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查尔斯似乎被杨景斌的态度激怒了,身为贵族的骄傲让他不再主动去理会杨景斌。
倒是杨景斌,事后略有些懊悔,并生出了主动结交的念头。
只不过学术报告大会的闲暇时间,不断有来自各国的专家学者,以及华夏那些专家教授们,平时难得有机会见面,恰逢学术讨论大会,都纷纷与杨景斌或者他的助理人员温朔提前邀约,讨论、交流、小型会议,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时间过得飞快,第一阶段的学术报告大会即将结束,最后一场是埃文·查尔斯的学术报告。
他的学术研究,是欧亚大陆文明进程的关联,其中所涉及到古代信仰、图腾,以及诸多巫术的传播、演变,与杨景斌的研究有异曲同工之妙,这让本就心生结交之念的杨景斌,愈发想要去和埃文·查尔斯探讨交流一番。
报告大会结束之后,难得没有安排的杨景斌回到房间,就迫不及待地征求温朔的意见:“温朔,这个埃文·查尔斯的学术报告有点儿意思,我想去主动请教,和他交流下这方面的研究……嗯,主要是为了考古和历史文明方面的学术讨论。你想想看,从众所周知的历史及百年来东西方国家的考古研究成果来看,西方的法术或者说魔法,和我华夏泱泱玄法,是否有必然的联系呢?”
温朔皱眉稍稍思忖,笑道:“老话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咱们一时半会儿摸不清这个埃文·查尔斯的来路和目的,咱们还是别去沾染得好。”
“可是,从他的学术报告来看,他确实是一位专业的、优秀的考古学者,学识丰厚。”
“但他还是……唔,用西方的称呼来讲,应该叫魔法师还是法师?”
“好像都可以吧?”
温朔摆摆手,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想要去接触西方的魔法,了解他们的魔法符、咒语、法器,以及相应魔法符和法器的使用方式、作用等等。但,人家未必愿意和你分享,甚至还想着从你这里捞到点儿华夏玄法的知识呢。”
“交流共享嘛。”杨景斌无所谓地说道。
“你这种想法很危险,如果真这么做了,将来很可能会成为玄门江湖凋零近两百余年来,第一个登上江湖诛杀令的人物,甚至背上千古骂名。”温朔冷笑道。
杨景斌打了个哆嗦:“为什么?”
“有句老话不大中听,却恰到好处地能为你解答这个疑惑。”温朔撇撇嘴,道:“崽卖爷田……”
“呃……”杨景斌尴尬道:“那我,我如果从埃文·查尔斯那里得到些西方的魔法知识,或者说,咱们赚到了呢?再说了,我,我只是想去和他探讨学术方面的问题。”
温朔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道:“您就那么肯定,对方是个大傻帽?”
“反正,反正学术探讨和交流,总不会有问题。”杨景斌苦笑道:“更何况,我本身就不是玄士,想去和对方交流玄法,也得会才行啊,你不用担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温朔摇摇头,道:“你在他心里,已经是玄士了!”
“我……”
“好,别的我不说!”温朔一瞪眼,道:“至少,在这些外国佬的眼里、心里,你得端起咱们华夏玄士的架子,不能跌份儿!还能屁颠颠上杆子找人家去啊?”
“好吧。”杨景斌无奈答应。
温朔随即又笑着宽慰道:“没准儿那个埃文·查尔斯,也在吊着您的心思呢,等等吧,万一他又主动找您了,这样您就能在接下来的交流中,首先占据了主动权,探讨学术范围内的知识、研究可以,如果想交流玄法,那免谈,对吧?”
“对对对……”
杨景斌很有自知之明,忖度人心和做生意方面,自己和这个学生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所以对温朔言听计从。
同一时间。
距离西凉武威市几千里之外的林阳市以西,山州县的深山中。
夕阳西斜。
因为有绵延的大山和建国以来不断种植而成的山林,郁葱繁茂的树木遮荫,又有那条“人工天河”红旗渠蜿蜒穿过,恰到好处的带走热量又不至空气潮湿,故而即便是在这盛夏的酷暑时节,深山中却是微风阵阵穿林过,造就宜人凉爽。
那处小小的、陈旧却因为长期有人打理而不显破败的院落里,洪裳赤膊躺在井台边的一把竹制躺椅上,神情略显呆滞地望着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
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处院落内蚊蝇不生,格外干净整洁。
一条浑身黄毛都泛白了的老狗,趴在不远处的矮墙下,眯着眼睡得香甜。
寻找到尸煞躯体的那个清晨,他气得在山林里直跳脚,骂天骂地骂各仙佛,咒骂那个偷走了尸煞阴煞之气的玄士,可是当他终于冷静下来时,才发现秦震、秦落凤、秦耀,这祖孙三个人冷漠和怀疑的目光,紧接着,便是秦落凤看似平静的询问,详细的询问,包括秦震和秦耀这爷孙俩,都受到了秦落凤的询问。
尸煞丢了的那个晚上,秦震和秦耀,在房间里修行。
而洪裳,是在院子里打坐修行的。
洪裳可以轻易地察觉到秦震和秦耀这爷孙俩,是否有异常,因为他的修为最高。但秦震和秦耀,却不一定能感应到洪裳的悄然离开。这,也成了洪裳说不清的疑点。
秦落凤有理由怀疑他。
而洪裳首先怀疑到的,是杨景斌,在他询问了秦落凤有关杨景斌的情况后,愈发肯定,是杨景斌借着正好去西凉州开会,掩饰了中途赶赴林阳盗取尸煞阴煞之气的卑劣行径——洪裳的怀疑是有理由的,一个京城大学的教授,国内考古界知名的顶尖专家学者,去西凉州参加国际级的考古学术研讨会,没有选择乘坐飞机,而是不惜劳累,选择耗费数十个小时乘坐火车……
怎么可能?
这般理由,也让秦落凤不得不去怀疑,但洪裳的嫌疑无法解除,所以,在事情还没调查出结果,或者确认不可能调查出结果从而放弃之前,嫌疑极重的洪裳,别离开这处小院。
洪裳是个暴脾气,还有一张臭嘴,但他为人行事,却是光明磊落的性格,想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藏着掖着。
为了证明自己的坦荡清白,他答应秦落凤不离开小院半步。
可洪裳心里憋屈、愤懑、无奈——他不想就这般待在这里,他恨不得马上飞赴西凉州汉威市,找到那个已然被他认定盗走了尸煞阴煞之气的杨景斌,当面质问,把阴煞之气索要回来。
天杀的!
在当今时代,遇到一只尸煞容易吗?
你杨景斌的修为都已经达到炼神还虚的中期境了,而且去年得到了一只尸煞的阴煞之气,何必再来窃取我们这俩辛辛苦苦的玄士,走了大运才找到的尸煞?
外面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洪裳收起糟乱的心神,扭头皱眉看向门口。
一辆白色面包出租车驶到了门口,司机从车上下来后,苦着脸写满不情愿的神情,弯腰绕车检查车况,时不时还蹲下去探着头检查车下面有没有问题。
秦落凤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后面车门拉开,一身素雅穿着的荆白面带微笑下车。
“荆先生,请……”秦落凤作势道。
院内,洪裳已然起身,颇有些惊喜地爽朗大笑着迎了上去:“荆先生,你怎么来了?哈哈!”
这个一张臭嘴,却没心没肺的家伙哟!
荆白心里哭笑不得,一边往里面,一边拱手道:“听说这里风景不错,忍不住便想来二位的清修之地叨扰一二。”
“哎,只要你喜欢,以后就住在这儿也没问题!”洪裳哈哈大笑。
听得外面说话声,待在房内的秦震走了出来,皱眉道:“洪裳,这儿不是你的家,你倒是做主做得爽快!”
“哦对对对……”洪裳尴尬一笑。
秦震板着脸的脸随即收敛,微笑走向荆白:“荆大师,久仰久仰,我这偏僻贫瘠的破棚子,也有那么点儿蓬筚生辉了,欢迎光临寒舍,来,请坐……”
“不敢当不敢当,秦老先生身体安好?”荆白笑着上前。
“好,好着呢。”
院门外。
出租车司机老大不情愿地和秦落凤抱怨着,没想到这么远,而且山路实在是难走,一百块钱的车费他亏大了之类的话,直到秦落凤爽快地多给了五十块钱车费,司机这才满脸喜悦,激动不已地连连道谢,然后驾车离去。
陪同秦震和荆白一起走到院落石桌旁的洪裳,之前就对外面司机的唠叨有些不耐烦,此刻听着汽车引擎响动,扭头看到车辆离去,秦落凤步入院内,便冷哼一声,板着脸半讥讽半抱怨地说道:“秦落凤,让你开摩托车去,非得摆什么档次,搞个出租车接人……荆先生又不是什么外人,真是多此一举。”
秦落凤微笑着摇摇头,却是没有反驳,不与洪裳一般见识。
反倒是荆白略显尴尬,只得说道:“洪先生说得对,倒是让老秦你破费了……”
秦落凤再笑,是苦笑,尴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