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加百列丧失了理智的尖叫刺穿了火海。
漫天的红色像倒插的圣剑将街道切割成两个世界。
那一侧的加百列,双眼被空洞的纯白占据,她撑开压倒身上的巨石,举着雷光凝聚的白色巨剑咆哮,这一侧的众人,呆滞的望着那个火焰般的男子最后的血肉熔成烈焰。
火炎薇一点也无法靠近。
平日温驯如绵羊的火焰,现在像一条盘曲的毒蛇恶狠狠的对着自己吐信。只要走前一步,温度极高的焰尖就会像鞭子一般带着撕裂空气的哀鸣砸向自己。
白皙的手腕,已经被扯出三条炽红的血痕。
“哥……”
那个十几年来一直陪着自己怕人,寒冷的街角边相互依偎的人,会在自己受到同龄的孩童欺负后出去一整个下午然后傍晚满身擦伤却挂着大大咧咧笑容的人。
他是哥哥啊……惟一能够在寂冷的夜中分担孤独的人,在遥长的血脉传承中……每一年都在冰冷的黑色中为自己点燃温暖的火焰……每一年,都在寂寞得发疯的孤单中相互依赖。
明明分开了那么久,终于能够见面,为什么见面却是为了见证他的消亡?
……他是哥哥啊。
火炎薇火红额发掩埋的阴影下滑落冰冷的眼泪,凝聚了的无数悲伤痛苦像要击碎吞噬了他的一切的炽热火幕濺碎在地面。
如果在加百列之上,有真正掌控一切的神,那么他给了自己足够的幸运拥有了能够保护她的哥哥,又给了她足够的不幸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好不容易才比他变得更强,却连保护他一次的机会也没有得到,至始至终,自己仍像那个只有哭泣的小女孩,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被守护。
自以为足够坚强,却只能咬着嘴唇哭泣,那样的软弱……一点都没变。
“帮我照顾好那群笨蛋。”
他这样说过。
日本风的道袍,不合身的白色外套拖着长长的袖口,握着枪的三个军人,瞳孔像死去生机般布满灰霾的少年,拥有令人窒息的精致容颜的蓝袍少女。
他的伙伴,他认为值得托付性命的伙伴,为了这样的一群人,他能够安心的闭上眼。
火炎薇绝不会怀疑哥哥所做的决定,所以,她要替他完成最后的心愿。
“走!”
火炎薇对着众人喊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加在列在火幕的对面发出的尖叫水波般震荡着跳跃的焰头,但纯白的瞳孔仿佛心存畏忌,她只是徘徊在炽热的火焰的周围。
失去理智的加百列大概从心底畏惧这样的火焰,即使能力暴走,火焰也根本不可能伤害到她,顶多只是阻拦一段时间。但是动物本能般的畏惧,牵制了她的脚步。
所以来得及离开。
“破坏成这个样子后就潇洒的离开后好么?”
懒洋洋的声音从众人背后响起,随即一股不比加百列弱小的气势从天空降下。
和加百列的威严完全不同,这样的气势充满了寒冷,阴暗……
就像站在幽深的林间,背后是无数闪着绿色光芒的眼珠。
“嘿,还有任须住之男命的后裔。嗯……按照那个岛屿的习俗,我是不是应该说,阴影之神,夏多?玛斯特,参上?”
鲜红火光触及不到的阴影中,光线扭曲成黑色的人影,还有蹲伏在他脚旁造型奇异的怪物。
“居然把那女人搞成这个样子……你们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她发疯。”黑袍人将目光从火幕一侧的加百列纯白的瞳孔收回,他缓缓扫视过被神阶的威势压倒在地的众人。
“算了,全部解决掉再说。”
夏多的掌心浮现黑色的长剑。
“够了。”
虚空中突然响起浑雄得如朝阳的声音。
远方赤红色的轮廊在地平线的一端升起,代表黎明的初道光芒穿透了紧压众人的沉寂空气,低沉的云被炽红的光染透,金子般反射成令人晕昡的刺眼朝阳。
充斥着悲伤与伤痕的夜幕终于被瓦解,燃烧的红日以哀悼的温度击碎沉寂了世界的阴暗。
“够了。”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火幕一侧的加百列忽然倒下,雷光巨剑消散在被灼热的空气中,而夏多轻松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虽然看不见,但洛羽辰听得到。
听得到这个熟悉得令人想哭的声音。
乱蓬蓬的头发金子般耀眼,以朝阳铺下的火色晨曦为背景,高大身影一步步向众人走来。
那个身影……从孤儿院带着了自己,然后……给了自己奢望了整个童年的一切。
连那把镰刀型的吊坠,也是他寄来的生日礼物。
“喂喂,火猴子,就是这个人告诉我们……”黑木突然发现右边是空空荡荡的地面,那个大大咧咧笑着却会为了‘支那’两个字愤怒,又会为了守护自己怕性命毫不畏惧的燃烧的男子在背后的火焰中消逝了。
他的眼帘垂下一丝落寞。
“夏多,足够了。”
睥睨众生的瞳孔以剑一般锋利的目光刺向夏多的心脏。
在一瞬间呼吸都几乎停滞,夏多缓缓开口。
“黄泉引导者……阿努比斯,你也选择以那样的方式活下来了么。”
“嗯。”微微点了点头,阿努比斯用高大的身影将众人护在身后,“这群孩子,我要一个不剩的带走。”
金色的光丝从他的指尖涌出,绳子般缠绕在撞进建筑处于昏厥的爱思薇尔腰间,将她托起轻轻的放在众人之间。
夏多忽然叹了口气。
“算了,要拦也拦不住你,不过,达纳特斯埋下的封印,也应该快失去效力了。这点你要记得。”
他带着挑衅的眼神微微一笑,然后又融进埋藏在金色朝阳光辉下触的阴影,连同那只像狮又像虎,像龙又像狼的生物一起出现在另一侧火幕的加百列身旁。
阿努比斯并没有回应,他的视线一直穿透血一样鲜红的朝阳轮廊,到那无限广阔的天空……亦或是无法深知的未来。
晨光就这样填满他金色的双瞳,然后以耀眼的光燃烧在他金子般耀眼的发梢。
身为神明的他,忽然觉得,这个建立在蔚蓝星球的世界,永远也躲不开太阳炽热而冰冷的目光,就像……躲不开早已注定的命运。
三天后,爱琴海某座小岛
蔚蓝的海洋折射着粼粼的波光,澄清得透明的天空,布满没有鸥乌飞翔的寂凉,融化了冬天冰冷的潮浪,流淌在海岸交界的金黄沙间,那弥散在蓝光线蓝色波长的苍白,像360安全卫士也填补不上的bug,永远卡在心房右下角最空洞的位置,每一次博动都溢出浸透动脉血管的悲伤。
在离开雅典卫城之后,众人一直待在这座小岛。
洛羽辰一行……兰彻一行……还有爱思薇尔。
但是没有那个头发像火焰,每天都在大大咧咧的笑容中太阳般唤醒世界的男人。
在将众人带来这座岛后,阿努比斯就离开回到埃及,一是因为他如果脱离胡夫金字塔超过三个小时,幸存者基地就可能有人病变为丧尸,二是在法老之墓中寻找可以修拖复洛羽辰被灼毁了眼角的材料。
阿努比斯说,对上加百列只失去了一个伙伴,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但是得到了这样天大的幸运,一点也无法高兴。
“你们……这个样子……怎么对得起哥的决心……”
最消极也是最积极的火炎薇几乎每一个字都是哭着说的。
泪痕挂满她明净的脸庞,像个小公主扬扈在眼角的骄傲现在沾湿了水雾,她像失去一切却又强行欺骗自己站起来的女孩。
洛羽辰觉得这三天一点都不真实。
一直朝夕相处的伙伴,忽然什么都不剩的走了。
和蓝被夺走时一模一样,无论哪个动作都充满了违和。
但他是永别,永远也不可能回来。
看不见事物的瞳孔面前是獠牙般狰狞的黑暗,被吞噬的光明以锋利的尖端撕扯着摇摇欲坠的信念……
手中突然传来柔软而冰凉的触感,像要轻声告知伙伴的存在,那只手更加用力的握住自己的手。
“他,是将信念坚守到底的。”蓝说:“最后的表情没有丝毫遗憾。”
欣长的睫毛微微跳动着,冰蓝色的眼眸弥散着哀悼般的冰凉。
是呢……被他用生命守护的自己,有什么资格消极的埋怨命运?
“各位……是时候重新站起来了。”
……
“洛羽辰sama,我想要去太平洋的亚特兰蒂斯,所以……之后一定会来找您的!”
爱思薇尔泪眼婆娑的望着洛羽辰布着灰霾的瞳孔。
在经过一整天的休息过后,他们已大致恢复了状态。
因为前来雅典卫城之前,兰彻、陈雯月他们便是准备向着诸神遗迹的亚特兰蒂斯前进,所以爱思薇尔选择与他们同行。
“没关系啦……以后有空再见就好了。”
火炎薇替代了哥哥加入洛羽辰一方,天灵想着要把火炎焱最后的亲人守护到死,空城想着要将火炎焱的血液保留下来,陈增、林淼、徐松则想着要拼命变得更强。
坚定了各自的信念,洛羽辰与众人即将迈入世界的新纪年。
之前将他们飞机击毁的黑发少年也好,想要复活雅典娜却失败了的加百列也好,破碎在空中对着自己微笑的雅典娜灵魂也好。
还有突然出现的夏多与那只像狮又像虎像龙又像狼的生物。
加上身在埃及的给了自己一切的大叔。
一切都让被丧尸混乱的世界更加混乱。
想要在这样混乱的世界带着伙伴们活下去,只有不断变强。
接下来……或许还有更多足以让精神崩溃的痛苦磨砺,所能做的只有拼上性命去战斗。
“各位……出发吧。”
北美洲百慕达三角
被冠名“死亡”的海域的阴云像无法解释的谜团笼罩在粼粼波光上空,崩裂的闪电发出尖锐的咆哮,啸声震荡着冰冷刺骨的尖锐海风。
脱离了常识的风向胡乱撞击这浪花,水珠摔碎在没有海豚跃出的幽盘海面,而某个位于浪尖的位置,雪白的浪花翻卷着,飞溅的水滴却一点也没有浸湿她的衣裳。
那中间站着一个少女。
华丽的公主长裙,凤钗玉簪的发饰,细软的红色长线像飞舞的龙般緾绕在纤细的腰间。
她抬起欣长的群摆露出穿着白袜的精致小脚与踏在浪尖的木履,乌黑的眸子着无法形容的高贵笑意。
像是……沉睡千年的巫女俯视本该属于她的陌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