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送来,气味越发的浓厚,夹杂着冷冽的空气,送进了她的鼻息。
一连几日不见踪影的妖孽,终于回来了。
他额前散乱着碎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仅露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你……到底去了哪!”蛇大仙一把将妖孽扯进了门槛内。
上下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见他身子无异,这才舒了口气:“身上的血气是怎么回事。”
妖孽摇头,回身将门关好:“进去说。”
两人方绕过垂花门,到了后院中,适时碰见云焕走出了门外。
云焕目光微滞,方说:“回来了。”
睡意浅的贺澜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她动作缓慢的挺起身子,穿戴衣物。
后罩房的白芍是个眼尖儿的,立马端着烧好的水进了屋,伺候贺澜洗漱。
贺澜心里头是好奇妖孽在外发生了什么,她胡乱擦了擦脸面,又是漱口,想急着去看他们。
“夫人,奴婢现在让厨子准备早饭?”白芍没看出贺澜着急,反而慢活细做。
贺澜想了想,应了声:“恩,现在就准备罢。”
估摸着做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让白芍去灶房看着,自己则扶着肚子往连排的厢间去。
进去时,妖孽正在里屋换衣物。
“三娘。”云焕过去扶住贺澜,:“怎么不多睡会儿。”
她盈盈一笑:“再睡就要昏过去了。对了,小银没事罢。”
蛇大仙望了过来:“无事,那些血气是在淮南沾染上的,那些失踪的人,的确是被小花所害。”最后。她说得有些无力。
她情愿当初没有生下小花,也不想看到他在人间作乱。
“那小银与小花照面了?”贺澜不禁问,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就知道了小花的模样,到时候他来了,也好有个准备。
片刻,妖孽换了身素净的牙白色长袍。
他接话道:“未见到,不愧是我儿子,隐匿的十分好,就是手段过于残忍。”
妖孽的话刚落,就遭蛇大仙冷眼:“说什么风凉话,那是多少条无辜的人命呐!”
“小七,我就是这么一说。”妖孽巴巴的望着蛇大仙,露出可怜的神色,央着蛇大仙。
蛇大仙自然也知道妖孽,她撇了撇嘴角。
只听妖孽继续说:“那个范锗,果然不是好对付的。他虽伤不了我,却将我困在了一个阵法内,这才耽误了些天功夫。”
“那你……”蛇大仙方才还不屑一顾,现在立马又神色紧张了起来。
果然,不论人妖仙,都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没事,不过是耗了些元气,多补补就回来了。这次行事,切要小心,尤其是三娘,你就待在这里,待会我设一个结界,最起码还能抵挡一时。”妖孽说话间正经了起来。
云焕谨慎的攥着贺澜:“三娘,你先回屋里。”
贺澜听得越多,心里越是瞎想,就是怕这样,他才这么说。
见他神色坚定,贺澜点了头:“一会早饭就准备好了,你们约莫着时间就过来,我去东厢瞧瞧。”
“好。”他们齐齐应着。
贺澜一个人出了厢房,这个时节,冰雪早消融的没了影,地上发干,她走的十分平稳。
缓慢的上了台阶,还未敲门,门就已经打开了一半。
“我倒成了起的最晚了。”云毅环顾四周,忽然来了这么一说。
贺澜低笑了一声:“这样才是修身养性呢。爹,你这几日天天去找刘伯?”
“闲着也是闲着,你刘伯一个人更闷的慌,我与他下下棋,时间也过的快。你进屋里来,我问你件事儿。”云毅冲着贺澜招手,一副正色。
进了屋内,云毅还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生怕让人听见了,他故而压低了声线,带着几分喑哑:“三娘,你可知道许霖与云焕是怎么认识的。”
这一问题,却是让贺澜哑口无言。
这云焕与许霖本就是一个人,哪里说得上是认识。
她心中暗暗算了算日子:“这个我也记不大清楚,好像是云将军在与北祁对战时,曾在灵浦村歇下……”
云毅眯着眼睛,瞧着贺澜:“是这样吗?”他轻声问。
被他这样看着,贺澜心里实在是发虚,脊背生汗,她应着:“应该是这样。”
“许霖与我却不是这么说的。”云毅沉沉发声。
“啊?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贺澜哪里及得过云毅的智谋,她讪讪一笑,面带窘迫。
正紧张着,却见云毅眯眼笑了,沉有力的声音,浑浑从他口中渡出:“许霖其实什么也没说,三娘,这里面,可有着不对劲哦。”
贺澜快被云毅整闷了,待她准备解释的时候,云毅已经转了话峰:“三娘,你怎么喊许霖阿焕。”
贺澜现在真的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实在是不知怎么回答了。
这个问题,如果可以,她觉得还是由云焕亲自开口告诉他的好。
“呀,我闻见饭香味了,爹,肯定是白芍摆上饭菜了,咱们出去吃早饭吧。”贺澜鼻子胡乱嗅着,她笑道,先起身一步打开了屋门。
就好像是落荒而逃。
饭桌上,贺澜总觉不自在,云毅那些问题,弄得她心里怪怪的。
不知道是不是云毅发现了什么,想想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即使改变了身体,容貌,但他的习性,甚至习惯是不会变的。
这一顿饭,贺澜是食之无味。
一边云毅还不断的在与她说,让她多吃些。
她讪讪笑着。
僵硬了嘴角,有一股子冲动,想毫无束缚的告诉他真相,让他们父子俩相认!
饭后,贺澜拉着云焕进了东次间。
云焕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缎面的绣袍,衬着他古铜色的肌肤,熠熠发亮。
墨发如流,宽袖帛带,黑白分明的眸子,泛着秋波洒洒,盛着满满的温柔。
贺澜抿了抿唇,痴痴的望着他,四目相对,竟忘了她要说得话。
良久,她才移开目光,径自坐在了床沿边处:“阿焕,爹好像发现什么了,我总觉得,这样瞒着,不是长久之计,刚才他问了我,你是怎么与云焕认识的……又问我为什么叫你阿焕……”
她看向了他,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这里的事情落定之后,咱们再想办法告诉爹真相。”云焕安抚着她:“就连小银都说了,这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自己别胡思乱想,一切有我在。”
容不得贺澜瞎想,她点头:“小花要找的是我,阿焕,你可以相信我。”
她自然也不想让云焕去冒险。
日子比一日的暖和,从二月初到二月末,十几日的功夫,匆匆流逝。
蛇大仙自妖孽回来后,两人也不四处寻了,设了结界后,就待在临安居内。
云毅这几日却是有些奇怪,大抵是因为那日的事情,贺澜每次与他说话时,都觉得心虚。
这日,云毅早早的离开了院子,她猜是去找刘伯下棋了。
原本打算在雷州开楼香一品的计划,暂时被压了下来,最起码要等花蛇的事情解决掉,她生下孩子,修养好后,才能有足够的精力,去想这事。
她心里想了有一阵,然云焕让蛇大仙陪她在屋子里说话。
青天白日,后罩房的仆妇又听见了阵阵敲门声。
她心头一猜便是夏家公子,紧着脚步,过去打开了两扇木门,笑的灿烂:“夏公子,您过来了。”
就好像夏仲衍来这里串门子是寻常之事。
夏仲衍面有急色,俊俏的两脸胀的通红,他大步而至:“你们家少爷呢?”
云毅是老爷,云焕理所应当成了少爷。
仆妇愣了一下:“在呢,少爷正与赢公子在厢房呢。”
赢公子是指妖孽。
夏仲衍曾在京城见过妖孽两面,是跟着云焕身边的亲卫。
他恍然点头,让仆妇带路。
夏仲衍跟着仆妇穿过连接后院与后罩房的小垂花门。
他直至连排的厢房,不顾得仆妇通禀,他直接在院中大喝:“许霖,是我!夏仲衍。”
话刚出声,其中一间厢房立马开了门,云焕就站在门槛内,让夏仲衍入屋。
露着一双漆色目,如迷入了叠叠重重的林子间,寻不见光亮。
屋中的妖孽从位上起身,待夏仲衍进屋时,他便起身,潇洒疾步的出了屋。
“八州城主合力了,淮南王已经调动了雷州城的暗卫,那日煜恒说得话不假,他信上说,希望能和你借力。”夏仲衍气不带喘的说着,面色凝重。
“怎么说,我一个闲人,何以和我借力。”云焕唇抿成一线,他目光落在了紫檀小几上的通透亮洁的茶盏,悠远沉定。
他这话不假。
夏仲衍皱了皱眉:“民心燥乱,四有灾情,朝中大臣凡是上书进谏,皆落得一个祸乱朝廷的罪名,剥官削职,整个南岭国,已经是人心惶惶。”他顿了顿:“再有淮南,淮南的事情总听说了吧,不仅仅是淮南,旬阳,台州,从京城到淮南。许霖,这天马上要变了,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在这场动乱中,看你选择了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