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近国的右手颤抖着。
文近邦深吸了一口气,眯眼看向温朔。
其他一众兄弟,全都神情错愕,为文近邦和文近国这俩难兄难弟尴尬、难过,也不由得心生出对温朔的愤怒——他妈的,好歹这也是在黄家啊,你一个还没娶到小妹,恋爱关系都还没得到黄家人认可的家伙,竟敢在这儿耍嘴皮子教训文近国……
我们的脸面又该往哪儿放?!
可再如何恼怒,也不好发作,因为温朔这混蛋刚才那番话,已经堵住了大家的嘴,捆住了大家的四肢。
话糙理不糙!
确实是那么回事儿,而且人家还是在夸赞黄家人的素养好。
怎么办?!
就在大家一时间又气又怒,想想胖子憨厚的表现和尖酸刻薄的话语、无辜的表情,又觉得好笑有趣时,胖子看大家神情复杂,隐有怒意,立刻露出讪讪的、讨好的笑容,微低头好似害怕般,掀着眼皮怯怯地看着大家,吞吞吐吐地说道:“当然,如果真为了心疼芩芷,想打我出出气,我,我也不敢还手……”
后院里,幽幽静静。
稍后,除了文近邦和文近国,所有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黄芩江一拳砸到胖子宽厚的肩膀上,旋即紧紧地揽住了这家伙的膀子,笑道:“走走走,跟我去健身房,我今儿非得练练你……看看你的手脚是不是和嘴皮子一样利索!”
“不行不行,拳脚无眼,万一伤着你,芩芷会生我的气!”温朔赶紧腆着脸摇头拒绝。
众人愈发忍俊不禁。
黄芩江当即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环视众人,讶然道:“妈的,他的意思应该是,万一我伤到他了,小妹会跟我没完吧?”
大家抿嘴忍笑。
胖子惊愕道:“咦?这都能被你猜出来?”
众人再次大笑失态。
黄芩丰上前一步,抬手拍着温朔的肩膀,哭笑不得地说道:“就冲你刚才那些话,隐然有挑衅我们众位兄弟的意思,今天群殴把你扔出去,也活该你受着。”
“你们真……”胖子立刻露出惶恐和难以置信的神情,虽然话说了半截,但他的神情已经把想要表达的意思告知了大家:“你们真要干蠢事儿啊?”
就在大家哭笑不得时,胖子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说道:“我错了……”
黄芩丰愣了愣,旋即差点儿喷出来。
黄芩江也赶紧松开了胖子——这个混蛋,再揽着他的膀子,岂不是在欺负他吗?
在众位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大,也最有威望,却一直没有言语的黄芩祥,终于微笑着说道:“仅凭着牙尖嘴利,油嘴滑舌,再加上一身的蛮力,也是不够的。温朔啊,小妹是我们全家人的宝,你凭什么,让我们心服口服地接受你呢?”
此言一出,后院再次安静下来。
大家后知后觉,黄申和卓慧兰之所以在不看好温朔的情况下,还要把大家招来的原因。
就是要让温朔知难而退!
有些话、有些情绪,长辈们碍于身份不好去说得太直白。
但黄芩芷的哥哥们,却是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出来维护小妹。而这帮兄弟们性情各异,又都极具个性,平时能被他们真心结交,认为不俗的同龄朋友本就不多,更何况,还是温朔这样一个穷苦出身,要什么没什么的大二学生呢?!
出于兄妹之间天性的呵呼,这帮哥哥们总会按捺不住,给温朔施压的。
只是文近国心性最差,先行跳了出来而已。
没有文近国,其实再过一会儿八成会有别人忍不住,挤兑温朔几句,或者刁难他一下,或者几个人以他们谈论的话题,来给温朔制造压力,要么干脆很直接地以势压人……
总而言之,就是要让温朔知道,以他的身份想要迈入这样的一个家庭圈子,要承受多大的压力,要付出多少,有没有希望?!
温朔是个聪明人,他会明白的。
又或者,这个狡诈阴险,能忍能伸却又有着倔强粗鲁性子的家伙,按捺不住和众人发生争吵,甚至是直接动手的冲突——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这都是黄家的子弟们,里面也有心性顽劣的黄芩江,有性情耿直脾气大的黄芩瑞,有张狂傲慢的文近国,有阴险狠戾的文近邦……无论哪一个,都有可能激怒温朔,同样,一旦发生冲突将很难调和,到时候纵然令黄芩芷夹在中间为难,骨子里有着因自卑而倔强骄傲的温朔,恐怕也会在穷人的志气、骨气下,断了和黄芩芷之间的恋情!
只不过,温朔这家伙太多变,又太聪明,能忍扮憨厚装老实,偏生又睚眦必报,狡诈如狐,竟是当众打了文近国的脸,又让大家无话可说,气怒之余,却又对他有了些好感。
而最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下站到前面的黄芩祥,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如此直接地问出了这样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就问你温朔,凭什么?!
这个问题难就难在,你怎么回答都是错,或者说,无法让所有人认可。
你不回答,更不行了!
之前和文近邦之间的言语冲突,尤为令这个问题,更难回答了。
温朔能凭什么?!
后院里,这十位无论到哪儿都堪称人才的黄家子弟,全都看着魁梧高大,白净憨厚如同一头北极熊般的胖子。
温朔神情有些错愕,旋即憨憨地一笑,即便是面临如此直接的难题,他也没有丝毫难堪、尴尬,或者说恼羞成怒的情绪,所有人都在怀疑,这个牙尖嘴利油嘴滑舌的家伙,会冒出什么样惊人的话语,去反击大哥黄芩祥的刁难。
不能说刁难,而是人之常情的质问——我们希望,小妹终身生活幸福,你,又凭什么给予?!
确实很难回答。
所以纵然天生聪慧,狡黠如狐的温朔,也憨笑着稍稍思忖了几秒钟,也仅仅是几秒钟而已。
他挠挠头,看了看大家,目光与黄芩祥对视,道:“其实吧……嗯,咱事先声明啊,大家都是斯文人,咱们是讲道理的,不能蛮横不讲理仗势欺人,文得不行就动武。”
谁也没想到,温朔会先来上这么一番话。
于是大家愕然对视之后,再次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这胖子,真贱,真是个妙人儿!
“心思缜密,谨小慎微,鼠胆虎威……不错。”黄芩祥微笑道。
“就当大哥是在夸我吧,反正这话正着说反着说都行。”温朔咧嘴一笑,道:“我这人喜欢有一说一,如果不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初次登门,其实压根儿不会和你们说这些弯弯绕,而且我虽然老实,平时也不至于刚才那样唯唯诺诺的表现。说白了,换个独门独户的贫困家庭,我和人家姑娘她恋爱,第一次登门也得表现得乖乖的,不能张牙舞爪好像自己的到来让人家里蓬荜生辉似的,那叫不懂事儿!”
众兄弟面面相觑,尽皆神情尴尬。
温朔这话里的意思是……
咱们之前的所思所想,全都是……自作多情了?!
这他妈让人情何以堪啊?!
“那,我有一说一啊,希望几位哥哥们别想太多了。”温朔这句话,直接肯定了大家的尴尬心思,他叹了口气,道:“事情就这么简单,我和芩芷谈恋爱,两人拌了几句嘴,她赌气说晚些回京城,可京城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需要她去做,我就赶紧飞过来道歉,然后取得了她的谅解,她呢,提出让我来家里拜年,一是我们俩真心相爱,不想瞒着双方家长和亲朋了,二是,出于礼貌也必须登门!”
十个哥哥愈发神情尴尬。
不管胖子这番话说得有几分真几分假,哪怕他全是违心的话语,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在他没有什么恶劣的表现时,从道理上来讲,可以怀疑,却不能直接点名指斥人家居心不良。
温朔掏出烟来点上一颗,深吸了一口,喷吐着烟雾说道:“芩芷在家族同辈中年龄最小,又是女孩子,肯定是诸位兄长姐姐们最疼爱的人,所以我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思想法,人之常情嘛。那,事情挺简单,咱再说说我的想法,其实也简单。”
“我的基本情况,甚至从小到大的一些生活细节,你们都知道了,不用我多说。”温朔抽着烟,低着头,来回踱着步子,不慌不忙地说道:“从认识芩芷至今,和芩芷合作经营网吧、开公司、快餐店,我们一直都是合作伙伴,而且最初的合作,也是芩芷主动提出的,我不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而是想要让诸位哥哥们知道,我真没什么不良居心,更不可能想着来沾老黄家权势财富!”
“以前我只知道芩芷家庭条件好,有钱,能拿出钱来入股投资,但我可没让她多掏过一分钱!”
“其实今早上如果不是芩芷和我透露了一些家里的情况,我都不知道老黄家远比我想得更有钱,还有权有势!但这些,和我没关系……咱有一说一啊,我这人向来传统,某方面还挺封建,在我看来,闺女出嫁了,娘家的东西给,可以坦然接受,不给,也没理由去争!”
“换句话说,没老黄家一分钱的照应,我温朔将来娶了芩芷,日子也过得差不到哪儿去!”
“我也不敢说自己这辈子能混到如老黄家这般权势地位,但在我看来,人啊,收入能达到中下等水平时,再论幸福,就得看精神财富了!说白了,诸位哥哥你们不缺钱花,又有权有势的,还背靠大树好乘凉,但,你们就敢说自己幸福了?没烦恼了?!”
“嗯……”
“好了,大概就这些吧,爱信不信!”温朔挥了挥手,转身往别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