他们一会儿劝慰着雷恩泽,一会儿站起来走动一下,显得心急如焚。
又过了一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才缓缓地打开。听到那嘎吱作响的声音,三人立即向门口奔去,焦急地向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询问道:
“医生,我爸怎么样呢?……”
“你是患者的儿子?……”其中一个年长的医生对雷恩泽说道,显得很是疲惫的样子,头上甚至还有汗珠渗出,“既然你是亲属,我也不瞒你们了,患者得了是突发性脑溢血,经过我们众多专家的竭力抢救,还是没办法挽救患者的生命……要是早些送来,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但估计也会留下后遗症,到时很可能会出现四肢瘫痪,也可能出现脑痴呆等后遗症!现在看来,只能准备办理身后事了,节哀顺变吧!”
说完,好几名医生陆续离开了手术室。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雷恩泽仿佛被人当头重重地打了一棒似的,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一般,一下子向地面倒去,幸好郑少华和蒋大伟及时扶助他的两只胳膊,才没有让他倒地。见状,他们立即将雷恩泽扶到旁边的椅子上,让他坐下。
然而,面对这样的噩耗,郑少华和蒋大伟内心也感到悲痛万分,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只是这样仅仅地搂着一旁的雷恩泽,生怕他又再次瘫倒在地似的。
“恩泽,你现在一定要挺住,不能垮下去啊!你还得回家为你爸办理后事了,无论如何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啊!……现在是最需要保持理智的时候,一定要熬下去啊!”
过了不知有多久,看雷恩泽仍旧没有任何知觉和反应似的,郑少华便劝慰道。
不过,即使说了这些十分理智和清醒的话语,郑少华知道,现在对于雷恩泽来说,都是很难真正起到作用的。只见,雷恩泽的两只眼睛中泪水再次滚了下来,静静地在他的脸庞上滑下,可是眼睛却仍旧是那样暗淡无神,那样充满绝望。
“要不要通知你的家人,你现在这个状况,怎么能处理这些麻烦的后事啊!”蒋大伟也开口说道。
“我大伯他们很快会来的……”
雷恩泽有气无力地说道,整个人简直就如同一个木偶和一尊雕塑一般,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来挣扎和反抗了。
听到这话,郑少华和蒋大伟终于稍微放心了一些。的确,来这里这么久了,却始终没有看见雷恩泽家的亲戚,不过他们可能后来才得知消息的,这会儿正往医院赶了。
没过多久,手术室便推出了雷恩泽的父亲,整个头已经被床单盖住了。
看到自己父亲出来了,雷恩泽一下子奔跑了过去,扑倒在其身上,失声痛哭着,显得声嘶力竭,完全已经失去控制。
此时,一旁的两名医护人员,迅速将他拉开,怕他会妨碍工作。雷恩泽不顾一切,奋不顾身地再次扑了过去,一边大声地喊叫着,一边大声地哭泣着,已经将周围的一切都遗忘了,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痛欲绝之中。
眼见雷恩泽如此情绪失控,郑少华和蒋大伟也上前帮忙,拦住了拼命挣扎的雷恩泽,这才让护士将尸体推走。
见自己父亲的遗体已经被推走,雷恩泽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用拳头不停地捶打着地面,仿佛急切想发泄心中的悲痛似的。一旁的郑少华和蒋大伟,这次并没有阻拦他,任由他尽情地发泄,任由他尽情地哭泣,谁也没有再劝慰,因为他们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无力的,任何行为也都是无助的。
没过多久,雷恩泽的大伯、二伯、二叔、三叔都赶来了。得知这样不幸的噩耗,他们都很悲痛。但是,光悲痛有什么用,必须处理接下来的身后事才行。于是,雷恩泽的大伯和二伯立即去办理相关的手续去了,二叔、三叔留下来安慰雷恩泽,叫他不要太过伤心,身体要紧,接下来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忙了,现在累垮了,后面的事情怎么办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待一切手续都办理完毕之后,雷恩泽便和他的亲戚们,一同上了救护车,直接将尸体运到他们家。
本来,郑少华和蒋大伟也打算跟着去的,但是,雷恩泽说,家里有亲戚在,去了也没什么事可做,让他们还是留下来继续工作,并且让他们帮他向厂里请假,说办完父亲的后事就会回来工作的。
见自己去了也帮不了多少忙,郑少华他们便听从了雷恩泽的话,留了下来。没过一会儿,救护车再次鸣响了急救声,呼啸着往他们的家里赶,仿佛一刻也不愿停留似的。
听着这早已麻木的鸣笛,不知为什么,郑少华感觉是如此的凄凉,是如此的心痛,如同一把冷冰冰的匕首一般,深深地刺中了自己的心脏,让他疼痛不已,难以呼吸。
估计雷恩泽办理完父亲的身后事,也得花上一周多的时间吧!而且,这段时间,他还必须得经常熬夜,毕竟农村死人之后的法事习俗还是必须要有的,算上为死者送上最后一程吧!
待雷恩泽他们离去之后,已经快接近六点了。于是,郑少华和蒋大伟便缓缓地往水泥厂走,两人的心情都十分低落,仿佛为亲眼见证了一场生离死别而感到深深的震撼和触动似的。而且,这种生离死别还是自己兄弟的,这更加让他们感同身受一般,内心也仿佛久久不能缓和过来似的。
一路上,他们俩都没有怎么说话,各自都沉默不语,都在想着心事。
郑少华突然觉得,人的生命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在大自然的规律面前,仿佛任何人都难以逃脱死亡的命运似的,只是有的人来得早,而有的人来得晚。虽然人终究难以逃脱死亡的命运,但是,让郑少华始终难以释怀的是,为什么偏偏是底层的贫困人民会如此频繁地早早经历。本来,贫困的家境就已经让他们倍加难熬了,可是死亡却又如此早早地到来,仿佛死亡的魔鬼专门喜欢光顾底层的人们似的,使得这样处处艰难的家庭,无时无刻不处在一种诚惶诚恐与胆战心惊之中。
命运啊,有时真是相当不公平,家庭富裕和殷实的人们,可以健康长寿,乐享天年;而那些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们,在贫困与疾病之中苦苦挣扎的人们,却很容易早早夭折,过早地离开这个惨淡的人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