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抵达新野的当晚,刘縯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庆祝己方能一举攻占新野。
舂陵军的高级将领们,都有来参加。虽说刘秀被降了职,但他依然坐在前面,刘縯的下手边。
宴会中,刘縯对麾下将士们的表现给予了肯定,而且提拔起来一大批的偏将军,其中便有刘稷、刘嘉、邓奉、张平、朱云等人。
另外,刘縯也当众宣布了对刘秀私自调兵一事的惩处,将他的偏将军之职,降为校尉。
等刘縯宣布完职务升降的结果后,现在静得鸦雀无声,气氛也十分的尴尬。
还是刘秀率先打破沉寂,拿起酒杯,含笑说道:“打下新野,为我军在南阳奠定了根基,为此,我们大家一起敬大将军一杯吧!”
众人回过神来,连声说道:“对对对,刘将军……文叔说得没错,我们大家一起敬大将军一杯!”
“敬大将军!”人们连忙端起酒杯,向刘縯敬酒。
刘縯哈哈大笑,拿着酒杯说道:“我军能顺利攻占新野,皆靠在座的各位,这杯酒,大家一起干了!”
“干!”
众人刚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刘涌又倒了一杯酒,向刘稷举了举,笑道:“说起来,打下新野,功劳最大的莫过于的阿稷啊,阿稷与岑彭的一战,可谓是震惊南阳,也打出了我柱天都部的威名,阿稷之神勇,堪称我柱天都部的战神啊!”
刘涌的这话,令在场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没错,刘稷与岑彭的一战,的确是让刘稷扬名天下了,在柱天都部里,刘稷也成为公认的第一猛将,但要说他是柱天都部的战神,那刘縯呢,把刘縯摆到哪去了?
刘縯还真就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大大咧咧的,根本不在乎这些。听闻刘涌之言,他仰面哈哈大笑,说道:“有阿稷在军中,我柱天军,将横扫天下,所向披靡,阿稷,这次大哥也要敬你一杯!”
听到大哥的肯定,刘稷乐得嘴巴合不拢,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下面了。他倒了一杯酒,端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大声说道:“没有大哥,我刘稷也没个奔头,就算一身的本领也不知道往哪使,有了大哥,大哥说打哪,我刘稷就去打哪,上了战场,老子谁都不怕,就是跟他们拼,跟他们干!”
刘縯闻言,再次哈哈大笑,在场的众人也都乐了。刘縯、刘稷以及刘涌,互相敬了敬,三人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尽。
放下杯子,脸色涨红的刘縯已有几分醉意,他说道:“阿稷,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大哥只升你为偏将军,觉得还有些不够,你还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讲来,只要是大哥这里有的,你尽管拿去!”
这就是刘縯,豪爽义气,对朋友都推心置腹,大手大脚,对自家的宗亲兄弟,更是青睐有加。
刘稷愣了一下神,而后摇了摇头,摆手说道:“大哥的奖赏已经够多的了,阿稷不敢再多要。”
“哎,都是自家兄弟,什么多啊少啊的,阿稷想要什么,尽管说来就是。”
“那……大哥,我……我可就说了?”
“哈哈!说吧!”
刘稷清了下喉咙,说道:“和岑彭一战的时候,我的坐骑被岑彭弄死了,其实,一直以来我也没找到称心如意的坐骑,今天得见阿秀的乌骓,我……”
说到这里,他又连连抓头,咧着大嘴说道:“我……我真他娘的是打心眼里喜欢,如果大哥还想给阿稷奖赏,就把阿秀的那匹乌骓赏赐给我吧!”
他此话一出,整个宴会大厅都静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刘秀的那匹乌骓,可是人家自己缴获来的,是人家自己的宝贝,刘稷向刘縯要奖赏,都要到刘秀的私人坐骑上了,这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马武一听这话,勃然大怒,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手指着刘稷,厉声喝问道:“刘稷,你他娘的还要不要点脸啊……”
坐于他旁边的邓禹和铫期二人吓了一跳,两人一人抓着马武的一只胳膊,把他拉坐回座位上。
马武愤愤不平的还要叫骂,铫期拿着酒杯,直接怼到马武的嘴上,说道:“喝酒、喝酒!少说话,多喝酒!”
首先,刘稷现在是偏将军,马武是校尉,校尉指着偏将军的鼻子大骂,那是以下犯上;再者说,刘縯、刘秀、刘稷都是一家人,宗族兄弟之间的事情,他们这些外姓人还真就不太好参与,弄不好里外不是人。
马武气得直喘粗气,一把夺过铫期手中的酒杯,一仰头,将一杯酒灌了进去,而后,他将杯子向桌上一扔,干脆拿起酒壶,咕咚咚的豪饮。
刘稷只白了马武一眼,也没搭理他,眼巴巴地看着刘縯,等刘縯作出回复。
如果是别的东西,他也就不开这个口了,像刘秀的那把赤霄剑,他也很喜欢,毕竟是自家老祖宗的宝贝,而且还是把神兵利器,但他也没厚着脸皮伸手去要。
而刘秀的这匹乌骓,他真的是打心眼里喜欢,太喜欢了,喜欢到他可以放弃一切的身外之物,只要这匹马。
刘稷的这个要求,让刘縯也为难了。
小弟的那匹乌骓,谁不喜欢,连自己都喜欢得紧,可他都没厚着脸皮去向小弟要,现在刘稷想要这匹马,这让他怎么说?怎么向小弟开这个口?
现场的气氛是越来越尴尬,让在座的许多人,简直都有种窒息感。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秀慢慢抬起头来,看看大哥,再瞧瞧刘稷,淡然一笑,说道:“倘若稷哥喜欢那匹乌骓,我送于稷哥就是。”
在场众人闻言,无不大吃一惊。刘秀真的愿意把自己的乌骓送给刘稷?
刘稷闻言,则是喜出望外,眉毛兴奋的都快扬到头顶上了,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声音颤抖地说道:“阿秀此话当真?”
刘秀慢条斯理地点点头,说道:“稷哥是征战天下的猛将,我想,乌骓在稷哥的胯下,更能有所作为吧!”
腾!刘稷一下子站了起来,拿起一壶酒,直接迈过自己面前的小桌子,走到刘秀近前,跪坐在地,说道:“阿秀,我阿稷是个粗人,也不会说什么感激的话,今日我把话搁在这里,以后阿秀的事,就是我刘稷的事。将来咱们兄弟一同打到长安去,把王莽那狗贼踢下皇位,抬大哥上去,让大哥做皇帝,咱们做王公!这壶酒,我先干为敬!”说着话,刘稷把一整壶的酒水咕咚咚的全部灌进肚子里。
这就是刘秀讨厌不起来刘稷的根本原因。刘稷是和大哥一条心的,不管他身上有什么样的毛病和缺点,但他始终都是一心向着大哥。
刘秀含笑说道:“我虽没有稷哥的海量,但这壶酒,我得陪稷哥喝完!”说着,他也拿起一壶酒,一口气的全部喝光。
刘稷见状,更是哈哈大笑,转头对刘縯说道:“大哥,咱们已经打下了新野,我看,大哥就在新野称帝吧!”
刘縯和在场众人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刘縯脸色一沉,呵斥道:“阿稷,不得胡言乱语!”
他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是非常高兴的,表情冷若冰霜,但看着刘稷的眼神却充满了暖意。
“大哥,你别以为我喝醉了,我没有胡言乱语,我说的是真的……”
“行了,行了,赶快回去坐好!”刘縯不耐烦地挥手道。
见大哥不高兴了,刘稷无奈起身,提着空酒壶,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愤愤不平地说道:“连王莽那狗东西都能做皇帝,大哥怎么不能做天子?难道大哥还不如他王莽不成?”
“啧!”刘縯不满地啧了一声,说道:“阿秀把爱马都让给你了,你就给我少说两句吧!”
“行!大哥,我不说话了总行了吧!”
刘縯一笑,拿起酒杯,向在场众人说道:“来来来,大家都别理阿稷的胡言乱语,我们大家再干一杯!”
这顿庆功宴吃下来,刘縯是非常高兴的,尤其是刘稷的那番话,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当年陈胜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莽能做天子,为何自己不行?刘稷是把他心里想说但又没敢说的话给讲出来了。
庆功宴结束之后,众人纷纷离去,刘秀也随着众人往外走。已经醉的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的刘稷,拉着刘秀,边往外走边说着那匹乌骓马如何如何的好。
通过这一点,也能看得出来,刘稷这个人,完全没心眼,说难听点,就是缺心眼。
你要了人家的爱马,还当着人家的面,说这匹马这么好,那么好,这不是当面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好在刘秀不是没什么城府的粗人,不然早和他翻脸了。他脸上乐呵呵地听着刘稷夸夸其谈,时不时地还插几句话,点出乌骓的一些特性,提醒他以后该注意哪些。
正往外走着,就听噔噔噔一连串的脚步声,举目一瞧,刘伯姬仰面跑来。看到刘伯姬,刘稷咧嘴笑道:“小妹啊,你怎么跑来了?”
刘伯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道:“我有话和三哥说!”
“那……那你就说吧!”刘稷莫名其妙地说道。
刘伯姬瞪着刘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气恼道:“我要单独和我三哥说话!”
刘稷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回手点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小妹,你是嫌稷哥碍眼是吧?行行行,我走,我走总行了吧!”
见刘伯姬冲着自己哼哼两声,刘稷也不在意,乐呵呵地向刘秀挥手说道:“阿秀,我先走了!”
“稷哥慢走!”刘秀拱手,向刘稷施礼。等刘稷走远,刘伯姬没好气地推了刘秀一把,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拉着他向大厅里走去,同时说道:“走,去找大哥去,凭什么你也立了功,大哥不仅不升你的职,还给你降了职,连你的马都赏给刘稷了?欺人太甚!他还是我们大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