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新图书馆的造型像是一具横倒的书架,大小不一的窗格宛如一本本翻开的书册,外围是一个小型的喷泉广场,围着广场有一圈供人们休憩的长椅。
看到新图书馆的时候,张子安觉得有些眼熟,这个造型很新颖,但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停车想了一会儿,特点如此鲜明的图书馆,如果见过的话应该不会轻易忘掉,但是又想不起来。
他决定不想了,把车驶入停车场,找个空位停下。
进入图书馆,他先在前台办理了借阅证,然后走到导游牌前,观察这个图书馆的布局图。
地下一层是古籍善本馆,一楼主要是少年儿童阅览室,这两个地方前者需要介绍信等证明文件,后者他的年龄又超标太多,装嫩也不行,都进不去。
除此之外,二楼是中文图书区,三楼是外文原版图书和影印书籍为主,四楼是中外期刊文献区,同时也提供微缩文献阅览,五楼是数字化阅读交流区。
他今天是来打发时间的,内心深处在独处时总会萌生出违和感与不安,所以沉不下心来学习专业书籍,甚至连大段的文字都不想阅读,思来想去,还是翻阅一下那种全彩印刷的图谱或者图鉴吧,像旅游摄影集或者科普图册,比如国家地理、科学史话、天文航天、生物科学之类图文并茂的图书,哪怕仅仅是浏览里面那些美图,也有赏心悦目之感,更何况还能学到一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的杂学知识。
那么去二楼还是三楼呢?
二楼的中文图书阅读起来更方便,但三楼的外文图书在这方面肯定是更强的,而且拥有更好的时效性,能学到最新的知识,若等一本外文图册请专业人士翻译成中文,再取得版号出版发行,可能都已经过时了。
他正在站在导游牌前思索,就听有人说道:“同志,五楼有人捣乱,能不能请你们处理一下?”
张子安侧目而视,只见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年人站在服务台前,拄着拐杖,头发花白但是梳理得很整齐,身上的衣服虽然样式老旧但洗得很干净,给人的感觉是一身正气,像是那种喜欢钻研学问的人。
有人捣乱?
在图书馆里捣乱?
张子安听得一怔,来图书馆的都是文化人吧,因为渴求知识而来,混社会的人一般不会来图书馆这种地方,那么是谁捣乱呢?小孩子吗?
服务台的员工面露难色,低声说道:“抱歉,相关情况已经有人向我们反应过,经过排查,应该是有人黑入了我们的系统,但今天是黄金周,负责技术的员工放假休息,而馆内的网络又是对外封闭的,无法远程连接……我们已经在想办法了,请您耐心等待一下。”
拐拐杖的老爷子显然听不懂什么对外封闭和远程连接之类的用词,但他见员工的道歉态度还算诚恳,也没有过分责难,只是摇头叹息,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进入无障碍电梯。
居然有人黑入图书馆的网络?
闲得蛋疼吗?
估计是哪个小屁孩自学网络黑客技术之后技痒难耐,就拿图书馆的网络练练手吧。
张子安没有太在意,最后还是决定去三楼的外文图书区,除了之前的考虑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三楼肯定比二楼人少,既然是读书,肯定是越静越好。
上到三楼,果然大部分座位都是空的,但趁黄金周来充电的人也不少,老、中、青都有,还有几个十几岁的小孩子也抱着厚厚外文书在啃,只要看到这一幕,心里就油然生出“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紧迫感。
他决定先选书再找座位。
由于没有特定的目标,他完全是随缘选书,在书架与书海间漫步,鼻端满是纸质书籍所特有的清新墨香,走马观花般东挑一本西选一本,腋下夹着好几本图册,不知不觉走到工具书的借阅区。
讲道理,工具书完全没有列入他的借阅选项,只是无意间走来的,毕竟徜徉在书架间很容易转晕。
手头的书已经够多了,一上午都未必能看完,这就像吃自助餐一样,总是眼大肚子小,所以他打算去找张桌子坐下。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到自己东侧的书架上的某一排空了一个位置,就像是那里原来有一本书,但是被人抽走了,所留下的狭窄空隙。
或者是……那里有一本无形的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冒出后面这个古怪的念头,可能是因为那里的书被抽走了,但左右两侧的《西班牙皇家学院辞典》和《麦克米兰英英词典》却没有向中间倾斜,仿佛那里仍然有一本无形的书占据着空位,只是普通人看不见而已。
这种天马行空般的荒唐念头显然站不住脚,因为这里的工具书都是又厚又沉的大部头,拥有坚实牢固的封面与封底,在书架上立得很稳,即使旁边的书被抽走了,它们也不一定会倾倒,跟那些薄薄的普通书不同。
居然还真有人借阅这种工具书啊……
书架的这一排全是各种英英词典,恐怕只有英语文学硕士以上学历的读者才会有相关需求。
但是……可能是强迫症作祟,如果不验证一下是否有一本无形的书塞在那个空位里,他就觉得心里不踏实。
验证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把手伸到空位里摸一下就行了。
举手之劳就能解决强迫症,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伸出手……
就在手指即将接触到空位时,空位旁边的那本《麦克米兰英英词典》突然被抽走了,当然不是被他抽走的,而是站在这排书架另一侧的人抽走的。
而他的手也下意识地停住了。
少了两本书,空位变得更大,而出现在空位另一侧的,是一双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摄人心魄的剪水双瞳。
即使只能看到脸的一部分,他也认出来,而且绝不会认错是庄晓蝶。
这么巧,她居然也在图书馆?
她也隔着书架,从空位中定定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