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军队长觉得有道理,他点下头,支吾了半天,不知该如何称呼刘秀,只好道:“这……这边请!”
刘秀随口问道:“京师军的营地在哪?”他是和洛幽、虚英、虚庭、虚飞来的冢岭山,京师军并没有跟来,在冢岭山一带,也没有京师军的驻军。
不过他在冢岭山失踪,京师军一定会过来搜寻,所以刘秀不必去打听,也知道现在冢岭山内一定有京师军驻扎。
郡军队长说道:“最近的京师军大营,距离这里不算远,只一个时辰的路程。”
刘秀点点头,不再说话。郡军队长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偷看刘秀。
虽说他还不能确定刘秀的身份,但心里已然信了七、八分。主要是刘秀的气度,太从容不迫,也太雍容高贵,这些可不是随便能装出来的。
如果这名青年真是天子,那自己和手下的兄弟们可立下大功了!
那么多人,经过这么多天没日没夜的搜寻,也未能找到天子的下落,今日被自己这些人找到了,这得是多大的功劳?
想到这里,郡军队长变得容光焕发,走起路来都呼呼带风。
辛零露走到刘秀的身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问道:“刘大哥,我们为何要去军营,你……你在京师军里做官吗?”
刘秀眨眨眼睛,笑道:“算是吧。”
“做多大的官?”辛零露好奇地问道。
见她睁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很是可爱,刘秀随口说道:“你猜猜。”
“将军?”辛零露想了想,问道。
刘秀摇摇头,说道:“小了。”
“大将军?”“也小了。”
比大将军还大,那是……“大司马?”
刘秀乐呵呵地说道:“还是小了。”
辛零露愣了片刻,嘟了嘟嘴,说道:“我不猜了,刘大哥一定是在戏弄我!”
刘秀凑近她的耳边,说道:“如果,我说我是天子,你信吗?”
“天子?”辛零露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刘秀好一会,她摇摇头,说道:“我不信。”
“为何不信?”
“刘大哥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是天子?!”在辛零露的观念里,天子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而且不苟言笑,高高在上,身边前簇后拥,这些和刘秀的形象完全不相符。
刘秀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走的速度很快,还不到一个时辰,便看到前方的夜幕中出现点点的火光。
走到近前,刘秀定睛细看,这是一座小型的营盘,里面大概能驻扎五百来人的样子,这是一个曲的编制。
营地的门口有军兵站岗,看到他们一行人走过来,军兵们纷纷横起手中的长矛,沉声喝道:“什么人?军营重地,也敢擅闯?!”
郡军队长回头看眼刘秀,然后快步跑上前去,拱手施礼,说道:“在下弘农郡军队长冯睿!”说着话,他把军牌递交过去。
队长管辖五十人,属底层军官,放到现在,和排长差不多。
一名京师军的什长上前,接过军牌,凑到火把近前,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将军牌还给郡军队长,说道:“原来是冯队长,失敬、失敬!”
嘴上说着失敬,但态度上还是冷冰冰的。如果说队长相当于排长,那什长就相当于班长,就军阶而言,他自然是比冯睿低一级,但他是京师军,而冯睿是郡军,这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冯队长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呃……我们……”冯睿有些支支吾吾。
如果刘秀真是天子,那他们这一队人,无疑是有天大的功劳,如果刘秀是假冒的,他们非但无功,反而还有谎报之过,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刘秀走上前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是刘秀,叫你们的曲长出来见我!”
在场的京师军闻言,脸色同是一变,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刘秀身上。上一眼下一眼仔细打量他。刘秀上身穿着灰土土的短褐,下身是灰土土的长裤,脚下穿着草鞋。
这一身行头,就是标准的农夫打扮。不过刘秀的形象倒是很出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龙眉虎目,容貌英俊,另外,他身上的气质也和普通百姓有很大不同。
什长没见过刘秀,自然也不认识他,刚要说话,刘秀将玉佩递了出去,说道:“交给你们的曲长,他自会出来见我。”
接过刘秀递来的玉佩,什长仔细看看,脸色又是一变,这枚玉佩的质地太好了,晶莹剔透,仿佛琉璃,握在手中,并不感觉冰凉,反而暖暖的。
京师军毕竟见多识广,不会单单以行头来做判断。什长看罢玉佩,向刘秀躬了躬身,说道:“请您稍等,我这就去向曲长大人禀报!”
他快步向营内跑去,过了有小半个时辰,一名军官带着数名随从,从营内急匆匆跑出来。这位曲长,也没见过刘秀,但他听身边的同僚说起过刘秀的样子。
出了大营,看向站于营门外的刘秀,曲长打量片刻,也是不敢草率做出判断,快步上前,拱手施礼,说道:“请问,阁下是?”
“刘秀!”刘秀再次报出自己的名字。
“这枚玉佩……”
“这是建武四年所制,共有两枚,一枚为麒佩,一枚为麟佩,麒佩我长年带在身上,麟佩则在阴贵人身上,以宝玉之灵,护母子平安。”
麒麟和凤凰一样,也分公母,公为麒,母为麟。当时打造玉佩的时候,阴丽华怀有身孕,麒麟是瑞兽,可佑平安,刘秀便令人打造了这对麒麟玉佩。
听刘秀对这枚玉佩的来历如数家珍,曲长再无二话,单膝跪地,双手拖着玉佩向前递出,说道:“不知是陛下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
曲长一跪,在场的其他人稍愣片刻,也都纷纷跪下,叩首施礼。
刘秀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伸手拿回玉佩,揣入怀中。
辛零露则是惊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刘大哥没有骗她,他竟然真的是天子!她呆呆地看着身边的刘秀,好半晌没有回过来神。
“大家都起来吧!”刘秀摆摆手,曲长以及其他的官兵们纷纷起身。
曲长一脸的激动,这些日子,他们都快搜遍冢岭山的每一个角落,腿都快跑断了,就是没能找到陛下,本以为陛下可能凶多吉少,想不到,今日陛下竟然好端端地回来了。“陛下,营内请!营内请!”说着话,曲长又召来几名手下,让他们赶快去往其它营地禀报消息。
现在京师军在冢岭山不是只有这一座营地,不是只有他们这一个曲五百人,而是有十数个大小不一的营地,共有数万的大军。
刚走进大营内,刘秀停下脚步,向身旁还处于震惊中的辛零露点点头,说道:“零露,可以让大花、二毛、黑毛它们出来了。”
“啊?哦!”辛零露猛然回神,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把系在脖颈上的小哨子拿起,含在口中,呜呜地吹起来。
只吹了两声,就听路边的草丛中传出哗哗的声响,紧接着,两头花斑虎和一头黑豹一并蹦出来。
即便二虎一豹是营外,而他们在营内,相距甚远,曲长还是被吓了一哆嗦,尖声叫道:“保护陛下——”
说着话,他第一时间把佩剑抽出来,一只手臂把刘秀挡在自己的后面。
“不用紧张,它们都是零露养的。”刘秀慢条斯理地拍拍曲长的肩膀,而后越过他,向营门走去。来到门口,站定,他向大花、二毛、黑毛招了招手。
两头花斑虎和一头黑豹,一并向刘秀奔跑过来。
和刘秀近在咫尺的曲长激灵灵打个冷颤,持剑的手都在突突哆嗦着。他倒不是怕这三头猛兽,而是担心刘秀会有危险。
如果天子在自己的营盘里有个三长两短,他人头不保,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四周的兵卒们也都是这么想的,一瞬间,哗啦啦的声响连成一片,官兵们或是端起弩机,或是捻弓搭箭。
刘秀倒是一脸的不在乎,等大花、二毛、黑毛跑到近前,他还蹲下身形,伸手摸了摸它们的头顶。二毛很喜欢刘秀,被他摸头,显得越发兴奋,上蹿下跳的。
黑毛被摸了两下,脑袋一偏,调头走开了。和刘秀积怨最深的大花,这时候突然变老实了,不仅让刘秀摸头,还扬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刘秀的掌心,以示友好。
见平日里对自己不假颜色的大花突然一改常态,讨好起自己,刘秀禁不住哈哈大笑,这头花斑畜生被零露养的都快成精了,还知道看人下菜碟呢!
刘秀亲自演示这二虎一豹无害,曲长以及官兵们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下来,曲长收回佩剑,官兵们也都放下弩机和弓箭,心中啧啧称奇,这可是老虎、豹子啊,是吃人不眨眼的畜生,可在陛下面前,竟然乖顺的像小猫小狗一般。
曲长心思转了转,眼睛突的一亮,立刻拱手说道:“吾皇乃上天之子,万灵臣服!”说着话,他撩起征裙,再次屈膝跪地,向前叩首。
见状,周围的官兵们齐刷刷地跪地叩首,齐声喊道:“吾皇乃上天之子,万灵臣服——”
这个高帽戴的,让刘秀都感觉老脸一阵阵的发热。他再次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都起来吧!”
曲长率先起身,偷眼瞧瞧刘秀,见他并无恼意,反而嘴角上扬,面带笑容,曲长放下心里,知道自己的马匹是拍到点子上了。
“万灵臣服,方为真命天子!公孙述、隗嚣等宵小之辈,又岂能与陛下争锋?!”曲长正色说道。
刘秀笑了笑,说道:“捧一次还让人喜欢,再捧,就过了。”
“是、是、是!是微臣失言!”
刘秀拉了拉身边的辛零露,说道:“这位小姐名叫辛零露,乃文子之后,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等不可怠慢!”
“原来是辛小姐,失敬失敬!”众人早就注意到了辛零露,只是不敢多问。
现在听闻她是天子的救命恩人,看向辛零露的眼神都变了,对她的态度也越发的毕恭毕敬。
刘秀等人进入营帐,曲长令人准备酒菜,另外还叮嘱手下官兵,准备了不少的鲜肉,供大花、二毛、黑毛食用。
营帐内,刘秀居中而坐,辛零露坐在一旁,两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二虎一豹则在一旁狼吞虎咽地吃着鲜肉。
没过多久,耿弇、盖延、铫期以及洛幽、虚英、虚庭、虚飞等人纷纷赶到大营。当他们齐齐冲入营帐,看到好端端坐在里面的刘秀时,眼圈不由得同是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