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任太守的询问,苏良生谗媚地笑道:“小的不是都告诉过大老爷了么?”
任怨瞪着这头蠢猪没说话,一旁执笔的书记喝斥道:“这是章程,按规矩来,说!”
苏良生赶紧道:“是是是!小的……小的攒了笔钱,想讨个女人,就向‘张飞居’杨三掌柜的打听。三掌柜的说,‘张飞居’恰有一个签了卖身死契的女子,名叫吉祥,因为不服管教,庞妈妈甚是厌憎,想转卖出去,小的就……”
苏良生翻着眼白,一边努力回忆着任府管家教给他的话,一边供述。等他把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任怨微微颔道:“原来如此,你既与‘张飞居’做买卖,可有凭据?”
苏良生得意地道:“有哇!小的不但有物证,还有人证呢,‘张飞居’的杨三管家亲自把吉祥转卖于小人的,中保人是李扬、白乾。代笔人是荆沿。小的当时……”
书记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道:“大老爷问一句,你就答一句,尚未问及的话,不要啰嗦!”
苏良生缩了下脖子,赶紧陪笑点头:“是是是!”
任怨叫人呈上“卖身文书”,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把它搁在一边,看向李鱼道:“李状师,原告有‘卖身文书’在手,证据齐全。依此文书,吉祥当属苏良生,你,可有什么话说?”
李鱼轻蔑地瞟了苏良生一眼,上前拱手道:“太守,这文书,在下也不知真假。但,吉祥卖身于‘张飞居’,并无其事。‘张飞居’再转卖吉祥于苏良生,这说法又如何站得住脚呢?”
任怨双眼微微一眯,道:“你说……,吉祥未曾卖身于‘张飞居’?”
李鱼道:“当然!”
他从左袖中取出一副供词,扬在手上:“这里有‘张飞居’庞妈妈的供书一份,可以证明所谓吉祥卖身于‘张飞居’,乃是‘张飞居’上下哄骗欺骗,骗到的卖身文书,非吉祥本愿!”
任怨一努嘴儿,自有人上前接过供书,递给任怨。
李鱼道:“本状师也是人证、物证俱在,大老爷如有需要,随时可以提讯!”
任怨没理他,先把庞妈妈的供辞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李鱼悄悄摸了摸右手衣袖,那袖中还藏着一份供辞,方才呈上的这份,只是说明了庞妈妈与手下人如何串通,如何诳骗吉祥,而李鱼还藏着的这份供辞,却是那份供辞的延续,是说明当时之所以这么做,都是因为任太守偶见吉祥,垂涎心起,所以逼迫她们趁吉祥找工的机会诱她入毂。
除非逼到绝境,否则李鱼现在是不会拿出这一份供辞的,因为他要把任怨拉入其中的直接目的,是要在庞妈妈面前营造出一种他正在痛打落水狗的印象,从而迫使庞妈妈配合。
第二目的才是趁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现如今第一目的还未实现,他是不会马上出手的,以免任怨狗急跳墙。总得等吉祥一案先有了结果再说。
如果赢了官司,这份供词再拿来将任怨一军。如果输了官司,那就直接拿出来,把任太守列为被告,叫他结不了案!
李鱼做了两手准备,此刻也须见机行事。任怨同样做了两手准备,此刻早将供词看完,却依旧一副端详姿态,心中暗暗思索:“不出老夫所料,三木之下,何求不得?那庞妈妈既在他们手中,果然屈服了。”
李鱼手中有庞妈妈,任怨手中也有荆言和李扬、白乾三个人人证,这官司还有得打,但任怨真正在意的事不在局内,而是李鱼下在局外的那一子,就是那一子,搅起了漫天风云,看看庭下那些观审的“百姓”吧,哪有一个是真的百姓。
任怨有心放弃,但仍不甘心,所谓见机行事,就是因为事情充满变数,既然不死心,那就……继续撑下去,万一庞妈妈到了公堂,再来个翻供,那么……事情的转机或许会令事态柳暗花明。
想到这里,任怨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来啊,传双方人证,当堂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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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翠台里,荆王李元则殿下一夜好睡,这时候起来,只觉神清气爽。
阳光满屋,草木芬芳充溢鼻端,鸟雀悦耳的鸣叫声清晰可闻,想起昨夜风流一场,个中滋味,难以尽述,回味起来,李元则不由满意地一笑:“任元老,真本王知己也!”
虽然他没有向任怨说过自己的喜好,但任怨应该是向他身边人打听过了,所以昨晚给他准备的美人儿可不是风尘味儿浓郁的女子,那种女子纵然十分的美丽、十二分的会取悦男人,技巧娴熟,风情万种,对荆王殿下来说也是索然无味。
因为,美女对荆王殿下来说,是最容易得到的一种资源。尤其是风尘女子,只要有钱,谁都能得到,荆王殿下当然不差钱。所以,荆王殿下的“思想境界”提高的很快。
荆王殿下需要的是更高层次的娱悦,是精神层面的享受。肉体的接触只是一种形式,他喜欢看美人困窘、羞涩、悲伤、痛哭,愤怒,从中得到莫大的满足……
当然啦,如果是两情相悦、彼此投契的灵欲交流,让美人儿滚烫的脸颊贴着他赤裸的胸膛,听她娇.喘细细,那也是一种极大的满足。问题是,他要得到女人容易,要得到这样一个肯将身心奉献的却难,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昨夜任怨送他的女人就算不是良家,也一定不是青楼中女子,她那种真实的害怕、羞涩、不情愿,却又迫于他的淫威,不得强颜欢笑,曲意奉迎,都是非常真实的表现。
当然,她的容貌、身体与那特别的风情,也令李元则无比满意。所以,一夜好睡的荆王殿下醒来后就有些回味无穷了。只可惜因为这种女人都是强迫或半强迫得手的,他不敢留那女人同榻而眠,万一碰上个不怕死的,性命堪忧啊。
这一来,荆王殿下就觉得不够尽兴,食髓知味的荆王迫不及待要再见任太守,因为任怨可是说,每天都可以让他尝鲜。荆王殿下这一想,就更是蠢蠢欲动了,就想不等任怨邀请,主动前往任府。
下午饮饮酒,晚上正好寻欢作乐,纡尊降贵也没什么,应该“礼贤下士”嘛!这样一想,荆王殿下连早……午饭都省了,只叫人拿了些温茶进来,又进了两碟点心,便迫不及待地吩咐人备车,赶往太守府。
此时,太守府的人已经赶到都督府,提审庞妈妈。
都督府的武卫兵卒早得了武都督吩咐,也未刁难,便去牢里提人。
两个兵卒挟了庞妈妈往外走,犹自懒洋洋地聊天。
其中一人道:“任胖子这一遭,只怕是在劫难逃了。只是他对咱们都督一向也还恭敬,并无什么嫌隙,大都督何苦为难于他?”
另一个兵丁嗤笑道:“你懂什么!大都督去年本述职于京,天子就询问过利州情形,尤其是任胖子在利州的所作所为。你想,天子如果没听到什么风声,会这么问?既然天子听到了风声,大都督有必要为了他而欺君?”
先前的士兵“啊”了一声,道:“难不成天子早就有意……”
另一个士兵打个哈哈道:“这就不晓得了,应该不会吧,否则大都督早动手了。不过天子既然听说了他的一些传言,必会有所调查,如果天子查到了什么,大都督也没必要庇护他不是?”
庞妈妈被二人挟在中间,竖起耳朵听着二人对话,她先前已被李鱼的话先入为主,再加上这二人说武都督应该并不是刻意针对任太守,只是天子既然有所发现,也没为他遮掩的交情罢了。
这样一说,更加合乎情理,庞妈妈也就信之无疑了。两个兵丁说了这几句话,似也发觉不宜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情,二人便纳口不言了。
庞妈妈被人押解着从牢房往外走,路过中庭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便装中年人负手走在中间,旁边走着武士彟,身形微微侧向此人。
两个兵士押解着庞妈妈从他们不远处走过去,恰听见那人说话:“呵呵呵,武都督说话真是风趣,难怪太上皇和皇上都喜欢你。咱家……”
双方交错而过,后边的话庞妈妈就听不到了。但只听了这一句,庞妈妈心头就猛地一振,那人白面无须,声音阴柔,可她初时也并没有多想。毕竟太监这种生物,在利州不多见。
可那人再一提太上皇和皇帝,之前的白面无须、声音阴柔,登时就和太监联系到了一起。庞妈妈心道:“这人定是个太监!太监到利州来,那只能是传达圣谕啊,难不成……”
“皇上已经派了太监来利州传旨,那岂不是说,任太守覆亡在即?”庞妈妈这样一想,任怨在她心中,便成了一个神憎鬼厌的灾星,谁挨着谁倒霉,避之唯恐不及了。
武士彟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庞妈妈已经被兵士押着去前院与太守府的人交接了,不禁微微一笑。旁边的便装中年人也就是杨千叶身边的冯二止向他微微一欠身,悄然退下。
路旁廊下,杨千叶微笑着踱了出来。
武士彟翘起大指赞道:“妙!这一计真是妙!如此一来,再不怕庞妈妈反水了。你那仆从也是厉害,宫里太监我是见过的,你那仆从冯二止,扮的形神兼备,完全没有破绽呐!”
杨千叶嫣然一笑,道:“只可惜了他那一部好胡须,只好再慢慢蓄起了。”
杨千叶也回首向庞妈妈远去的背影望去,轻轻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一来,便能救下吉祥。”
杨千叶嘴里说着,心中却道:“对不住!墨师也是为了我好,他要杀你,我实在没理由不准。帮你救下吉祥,算是了你一桩心愿。你若死了,可不要来找我。哎呀!午时死掉的人,会魂飞魄散吧?那他岂不是连投胎转世都不能了?”
一时间,千叶公主殿下又操起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