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吝啬抠门儿且多疑的胖子,喜欢和任何说到做到,言而有信的人打交道,他觉得有一说一,大家在一起交往会比较轻松,否则整天你算计我,我忍让你,你还客客气气,我就得憋着一口闷气,这日子还怎么过?
比如宋老为人做事就挺好。
之前胖子有一说一,丑话说在了前面,宋老也答应了下来,两人回去都抽时间把该写的东西都写好,然后交换……各自心里都舒坦啊。
倘若胖子把东西都准备齐了,结果你宋钊生倚老卖老、倚着交情甚或是身份地位啊什么的,来了就想把东西拿走,自己却没把东西准备好,那胖子的心里肯定不舒坦,或许换个人心里不舒坦也就忍忍过去了,可是以胖子的脾气,当场就得翻脸把笔记本揣兜里:“等你准备好了再来拿我的吧。”
所以胖子站在打开的车门前,躬身弯腰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却是将笔记本牢牢攥在手里,对坐在车内无需下车的宋老说道:“老爷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浑小子!”宋老哈哈大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笔记本递给胖子。
胖子故作正色的模样,神情严肃地把自己的本子递过去。
“滚吧!”宋老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
“晚上八点半,病房见!”温朔屁颠颠地接过笔记本,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潇洒一甩道别,扭头走人。
轿车缓缓驶离。
车内。
宋老一边哭笑不得着胖子的吝啬,都舍不得换个新的笔记本,这还是之前用于记录徐芳病症情况的那个本子,显得颇为不正式,似乎胖子对他自己的玄法、经验也不太尊重似的,竟然如此得随意……
不过很快,宋老就抛开了这些太过世俗的想法,被胖子记录的内容所吸引。
从内容上来看,胖子无疑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不仅记载详尽,还明显有修修改改、添加过的一些补充详解内容。
此时的胖子,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面馆,要了份大碗的拉面,一边吃着,一边翻看着宋老写的笔记,心中感慨不已:“到底是比咱岁数大,经验足,人家写得这些语句就极为精炼,如此才能节省纸张、笔……”
不过,有些专业的词汇,胖子看得还是不太明白。
吃过饭,胖子就急匆匆地赶回旅店——因为相对是那家普通旅馆里最好的房间,所以房间里竟然还安装了电脑,有免费的网络可以用。
这是胖子破费一百元选择最好房间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琢磨着,要在中海住上好几天,有现成的电脑和网络,偶尔就能和黄芩芷视频通话,寥解相思之苦嘛。
现在,电脑和网络派上了用场。
宋老笔记本中一些相对专业的词汇,胖子搞不明白,又不好意思打电话去一个个询问。在网络上,却可以随时输入查找这类词汇的意思。
待在房间里的电脑前,胖子专心致志地阅读、理解着宋老写下的医疗过程、病理、药物中医理论等等。
他能想象到,一位院士写下的这份东西,有多高的价值,所以要格外珍惜,格外认真地学习。
当然,胖子觉得一个玄士写下的那些东西,价值也是很高的!
所以两不相欠。
不,应该说是老宋头赚大了……
胖子龇牙咧嘴,心痛不已,琢磨着如何才能再挽回一些损失。
六点半。
手机铃声响起,沉浸在学习中的胖子有些迷糊地怔了怔,才回过神儿来,赶紧拿起手机接通,是马有城打来的电话,他已经接到洪裳,赶到了之前温朔居住的那家酒店二层,订了房间,点好了饭菜,请他过去。
“唔,我一会儿就到。”
温朔挂了电话,起身背上提前就已经收拾好的挎包,把笔记本塞进去,然后将电脑关机。
扭头往门口走了两步,他忽而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眼那台相对还挺新的台式电脑,皱眉嘟哝了一句“真舍得投资啊。”,这才若有所思地离开了房间。
来到约好的饭店包间,马有城和洪裳正在喝茶闲聊。
洪裳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袖T恤,灰色长裤,棕色皮凉鞋,风尘仆仆的模样,显得土里土气。
嗯,不是显得。
洪裳一直都是个很土气的人。
“马爷,久等了。”温朔笑呵呵地拱了拱手,继而瞟了眼洪裳,道:“洪大师言而有信,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远千里奔波,更让人心生钦佩。”
说着话,他拉开椅子坐在了洪裳的对面。
“愿赌服输,我没啥好说的。”洪裳板着脸没好气地说道。
马有城微笑着起身走到门外,对站立等待的服务员说道:“您好,我们的朋友到了,上菜吧。”
“好的先生。”
“谢谢。”
“不用客气先生……”服务员小姑娘有些尴尬和诚惶诚恐的模样。
温朔扭头看了眼往回走的马有城,由衷地说道:“马爷,我又向您学了两招。”
“什么?”马有城诧异道。
“走到门外请服务员上菜,是为其一,其二嘛,您向服务员说了句谢谢,而且是自然而然地道出,不是刻意去这么做的。”温朔竖起大拇指:“佩服!”
马有城笑着摇摇头,坐下后说道:“这没什么,人嘛,服务是人家的工作,接受服务是我们应得的,但尊重,却是相互的,这很正常。”
“真知灼见!”温朔赞道。
洪裳翻了个白眼,瓮声瓮气地说道:“也不嫌麻烦,哪儿来那么多的讲究?”
这家伙……
真是天生一张臭嘴。
倒也不止是嘴臭的缘故,也不是多么小心眼儿,有什么恶念,洪裳说得也是实际情况——他这样的人,以及他自幼至今生活的环境圈子,包括向来有绅士范儿的秦落凤,在饭店吃饭,也从未如马有城这般,而是坐在包间里,有什么事直接把服务员唤进来便是了,更没必要去说什么谢谢。
正如马有城刚才所说,那都是服务员的工作,接受服务是我们消费者应得的。
至于什么尊重不尊重……
哪儿那么多弯弯绕,不说谢谢就是不尊重人家了?
这叫哪门子的歪理?!
从底层直至如今,依然脱不开这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和习惯的温朔,太了解洪裳刚才那番话,以及此刻洪裳的心态想法了,甚至还有那么点儿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但温朔却知道,这种事情本来就谈不上对与错,而是精神思想的境界差距。
果然,马有城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饭菜很快上齐了。
房门关上后,洪裳从随身携带的陈旧帆布包里,掏出一个高约十公分左右,上面有蓝色花纹的小瓷瓶,是那种阔肚细颈,颈上两侧带二,类似于花瓶,只是体积太小的瓷器。
“那,阴煞之气都在这里面了。”洪裳起身走过来,把瓷瓶放到温朔的面前,转身回去落座。
温朔微笑着拿起这个明显陈旧,上面还有一处碰撞伤损后期补修的痕迹,却不失精致的瓷瓶,一边把玩打量着,一边随口问道:“洪大师,这上面的法阵怎么开?”
“以你的修为,怎么开还不行?”洪裳哼了一声,道:“解除法阵,重新再布下法阵,也是轻而易举吧。”
“那倒是。”温朔毫不谦逊地点点头。
洪裳板着一张写满不情愿的脸,没好气地说道:“我和老秦忙活了那么久,窝在山里面守着看着,起坛作法布下法阵,先后两次奔赴京城,到最后,却便宜了你。”
“运气,运气而已。”温朔一脸不好意思的神情,同时发现这个小瓷瓶底部,有一层厚厚的,已经完全硬化,好像和瓷瓶已经渗为一体的脏块,毛糙丑陋。
“哼!”洪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坐在他旁边的马有城哭笑不得,端杯稍稍抿了一口,算作是陪敬些许。
而温朔,却没理会洪裳。
温朔眨巴眨巴眼睛,道:“洪大师,这瓶子也归我了,是吧?”
“那是件老物件了,你还真好意思张口要。”洪裳鄙夷地看了眼温朔,道:“回头我得给老秦还回去……那,你最好尽快,哦对了,你身上不是有玉佩嘛,把阴煞之气存到玉佩里,瓶子还给我。”
“小气!”温朔撇撇嘴。
“我小气?”洪裳顿时翻脸了,瞪着眼斥道:“你大方,怎么好意思干得出这种事儿来?”
“我干什么了?”温朔诧异道。
“你,你……”洪裳结结巴巴地不知道如何指责温朔,喝下一口酒后,才忿忿道:“如果不是仗着自己修为高,又耍奸计假冒不是玄士,又觉得自己有钱,你凭啥能把阴煞之气被盗的事情解决,还,还和我打赌赢走?”
温朔当即啐了一口唾沫,道:“我没有钱,修为不高,甚至没有修为,这事儿秦落凤做得就对了?你洪裳和我打赌输了,就可以不认账啦?”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反正……”洪裳神情尴尬。
“就事论事,讲点儿道理行不行?修为高低,钱多钱少,和这件事压根儿没有半毛钱关系,你扯这些干啥?”温朔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就你这张臭嘴和蠢脑筋,活该你被秦落凤坑,早知道老子就不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