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12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那个封印的力量在慢慢减弱,她体内的火焰会越来越强,她的容貌也会跟那人越来越像。

如水的月光。

满树桂花。

娇小玲球的花朵热烈地吐着芬芳。

“昨夜有人对我说,”如歌鲜艳的红衣在月色中有逼人的美丽,“师兄的‘病’只有雪衣王可以治得好……”

雪轻笑,仿佛迷人的花香:

“哦,她这样说。”

如歌望着他,目光渐渐凝重:“雪,我想知道,师兄身上的寒咒是你下的吗?”

雪轻轻瞅她,漆黑的眼眸中似有忧伤流转。

“你说呢?”

如歌沉默一会儿:“希望不是你。”

雪笑得耀眼:“好啊,那就不是我!”他笑一笑,又说,“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去做让你难过的事情……”

“雪……”

“说啊……”

如歌揉一揉眉心,道:

“好,我相信你。”

雪笑吟吟地将她拉下来,两人肩并肩坐在桂花树下,皎洁的月光筛过轻摇的花叶,温柔地洒在他和她的身上。

他没有骗她。

寒咒的确不是他所施。

只不过,皇上将那只玄冰盏赐给玉自寒时,他也在。他怎会不知道玄冰盏中有什么古怪,可是——

细风吹过,如歌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师兄的厢房,雪只看见她洁玉般的耳垂,一小朵黄色的桂花坠在她的肩膀上。

他凝望着她。

夜空中万千云气舒卷。

可是,只要能像这样留在她身边,他任何事情都愿意去做。

“你怎么进来的?为何在王府中抚琴却没有侍卫出来?”

“我设了结界啊,只有你能看得见我、听得见我。”雪将她肩上的花朵拈下来,托在手中。

“哦。”

他的话很奇怪’但如歌巳经不想多费脑筋了。

“那黑纱女子是谁呢?”

“暗夜绝。”

“暗夜绝?”如歌扭过脸看他,“是暗河的人吗?名字跟暗夜罗好像。”

“她是暗夜罗的妹妹。”

如歌想一想:“你认得她?她说话的口气好像很恨你。”

“你在关心我,对不对?”

雪将桂花凑近鼻间,轻轻吸着芬芳。

“你是我的朋友。”

“所以关心我?”

如歌瞪着他,对这样孩子般的追问哭笑不得:

“是!”

啊,幸福而甜蜜的花香!

雪的笑容闪闪亮亮,他飞快地在她颊边落下一个清香的吻,笑道:

“多好,你心里有我。”

如歌用力将颊上奇异的感觉擦掉,瞪他:“正经一些说话,行不行?!”雪微笑不语。

“她说只有你能治好师兄。”如歌俯在膝盖上,胳膊将腿抱得很紧,“可是,我总觉得她似乎存有恶意。”

“然后呢……”

“会伤害到你吗?”如歌紧紧望着悠然而笑的雪。

雪静静凝视她:

“如果会伤害到我,那又怎样?”

如歌咬住嘴唇,摇头道:

“那就算了。”

仿佛雪地上最耀眼的阳光,他的眼中有闪亮如泪的光芒。

雪屏住呼吸:

“我以为……”

原来,在她的心里,并不是只有玉自寒啊。他,也是她所在意的啊……

夜色中。

桂花香气如月光一般美丽。

如歌怔怔道: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没有权力以另一个人的生命来交换。”

“如果玉自寒真的死掉呢?”

她闭上眼睛:“我不知道。”她的脸色苍白,幽黑的睫毛微微颤动,“我不能去想……”

“你爱他吗?”

雪的声音轻若花瓣飘落。

宁静。

然后是她的回答:

“从小时候,只要在师兄身边,我就会觉得很安全,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只想要讲给他听。我那么喜欢战枫,可是他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远远没有师兄知道的多。我知道,师兄最爱护我,爹有时候还对我凶,可是在师兄眼里,我是最好的……”

她轻轻地说:

“我自然爱师兄。有他在,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害怕。可是,师兄‘生病’了,他虽然一直都在对我微笑,可是我就是知道他身上其实很痛。”

泪水静静地从她脸上滑落。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用世上的一切来交换,让他好起来……可以在庭院里看碧玉铃铛,‘听’风的声音,可以在窗前喝一杯新茶,可以永远让我趴在他的膝上,拍拍我的脑袋……”

她的眼睛依然闭着,睫毛在泪水的浸泡下湿湿亮亮的。

“可是’他要死了吗……”

没有了师兄的日子,会死寂空洞得仿佛冬日里深深的枯井……

“笨丫头!”

雪的食指弹上如歌的额头,清脆的爆响惊落了沉静的桂花,悠悠飞舞在雪白的衣衫上……

“你真不是普通的笨啊,用你的笨脑袋想一想,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为什么……”如歌额上一块胭脂般的红印。

雪笑得很得意:“我在等你求我啊,求我去救你的师兄啊。”指间的花瓣滴溜溜旋舞,“看我对你多好,暗夜绝告诉你只有我有本领治好玉自寒,我就巴巴地跑过来了,都不用你费力气去找。”

“是你叫她来的吗?”

“那有什么关系?”雪笑道,“重要的是,我的确可以让玉自寒变回活蹦乱跳的样子。”

雪轻轻伸出手掌。

忽然间,雪花自他的掌心飞涌出,漫天轻扬,或是飘向夜空,或是依恋地在他眉梢唇角跳跃,映着皎洁的月光,满树黄色的桂花下,泛着银光的万千雪花,将耀眼白衣的他,映衬得像坠落凡间的仙子。

雪花越涌越多。

他的十指轻摇,雪凝成了冰,一朵绝美的冰花,晶莹剔透,光芒极盛。

他将冰花放在她手心。

如歌惊诧地望着他。

雪开心地笑:“天地之寒气全为我所操纵,玉自寒身上的寒咒,当然只有我能将它吸出来。”

如歌抓住他的胳膊:

“雪……”

“怎样,是不是要请我帮忙了?”

如_点头:“是——是——是——”紧张得有点结巴。

月亮似乎被云遮住。

夜色漆黑。

“他会救静渊王吗?”

玄衣男子有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哼,银雪虽然早已是仙人之身,但他的心却柔软多情。”

锃亮的铜镜中,黑纱女子将面纱慢慢揭开,冷艳的容貌仿佛凝着冰霜的白梅,让漆黑的夜又多了几份肃杀。

“如果只是为了得到那红衣女子,他似乎更应该让静渊王死去。”

“你错了。”

“如果静渊王死了,烈如歌的心只怕也会死。”

玄衣男子沉默。

暗夜绝的手指在自己美丽的脸庞上拂过,忽然一笑,肃杀之气却更重。

“不管银雪救不救静渊王,都是好事一桩。”

“是。”

静渊王死,朝中必定大乱;雪衣王若吸出寒咒,势必对身子有极大损伤。玄衣男子知道,暗夜绝其实更希望雪衣王救人,因为一个雪衣王比所有的敌人加起来更加可怕。

“十九年了……”

暗夜绝幽幽叹息。

在他出来之前,她一定要将事情办好,这样,在他的眼中,或许会有她的存在吧。

那艳阳下刺目撼人的红衣……

那惊世绝俗的气势……

那万众之王的风姿……

突然,她目光一凛!

也是红衣,那烈火山庄的烈如歌,眉眼神态间居然会那么像……

“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雪笑眯眯地问。

“当然啊,”如歌将他的胳膊抓得很紧,“不是说,你是为了要帮助我才来的吗?”

一片雪花调皮地在雪的鼻尖闪耀。

“笨啊,我是在等你求我,可是没有说一定会答应啊。”

“你!”

“先说好,你要是生气,我,就走了。”

“好好,我不生气……呵呵,我求你好不好?救救我的师兄好啦……”

“没有诚意。”

“那——我很有诚意很有诚意地请求你!”

“嗯,让我想想。”

“……”

“……”

“雪,想好了吗?”

“我觉得很吃亏啊。”

“啊?”

“只是你的一句话,我就要劳心劳力地去救人,好像很吃亏啊。”“那你要怎样?”

“你什么都肯答应我吗?”雪眼睛一亮。

“先说新听。”

雪暗暗瞪她一眼,臭丫头,为什么忽然精明了起来?

“呵呵,没关系,你说啊。”

如歌暗笑,她又不是真的那么笨。要是让她去杀掉一千个人,也能答应吗?不过,他应该不会这么离谱吧。

香气四溢的桂花树下。

雪打量她。

自从平安镇一别,如歌的模样变化很大。

仿佛凿开了外层的宝石,她浑身流溢着让人炫目的光彩。如果说原本只是一个可爱的小丫头,如今她的美丽却可以动人心魄。

雪知道,随着她的成长,那个封印的力量在慢慢减弱,她体内的火焰会越来越强,她的容貌也会跟那人越来越像。

他曾经想永远封住她。

保护她。

然而,或许有些事情她必须自己去经历。

“我要你爱我。”

雪静静地说。

如歌怔住。

她慢慢坐直身子,凝视他。

半晌,她轻轻道:“我记得,我曾经回答过你。”

……

……她轻轻地说: ……

……“不是不喜欢你,只是 ”……

……“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永远也不会有那种感觉。”……

……”是,我不爱你。”……

……

“用你的爱,来换回玉自寒的生命。”

那朵小小的桂花,终于被雪拈碎了,香气极浓郁地在他指间缭绕。

如歌望着他,静静道:“是在品花楼,我第一次见到了你。为什么我会去品花楼呢?是想要挽回战枫的心。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不放弃,就可以将他的感情留在我身上。可是——”

她微微而笑:“你看,我失败了。”

“你已经不再爱他。”

“对。但我也明白了,对于爱,很多时候努力是无济于事的。”

雪古怪地瞅着她:

“你都没有去试,你会爱我的,相信我,你会爱上我的!”

如歌静默。

雪的心中一片凄苦。

那么漫长寒冷的等待,居然——

真的抵不过一个诅咒吗?

压抑的咳嗽声从玉自寒的屋中传出。

在寂静的夜中,听得分外惊心。

如歌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师兄的生死就与我无关了。”

如歌一凛,目光转冷:“你在威胁我。”

“对。”

“如果我答应了你,却始终无法爱上你呢?”

雪脸色苍白,透明得仿佛一个呼吸就会融掉。

“我不会怨你。”

“有期限吗?多长时间?”

如歌声音很淡。

雪轻轻拿起她放在地上的那朵冰花,冰花映着他如雪山之巅的阳光一般耀眼的容颜。

“三天。”

他对着冰花呵气。

升起一阵蒙蒙的寒雾。

三天?

如歌惊诧地盯紧他!

“师兄!你醒了!”

床榻上小小的动静,使趴在床边的如歌醒了过来。她揉着眼睛,凑过去将玉自寒扶坐起来,替他将被子掖好,然后笑呵呵地问:

“想吃些什么呢?”

玉自寒伸出手,轻轻抚了下她的眼睛,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如歌眨眨眼睛:“怎么样,眼圈黑黑的是不是看起来会有种傭懒的美丽?这是宫中最时兴的妆容呢!”

“昨晚你一直在这里?”

“没有,”如歌摇头,“我是天快亮了才溜进来的。呵呵,我只告诉你啊,可不能让玄璜、黄琮他们知道我偷懒。”

玉自寒微笑。

他摸摸她的脑袋,知道她不想让他担心,就没有再问下去。

清晨的阳光洒进来。

如歌忽然说:“师兄,我想要离开三天。”

玉自寒望着她。

如歌扭着手指头,道:“哎呀,都来京城这么久了,还没有出去玩过“歌儿……”玉自寒道,“你为什么紧张?”“啊?!”

如歌急忙松开绞得通红的手指头,用力地笑:“呵呵,我不是紧张,我是……我是心虚!”

“心虚?”

“是啊,你看,你身子不好,我还想着要出去玩,是不是很无情无义、没心没肺?”如歌苦恼地说,脸颊红红的。

玉自寒笑了。

“让黄琮陪你一起。”

“不要!”

如歌大叫。

立时她就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不好意思地笑:“呵呵,我是说,有黄琮陪着,很多地方我就不方便去了。”

“你要去哪里?”

“比如……青楼啊,我要去开开眼界。”

“咳,”玉自寒好笑地轻咳,“似乎你在品花楼待过一段日子吧。”

如歌的脸“腾”地涨红!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在青楼里做丫头,和扮做客人的感觉会是不一样的!我是想要扮做……而不是……哎呀……”

玉自寒轻轻笑着。

“知道了,你去玩吧。”

呼——

心“扑通扑通”,如歌扶住胸脯长出一口气,天哪,撒谎的感觉居然这么难受!

“嚼……”如歌想一想,盯嘱他说,“师兄,我不在这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玉自寒微笑,点头。

如歌忽然有些气恼:

“啊,我好像总是在说这句话,重复来重复去,师兄你不可以乖一些吗?不晓得我有多担心!”

她的语气仿佛他是最让人忧心的孩子。

玉自寒淡淡地笑。

在他心里,她又何尝不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呢?

“对了,这个还给你。”

如歌褪下手上的羊脂白玉扳指,笑道:

“这只扳指好像很了不起啊,从小你就一直戴着,在宫里那天又用它帮我解了围。”

玉自寒道:“这是母亲生前之物。”

如歌一怔,那扳指顿时变得会烫手一般,急忙放进他的掌心,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应该早些还给你才是。”这几日一直为他的“病”发愁,刚才方想起来。

雕花的白玉扳指。

在玉自寒的掌心淡淡蕴着光华。

“留下它,好吗?”

如歌惊诧地抬头。

玉自寒凝视她:“我喜欢它在你身上。”

“可是……戴起来会有些大……”如歌嗫嚅道。

“父皇说,母亲一向是这样戴它。”

一根长长的鲜红的细绳,穿过莹白的扳指,他修长的手指挽住了一个很精巧的结。

玉自寒轻道:“可以吗?”

如歌的脸火辣辣的涨得通红:“啊……你……怎么会有丝绳呢……”

玉自寒微笑道:“因为我是师兄啊。”

这算什么答案?!

只要是师兄,就可以未卜先知地在身上备根绳子吗?

如歌不服气地瞪他!

却一不小心,望进了他深深的眼底……

清晨阳光灿烂。

小鸟在歌唱。

风吹着树叶“哗啦哗啦”响,像如歌骤然狂跳的脉搏!

玉自寒的眼睛。

温和清澈……

然而多了些以前从未有过的执拗……

他望着她,眼中有那么多深深的感情……

如歌揪紧了棉被的青色缎面。

她无措地喊:“师兄?”

玉自寒微笑着,却执拗地将穿着白玉扳指的红绳套过她的头顶。

他清寒的双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

拂过她的耳朵——

拂过她滚烫的面颊——

拂上她的下巴——

然后——

他吻了她。

那年。

满树海棠花。

春风如醉。

漫天粉红色花瓣梦幻般迷离地飞舞。

一颗青涩的小杏儿,酸得他要从轮椅中跳起来!

从此,他心里就有了她。

一直没有让她知道。

因为他有残缺。

因为她太美好。

因为她心里另有喜欢的人。

可是——

这一刻,他想吻她。

她有些惊慌的双唇,在他的唇下轻轻颤抖。像泉水一样清甜,他轻轻吻着她。他吻着她,她的身子有些僵硬,可是,他知道她不会推开他。

因为,她会怕伤害到他。

这一生,就让他放肆这么一次。

吻着他爱的人。

然后,他会幸福地死去,告诉自己,他也吻过心爱的人。

第二天的清晨。

当雪撩开马车的布帘,将蜷缩着睡成一团的如歌抱出来时,朝霞映在她的鬓角上,轻轻细细的绒毛像镀着柔和的金光。他含笑地对着她的耳朵轻唤:

“懒丫头,醒来了!”

在他怀中,如歌懒洋洋地动了动。

然后——

她困惑地眨眨眼睛,脸蛋通红,“腾”的一声,挣扎着跳下来,瞪着他:“喂,为什么要抱我?!”

雪笑道:“快看,我们到哪里了?”

如歌定睛看去,张大了嘴巴:

“这里——”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雪记烧饼铺的招牌上!

一直到走进来,如歌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

这么久没有人的铺子,里面居然一尘不染,箩筐就像崭新的一样整整齐齐地摆在墙边,有一袋新的面粉,黑黑的芝麻在碗里盛着,高高的柴火堆在灶台边,温暖的火苗在灶里燃烧。

她瞪着雪,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让她的鼻子有些酸。

雪微笑道:“傻丫头,别只顾着发呆,快做烧饼啊,全平安镇的人都知道我们今天重新开张!”

“雪……”

“做得用心点啊,不要砸了我的招牌!”

如歌吸吸鼻子,大声道:

“放心吧!老板!我做的烧饼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金黄酥脆的烧饼。

淡红如烟的美人儿。

名扬平安镇的雪记烧饼铺的招牌烧饼!

在鞭炮的“噼里啪啦”中。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街坊乡亲将铺子门脸挤得水泄不通。

“我要一斤!”

“给我两斤!”

“四个甜烧饼!两个咸烧饼!”

“哎呀,终于又能吃到你们的烧饼了,自从你们走了,总觉得心里嘴里少点什么!”

“最喜欢吃红衣裳大姐姐的烧饼了!”

“哈哈,既然又开张了,就不要走了,街坊四邻都很想你们呢!”

“咦,前些日子你们两个是不是回乡成亲去了?”裁缝冯大娘忽然嚷嚷道,“在咱们平安镇要不要再办一场酒席啊?”

“是啊,两个年轻人没有经验,我们可以帮忙啊!”

卖菜的郭三嫂、贩鱼的郑大哥、卖胭脂的李小货郎都热情地大声说着。

如歌包着烧饼,用衣袖擦擦额角的汗,抬眼看了下雪。

雪一身耀眼的白衣,仿佛是无数道阳光幻化而成,站在那箩烧饼旁边,连烧饼似乎都有金灿灿的光芒。

他笑着,幸福的笑容让买烧饼的所有人,都好像沐浴在幸福的春风中。

“多谢大家捧场!这是我和娘子回平安镇的第一天!今天所有的烧饼全部无偿赠送!多谢大家以前对我们的照顾!”

“哇!”

平安镇众百姓一片欢声——

“祝你们白头偕老!”

“永远恩恩爱爱!”

“早生贵子!”

“多子多福!”

“一辈子不红脸不吵架!”

“大哥哥大姐姐明天就生一个小弟弟出来玩!”

“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天,雪的笑容如此幸福,如此美丽,就那样深深地烙印在了平安镇人的心底。

以至于很久以后。

当时的许多人,依然可以清晰地记起他笑时那风华绝代的模样。

傍晚。

如歌将最后一道菜放在木桌上,把竹筷摆在雪面前,道:“吃饭了。”

雪拿起筷子,托着下巴笑:

“丫头,你的脾气似乎变好了啊,早上说你是我娘子都不生气。”

如歌扒着白饭:“我答应了你。”

“答应做我娘子了吗?”雪笑嘻嘻的。

如歌瞅着他:“你很奇怪,总是嬉皮笑脸地开玩笑,可是,有时候又认真得很可怕。”

“这才神秘有魅力啊!”雪笑得很开心。

“没有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如歌怔怔地说。

“不好吗?”

“在这里最初的时光,真的是无忧无虑。”

“你会永远记得吗?”

“永远不会忘。”

“那多好,你也会一并永远记住我。”

“雪……”

为什么他的表情那么忧伤?却只是一瞬,快得令如歌怀疑是自己眼花。

雪的笑容灿烂如春归大地百花齐开:

“丫头,我们永远留在这里,永远也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

“好不好……”雪小声地可怜兮兮地哀求。

如歌慢慢吸一口气,望住他:

“你是说认真的吗?”

雪的眼神渐渐暗淡,沮丧道:

“只当哄哄我开心好吗?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没有人来打扰,我只喜欢你,你只喜欢我,快快乐乐地看着你变成白头发的小老太婆……”

如歌说不出话。

半晌,她郑重地抬起眼睛,说:“雪,等师兄的病治好了,我会很用心地试着去爱你。”

雪的表情很古怪。

他低下头,飞快地将碗里的饭扒进嘴里。

“雪,你怎么了?”如歌担忧地问。

雪吃完饭,情绪好像突然好了起来,对她笑道:

“明天早上卖完烧饼,我们去落云山玩一玩,好吗?”

“咦,那里不是很远吗?一天可以打个来回吗?”

“傻丫头,一夜之间就可以让你从京城来到这里,去落云山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呀!我忘了问!你怎么让马车跑得那么快?!”当初她赶去京城,可是足足用了四天三夜。

“哈,”雪得意洋洋地笑,“你没有发现吗?我是仙人……”

如歌皱起脸:“拜托,撒谎可不可以不要太离谱,哪有你这么嬉皮笑脸不正经的神仙。”人家神仙都是仙风道骨,很有气势的。

雪哭笑不得:“你这个没见识的……”

如歌收拾好碗筷。

“大仙,让一让,我要去刷碗了。

“不要叫我大仙!”

“半仙……”

“死丫头!”

“水仙……”

屋外,如歌偷偷笑着刷碗。

屋里,雪气得跳脚,但唇边却有一抹宠溺的笑容。

天空透澈蔚蓝。

白云在山腰海浪般翻涌。

绿茵茵的满坡青草。

小小的野花迷人地在山石间摇曳,芳香扑鼻。

如歌摊开四肢躺在青草上,鲜红的衣裳在阳光照耀下,有夺目的光彩。她的呼吸很轻,似乎已经睡去,梦中依然淡淡皱着眉,唇角恍惚有轻轻的呢喃。

一片宽大的雪白衣袖为她遮住太阳。

睡梦中,如歌的脸侧过去。

一根青草触到她的唇瓣,清香而青涩……

像是吻的味道……

那时,他吻住了她……

他的唇清凉而紧张,吻着她,微微有些颤抖……

她慌得不知道该怎样做……

双手僵硬在身旁……

或许,她应该推开他,她能够推开他……

她感觉到他的唇轻轻吻着她……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战枫的吻是激烈而残忍的,而他的吻,那么温暖……

他吻着她时,她悄悄睁开了眼睛……

他清远如玉的面容,有两抹羞涩的晕红,眼睛闭得很紧,像是怕一睁开,一生的梦就会醒来……

她的心怦然变得像棉花一般柔软……

那样的他……

她静静又闭上了眼睛,双手扶住了他清瘦的腰身……

她,也轻轻吻着他的唇……

刺目的阳光!

啊……

如歌难受地用手遮住眼睛!

终于,她*着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见一身白衣的雪背对着她而坐,背脊挺直,仿佛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她觉得不对劲:“雪,你怎么了?”

雪怒声:“你在干什么!”

“啊,我好像睡着了……”

“你梦见谁了?!”

“我……”如歌皱眉,坐起身来,“……我梦见谁,有什么关系吗?”

雪转过身,发怒的样子像疾风骤雨中摇摇欲坠的梨花!

“你梦见玉自寒了,对不对?!”

如歌沉默。

“你骗我!”雪气得脸色煞白,“你答应了这三天会好好爱我!却在偷偷地想玉自寒吗?!”

如歌偏过脑袋,咬住嘴唇。

“好!你好!”雪恨声道,“既然你骗了我,那我也不要去救玉自寒了,你现在就走!”

如歌惊怔,瞪住他: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去救玉自寒了!我为什么要救他?!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雪愤不择言,她沉睡时那温柔怜爱的神情,那嘴里喃喃的“师兄”,刺激到他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山谷中穿过一阵疾风。

洁白的云海被吹得汹涌翻滚。

如歌握紧拳头:“你在无理取闹吗?我是答应这三天会试着去爱你,可是,在梦里会梦到什么,是我能控制的吗?”

雪愤愤地瞅着她,眼中有委屈。

山中很宁静。

野花摇摆的响动轻不可闻。

如歌停一下,道:“是,师兄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你不用必须去救他,是我在勉强你。”

她站起来,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爱上你。我走了。”

空气顿时沉静得怪异。

她回过身,离去。

心中不是不难过,可是,终究她也无法骗自己。雪对她的感情,她知道,她想回报,可是,却无法用这种方法。

明知道不爱他,何苦又欺骗自己,又欺骗他呢?

鲜红的裙角掠过茵茵的绿草,如歌的眉宇间有无奈和自嘲。这一刻,她只想赶回去,回到玉自寒的身边,哪怕他必定会死,在他去之前,她要一直在他身边。

然而——

她走不动。

雪轻轻扯住了她的裙角,力道不大,却让她半步也挪不了。

“还有一天半。”

声音柔美低沉。

“不爱我,就假装爱我好了。”雪的手指苍白,“只要一天半的时间。”

她心乱如麻。

“我会治好玉自寒。”

天空蔚蓝如洗。

野花静静芬芳。

雪固执地扯着如歌的裙角,久久没有放开。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第三天的夜晚。

如歌将铺子里所有的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然后坐在门槛处,托着下巴,望着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

明天她就可以回去,不晓得师兄现在怎样了。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也托着下巴。

他的白衣比月光皎洁。

“丫头,是我搞砸了一切。”低低沮丧的声音,“刚来的时候,你还那么开心,可是,昨天我莫名其妙地对你发脾气……”

“对不起。”如歌静静地说。

“……”

“是我伤了你的心。”她望向他,眼眸柔和安宁,“雪,伤害了你,我会受到惩罚的。”

月光下。

雪的肌肤晶莹得仿佛透明,他轻轻摇头,笑容温柔如水:

“不会,我会把一切对你的伤害都背负起来。”

如歌怔住,缓缓道:“雪,你为什么喜欢我?为什么当初在品花楼你会选中我?”

“傻丫头……”

“……”

雪叹息:“还是不明白吗?不是我选中了你,而是我一直在品花楼等你。知道你有一天会来,于是,我开了这品花楼。”

“哦,原来你就是品花楼的大老板。”如歌想一想,又笑,“我曾经很崇拜你呢。”怪不得,开好一家烧饼铺对他亦是小菜一碟。

“现在你也可以崇拜我啊。”

“为什么要等我?你以前认识我吗?”如歌接着问。

雪的目光渐渐悠长。

月色轻洒在他的白衣上,他沉浸在回忆中的目光,如月色一般悠长。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

“有多久?”

“自你出生前,我就在等你。”

“哦。”

如歌抱住膝盖,不再说话。

“臭丫头!你就只有一个‘哦’吗?”雪凶神恶煞。

“那要说什么?”如歌皱皱鼻子,“说谢谢你,我很荣幸?”

“死丫头!!”

如歌笑道:“你看,如果你在骗我,我为什么要谢你呢?如果你喜欢的是出生前的我,姑且不说这有多滑稽,那也用不着我感激,感动的应该是‘她’。”

她扭过头,凝望他:“雪,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对我好,你对我的好,我都在心里记着,或许不能用你希望的方式来回报,可是,我真的都知道。”

秋夜的风,拂过月下的树梢。

坐在烧饼铺门槛上的两人,就那样,宁静地彼此凝望。

他白衣皎洁。

她红衣鲜艳。

在璀璨的夜空下。

目光静静流淌。

良久。

“丫头,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什么?”

“让我躺在你的怀里,就像你的情人一样,你用手轻轻抚摩着我,我像孩子一样睡着。”

长廊下。

“丁丁当当……”

碧玉铃铛被风吹得狂乱!

薄如蝉翼的铃铛,只恐风若再疾劲些,便要碎去了……

轮椅中。

青衣的玉自寒似已睡去。

眉间的寒气显得愈发厚重,清俊的眉上好像结了冰霜。

但,他是微笑的。

仿佛——

他又回到了那个清晨。

轻轻吻着心爱的人。

她似乎也轻轻吻了他。

玄璜将毯子盖在玉自寒身上,然后想把轮椅推进屋里。

风越来越大了。

月亮也被乌云遮挡。

玉自寒摇摇手。

他没有睡。

他要在庭院里,如果她回来了,就可以早一些看得见。

平安镇。

烧饼铺里。

雪像孩子一样睡在如歌怀里。

他睁着眼睛,调皮的样子也像一个孩子。

“你身上很香。”

如歌怔怔地回过神,道:“是吗?”

“是啊,”他耸耸鼻子,“好像比我还香。”

“哦。”

“丫头,你可以专心些吗?不要再去想玉自寒了,”雪委屈地在她怀里翻个身,“人家只有这一晚上。”

声音中有凉凉的寂寞。

如歌听着,忽然皱眉道:“雪,救了师兄,你不会有事情吧?”记得问过他这个问题,而他并没有正面回答。

雪将脸埋在她香软的腰间,孩子般闷声道:“不会有事,我是仙人,不会死的。”

“真的吗?”

“ 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当然骗过我,跟我回烈火山庄的时候,你说……”

“还在记恨啊。”

如歌叹息:“倒也不是,只是,总觉得有些担心。”

“放心好了……”

夜越来越深。

雪闭上眼睛,呢喃地说:“我要睡了。”

“睡吧。”

如歌靠在墙上,把被子盖在他身上。

“你对玉自寒也这样细心吗?”雪的唇角有丝苦涩。

“什么?”

她没有听清。

“我说,你可以拍着我的肩膀吗?这样,我可以睡得更香甜些。”

“哦。”

如歌轻柔地拍着他,一下一下。

那一夜。

就这样过去了。

如歌倚着墙,怀里抱着孩童一般的雪,慢慢地,她睡着了,拍着他的手掌慢慢滑下来。

雪却没有睡。

在她怀里,静静地听着她均匀的呼吸。

她,离他那么近。

这一夜,他想拉成永恒那么长。(未完待续)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奸夫是皇帝信息全知者我只有两千五百岁五胡之血时代反叛的大魔王盖世双谐玄尘道途终末忍界绝对一番你老婆掉了
相邻小说
七冠王无限气运主宰工业之王特种兵王在山村透视小邪医透视小神棍天才神医混都市神帝归来至尊灵皇仙武至尊
同作者其他书
烈火如歌Ⅰ 冬日最灿烂的阳光 会有天使替我爱你 泡沫之夏 泡沫之夏II 泡沫之夏Ⅲ 明若晓溪 旋风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