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盈说:“无故一天之内,少了六份食物,那分伙食的婆子被抓起来拷问,这一问,便问到了你这里来了。紫灵怕是要赶过来搜查了。”
老伯焦急地拍着大腿:“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们!”
末香来到若风身边,说:“若风,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若风说:“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末香于是连忙走入屋内,简单收拾了下行李,抓着阿宝的手,说:“爹爹,阿宝,我们都一起走吧。”
杨盈摆了摆手,说:“你们三个人可以走,可是这老伯不能走。”
若风一怔:“爹爹为何不能跟我们一起走?”
杨盈说:“如今紫灵只是怀疑这里有没有私藏什么人而已,并没有断定什么。这老伯可是一直在这宫里呆着的,忽然不见了,那不就明摆着告诉紫灵,你们来过了么?”
老伯听了,说:“你们快走吧。我都在这儿生活一辈子了,不舍得离开了!”
若风拉着老伯的手,说:“可是若是紫灵怀疑爹爹,爹爹留下来,岂非很危险?”
老伯说:“我都在这儿这么久了,也从未有人怀疑过我,你放心吧,只要你们过得好,以后带着阿宝一年过来看我一次,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杨盈说:“你们不要再犹豫了,若是还不赶紧离开的话,就来不及了!”
若风没办法,抱了下老伯,说:“爹爹,我一定会再回来看你的!”
老伯说:“放心吧,我不会让这个高台脏了的!只要我活着的一天,这高台一直会打扫得干干净净地等着你!”
于是若风带着末香和阿宝匆匆离开了。
若风熟悉宫里环境,他知道这里有一条密道是直通向城外的,于是从这条官道出去,径直朝着东面奔去,打算去找伊汤。
紫灵带着人找来的时候,老伯正在打扫着高台。紫灵问侍卫:“这个老头是谁?”
侍卫答:“是过去云国宫里扫地的,如今正闲在宫里面,无所事事。”
紫灵说:“是不是就是他一次领了好几份食物?”
侍卫点点头:“回娘娘,正是。”
紫灵嘴角一弯,挤出一阴笑来,说:“你们到里面好好搜查,你,去带这个老头过来见我。”
那侍卫便走到老伯身边,大声喝道:“娘娘叫你呢,还不快过去!”
老伯揉了揉眼睛,看了紫灵一眼,便放下扫帚,走了过去,跪在地上行了礼。
紫灵冷笑道:“老伯,你为何要领受那么多食物呀?是你一个人吃么?”
老伯没有答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紫灵发火了:“原来是个耳背的!你将我刚才的问话讲给他听去!”
侍卫于是将紫灵的问话大声对老伯说一遍。
老伯这才听到了,于是用事先想好的话应付道:“食物领来不幸被老鼠吃掉了,所以多领了几份。”
紫灵哼了一声:“那你领受的食物怎么过去没被老鼠吃了?”
老伯笑道:“想是过去的食物不好吃,老鼠也不要吃。”
“一派胡言!”紫灵抓住老伯的衣领,瞪着他,说:“死老头,你给我从实招来,我就饶了你,不然,你这条老命可能真要被老鼠吃了!”
老伯淡漠地看着她:“娘娘要老奴招什么?老奴一生都安安份份地呆在这宫里,不曾行过什么犯法之事,不知娘娘要老奴招什么。”
紫灵气得将他狠狠一推,他摔地了地上。
“你有没有收留什么人?这儿就你一个人住么?”紫灵咆哮道。
他站了起来,拍了下身上的尘土,说:“正是一个人住。”
紫灵眼中闪过一丝怀疑,这时,搜查的人出来了,手中抱着好多红色的纱帐。
“回娘娘,从床下搜出很多红帐子,里面还有一条红盖头。”侍卫将红盖头双手捧过头顶,送上给紫灵。
紫灵看了这红盖头一眼,又看了老伯一眼,冷笑道:“老伯,您一大把年纪了,莫非还要给新娘子揭开红盖头不成?”
老伯没有说话,静静站在那里。
“说!他们在哪里!”紫灵已知道若风和末香曾经住过这里了。
老伯说:“这儿不曾有过别人。”
“那这红盖头是怎么一回事?”紫灵逼问道,将红盖头扔在他头上。
他说:“老奴不知。”
“你找死!”紫灵气得从侍卫腰上抽出剑来,指着他,说,“你说不说?不说的话,你不要想活着留在这里!”
老伯冷冷看了紫灵一眼,知道是逃不过此劫难了,于是他揖了一揖,说:“请娘娘准许老奴将这高台给打扫干净了,再回答娘娘的问话。”
于是,他转身捡起扫帚,将高台上未扫完的落叶给扫了下去,又去打了一桶水过来,在高台上擦拭个不停。
“你这个糟老头在搞什么鬼!”紫灵气呼呼地踢翻了水桶,老伯说:“娘娘,只要你让老奴将这高台打扫完,老奴一定将所知道的全部告诉娘娘,娘娘您也不急于这一时。”
紫灵没法,只好走下高台,让他擦拭完。
他缓缓走到紫灵面前,抬头看了苍天一眼,说:“老夫这一生,最大的幸福和荣耀,便是认了一个英雄作儿子。我儿子有一日便成为皇帝,我便是太上皇了。”
说完,他忽然夺过紫灵手中的剑,紫灵还没有看清楚,剑已深深插入了他腹中。
血喷涌如注,他凝视着高台,嘴角竭力弯出一丝开心的笑来,他说:“我实现我的话了,我说过,只要我活着的一天,这高台一定会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紫灵一见老伯死了,气得嘴角的肌肉抽动个不停,她指着高台说:“这老头骗了我们!去,将高台给我弄脏!我让你干净!”
兵士于是上前,将刚刚扫下来的垃圾全部倒回高台上面去。
紫灵还是不解气,说:“将他给我点火烧了,将烧后的灰烬给我洒在高台上!让他一辈子陪着这肮脏的高台吧!”
看着这高台上洒满了烧焦的灰烬,紫灵歇斯底里地狂笑了起来,可是笑里却带了泪水。
她又笑又哭地大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不记生死帮着你们逃亡,帮着你们结合在一起!为什么!你明明是我的!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反着我的意思去做!”
紫灵走后,杨盈来到这高台之下,看着这台上的灰,深深叹了口气。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手绢,走上高台,跪了下去,对着满地的灰拜了一拜,然后小心将灰烬装放手绢里,将手绢叠好,包住所有的灰烬。
杨盈然后走下高台,在高台边上草丛中的一块泥地里,将这手绢埋入土中。
他脸上的庄重神情简直像是一个为士大夫体面下葬的仪式,十分恭敬。
杨盈在这土上作了一个小标记,对着它拜了拜,叹气说:“老伯精神可嘉,在下委实佩服。”
然后他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