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刘秀这么一说,龙渊、龙准、龙孛也嗅到了战场上的反常之处。就目前五校军所表现出来的战力,一如既往,还是如以前一样的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倘若刘永的部下真在五校军里,五校军的表现不至于如此之差,那么问题来了,刘永的部下都哪去了?
龙渊三人相互看看,皆皱起了眉头,喃喃说道:“难道,刘永的手下都不在五校军大营里?他们打算趁着我军大举进攻五校军大营的时候,袭扰我军的侧翼或背后?”
刘秀眯缝着眼睛,心思转了转,说道:“也许,刘永的部下根本不在这里!”说到这,他对龙渊、龙准、龙孛三人说道:“你们立刻率领轻骑,回撤我军大营!”
听闻这话,三人的脸色同是一变,惊讶道:“陛下认为,刘永的部下是要……”
刘秀点点头,说道:“现在我军是分从南北,夹击五校军大营,刘永的部下无论是绕后还是绕侧,都难以起到效果,他们不在战场上,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去偷袭我军大营了。”
龙渊三人倒吸口凉气。己方大营里,不仅有阴贵人、许美人,而且还有己方的粮草、物资,一旦大营遇袭,后果不堪设想。
意识到事态严重,他们三人不敢多做耽搁,齐声应道:“属下遵命!”说着话,他们齐齐拨转马头,带上汉军中的骑兵,向己方大营赶去。
刘秀手下的骑兵有一千多人,皆为幽州突骑,奔跑的速度也快。
这次又被刘秀料对了,以冯仑为首的刘永军,的确是去偷袭刘秀军的大营。
目前,驻守大营的主将是寇张,还有两千来人的郡军。
阴丽华和许汐泠坐在营帐里,后者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阴丽华则时不时地望向营帐外。
许汐泠见状,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说道:“阴贵人不必担心,陛下久经沙场,且武艺高强,区区贼军,还伤不到陛下。”
阴丽华苦笑,说道:“刀剑无眼。上到战场,谁又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平安无事的下来……”
她二人正说着话,这时候,营帐外面突然传来寇张地说话声:“微臣寇张,求见阴贵人、许美人!”
阴丽华和许汐泠对视了一眼,前者缓缓开口说道:“寇将军请进!”
随着她的话音,帘帐撩起,寇张从外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见寇张是带着一身的肃杀之气进来的,阴丽华和许汐泠同是一怔,不解地看着他。
寇张插手施礼,急声说道:“禀报阴贵人、许美人,营外发现大队的贼军,微臣现要护送阴贵人、许美人出营!”
阴丽华和许汐泠闻言,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形,惊讶道:“营外有敌军?敌军有多少兵马?”
寇张面色凝重地说道:“有数千人之多!现敌军正在进攻西营,我军将士恐怕……难以抵挡!”
阴丽华喃喃说道:“敌军……敌军是从哪来的?陛下不是正在进攻敌营吗?”
寇张低垂着头,一言未发。他也不知道这支贼军是打哪冒出来的,总之,一切都来的太快了,己方这边,全无防备,被突然杀倒的贼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更要命的是,留守大营的皆为郡军,而郡军当中,又有一大半人是新兵,以前从没上过战场,毫无战斗经验。
许汐泠看了寇张一眼,正色问道:“寇将军以为,我们现在跑出大营,就能甩掉贼军的追击吗?另外,寇将军是不是已笃定,贼军在营外肯定没有设下伏兵?”
寇张躬着身子,脑门上渗出一层汗珠子。他都不知道营外的来敌是从哪冒出来的,更不清楚敌军的部署,现在他只知道,己方大营怕是已守不住了,留在大营里,只有死路一条,为今之计,必须得想办法逃出大营,去找陛下汇合。至于敌军会不会追来,会不会早已在营外设伏,他一概不知。
见他沉默不语,许汐泠也就明白了寇张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其实也很好理解,寇张本身就是个新兵蛋子,才刚刚被寇恂派到刘秀的近前。刘秀也是看在寇恂的面子上,才升任他为偏将军,但这并不代表寇张现在已经具备偏将军的资质和实力了。
许汐泠面无表情地说道:“寇将军,你先出去!”
“许美人……”寇张面露急色,说道:“敌军来势汹汹,且兵力众多,大营难以……”
许汐泠沉声说道:“我军的粮草、物资,都在营内,大营一旦被贼军攻占,你可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正在前方作战的将士们将军心大乱,贼军可趁机展开全面反扑,不仅两万将士有全军覆没之危,就连陛下的处境也十分危急。
“这……这……”寇张支支吾吾。
许汐泠皱着眉头,心思急转,沉吟片刻,又道:“传话下去,陛下早已算到贼军会来偷营,现就在大营之内,我军将士,当为陛下,与敌死战到底!”
寇张脸色大变,陛下在营内?他可是亲眼看到陛下领兵出征的!他还没反应过来,许汐泠沉声问道:“寇将军没听到我的话?”
“微臣……微臣遵命!”寇张躬着身子,退出营帐。到了外面,他忍不住扯下脖颈上缠着的汗巾,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
周围的兵卒纷纷上前,齐声问道:“将军?”
寇张深吸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料事如神,早已算到贼军会来偷营,现陛下就在大营之内,你等,随我去抵御敌军!”
他不是个傻子,只是一时被急糊涂了,静下心来想想,贸然跑出大营,的确太过冒险,留在大营,抵御敌军,己方将士又军心动荡,斗志不高,所以许美人才谎称陛下还在大营里,以此来稳定军心。
明白了许汐泠的意图,寇张带着周围的军兵,向西营那边赶去。
营帐里,阴丽华眉头紧锁地看向许汐泠,问道:“汐泠,我们现在怎么办?”
说着话,她恍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快步走到床榻前,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以她们的身份,是绝对不能活着落入敌军手里的。许汐泠看眼阴丽华手中的匕首,眼帘低垂,沉默少许,她扬头说道:“劳烦阴贵人,帮汐泠戴甲!”
阴丽华还没反应过来,许汐泠转身走到衣架前,将挂在上面的甲胄拿了下来。
刘秀的甲胄有两套,一套是金色的,也就是他早上穿走的那一套,另一套是银色金边的,也就是现在留在营帐里的这一套。
见许汐泠取下刘秀的甲胄,阴丽华心头一惊,问道:“汐泠你?”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陛下在大营里,将士们还会具备与敌死战到底的决心,大营或许还能守得住;陛下若不在,这次,大营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与阴丽华、寇张相比,许汐泠更像是一位久经沙场、沉着冷静的老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刘秀刚刚起兵造反没过多久,许汐泠就追随刘秀,随他南征北战,不知经历过多少场大大小小的战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耳濡目染,许汐泠就算是位平凡的女子,现在也早磨练成一位女将领了。
阴丽华放下匕首,快步上前,来到许汐泠近前,帮着她把甲胄一一穿戴在身上。
许汐泠在女子当中,也算是高个子,但和刘秀的身材相比,还是要差了不少。刘秀的甲胄穿在她的身上,根本穿戴不紧,上下直逛荡。
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许汐泠把一整套的甲胄都穿戴好,由阴丽华搀扶着,又在十数名羽林卫的掩护下,去到中军帐,于帅案后居中而坐。
为数不多的羽林卫们则在中军帐的四周布防,让人们无法太靠近中军帐。
寇张传话郡军将士,说陛下现在还在大营里,许多郡军根本就不相信,他们又不是瞎子,陛下率军出营,他们都是亲眼所见,现在陛下又怎么可能还留在大营里呢?
眼下,以冯仑为首的刘永军,已然攻破了汉军的西营,直奔中营这里冲杀过来。
大批的郡军无心恋战,如此潮水一般向后溃败,刘永军是兜着郡军的屁股,一路进行追击。
许多跑得快的郡军兵卒率先接近到中军帐这里,他们举目一瞧,只见中军帐的四周站立着许多的羽林卫,另外,中军帐的帘帐业已高高撩起,在外面,可以直接看到里面。
只见中军帐的正中央,坐着一位银甲将领,由于距离太远,银甲将领的模样,他们看不太真切,但那副银甲,他们都认识,正是陛下的盔甲。
看到一人穿着陛下的盔甲,坐在中军帐的帅案后,人们都傻了,瞠目结舌地张大嘴巴,半晌回不过来神,难道,陛下真的留在营内?陛下真的算到贼军会来偷营?
人们不由自主地向中军帐走去,想看个清楚,坐在中军帐里的倒地是不是陛下。
他们还没走到近前,便被羽林卫拦下。羽林卫沉着脸,振声喝道:“大胆!惊扰陛下,你等该当何罪?”
郡军兵卒哪见过这阵势,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到地上,向前叩首。
这时候,中军帐里传出刘秀的话音:“区区贼寇,只乌合之众,你等郡军,身为大汉之锐士,现被贼军吓得如此惊慌失措,大汉的天威何在?大汉的荣耀何在?”
是陛下!这声音,绝对是陛下!郡军兵卒看不清楚‘刘秀’的模样,但都能分辨出‘刘秀’的声音。
听了‘刘秀’这番话,人们身子同是一震,面红耳赤,连忙向前叩首,大声说道:“陛下,小人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有陛下在,小人誓与贼军死战到底!”
“我等誓与贼军死战到底!”
说完话,人们纷纷从地上爬起,一同调头往回跑。遇到溃败下来的己方兵卒,他们无不扯着脖子大喊道:“陛下在中军帐!陛下现在就在中军帐!我们亲眼所见!兄弟们,我们去杀贼——”
寇张的话,他们还可能不相信,但现在,连己方的郡军弟兄都说陛下在大营里,就由不得人们不信了。
原来陛下真的留在大营,陛下当真是料事如神啊!
原本已无心恋战的魏郡郡军,在确定了刘秀确实在大营里的消息后,士气大涨,热血澎湃,人们不再溃散,而是纷纷调转矛头,大呼小叫着向背后的追兵反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