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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联姻双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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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茶杯倾翻落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撒泼一地,王昂目瞪口呆地盯着报信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儿竟在中午时服毒自尽,昨天晚上她还笑脸向自己说夫妻恩爱,怎么一天不到就服毒自尽了,良久,他猛地跳了起来,一把揪住报信人的衣领,厉声喝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姑爷说是小姐一时想不开。报信人战战兢兢答道,他见王昂的眼神凶煞无比,嘴唇不由一阵哆嗦,又补充了一句道:今天早上姑爷和小姐吵了一架,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

混蛋王昂一把将报信人推翻,大声吼道:我给备车

马车启动,百名侍从护卫着王昂的马车风驰电掣般向平康坊驶去,崔府大门敞开,门口聚集了一群家人,个个面色紧张,全府上下都充满了不安与骚动,吱马车停下,数名侍从护卫着王昂从马车走出。

给我统统进去,谁也不准离去。

王昂一声令下,百名侍卫执刀将所有的家人全部赶进府去,大门随之紧闭,将所有的紧张和疑虑都统统关在门内,崔雄已经不在府里了,王田自尽后,他只回来交代几句,将善后之事扔给管家,自己却借口公务繁忙扬长而去,王田的尸还停在屋内,两个贴身丫鬟也不敢擅离,面如土色地蹲在地上,两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恐惧之色。

你们两人听着,小姐确实是自杀,公子和小姐一直很恩爱,因为昨天生了口角,小姐才一时想不开,你们俩不得乱说,否则公子饶不了你们

说话的是崔府管家。虽然王田死因不详,连他也怀疑是崔雄下的手,只是崔雄死活不肯承认,一口咬定是自杀。但有一点管家却很清楚,夫人可是王家嫡女,如今不明不白死了,她娘家怎肯擅罢干休,无论如何崔雄也脱不了干系,他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见两女表情痴呆,又大吼一声,你们听清楚没有

哼外面传来了重重的冷哼声和急乱的脚步声。随即砰地一声,房门被猛地推开了,大群执刀侍卫蜂拥而入,瞬间便控制了房中各处,王昂大步从外面走进,他一眼便看见了床榻上用白布覆盖的尸。清清冷冷,女儿尚在房中,那人却说公务繁忙置之不管,一时间,王昂恨得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叩见大老爷

两个丫鬟扑通跪了下来,这两个丫鬟都是随王田陪嫁而来,自小就服侍小姐。见娘家大老爷到了,眼中惧意顿去,一齐失声痛哭起来,大老爷要给小姐做主啊

旁边地管家吓得一身冷汗。他知道事情有些闹大了,急忙道:王尚书,此事是误会

王昂眼一扫,他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向侍从使了一个眼色,几名侍卫如狼似虎冲上来,一把将管家拖出房去。随即又将门重重关上。王昂走到床榻前,掀开被子看了看。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慢慢坐下,嘶哑着声音问两个丫鬟道:我来问你们,小姐为什么要自尽

大老爷,小姐是被那畜生逼死的啊一名丫鬟胆子稍大,咬牙切齿道。

王昂已经渐渐听出蹊跷来,他眯着眼睛问道:昨天小姐还告诉我,他们夫妻恩爱,难道不是真的吗

老爷,那是小姐要面子,安慰你的话,事实上小姐这几年苦极了。

两个丫鬟伶牙俐齿,一五一十地便将崔雄这些年如何冷淡王田,又如何殴羞辱打她,一个添油一个加醋,加上她们自己地屈辱和感受,将平时琐碎小事夸大了三分,最后道:就因为小姐昨晚要杀那个男宠,崔雄今天便对小姐大打出手,早上当众羞辱她,中午又追回来暴打,就算小姐不是自杀,也会被他活活打死。

王昂听得两眼尽赤,尽管他知道崔雄不是好东西,但他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凶恶到使用暴力的程度,这还用问吗他老子就是欺人太甚,儿子还能好到哪里去但丫鬟的最后一句话却使他心中一怔,他立刻追问道:你们说小姐还有不是自杀的可能

两个丫鬟对望一眼,一人怯生生道:小姐关在屋里独自哭了一天,我们下午进去时她便不行了,但她身上从无毒药,怎么自杀所以有一点可疑。

嘭王昂狠狠地在桌上捶了一拳,他也认为女儿若有委屈,自会找娘家撑腰,怎么可能随意轻生去死呢

他眼睛流露出了恶狠狠的杀机,崔雄,崔庆功,你们父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问两个丫鬟道:你们可知那个男宠住在哪里

听说他们常在李杜酒楼饮酒作乐,对了,那个男宠好象叫刘侠儿。

刘侠儿王昂喃喃地念了两遍,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挥手厉声令道:去李杜酒楼

平康坊昼夜喧呼不绝,在醉眼朦胧间,只见云鬓如雾胭脂似雪,染尽了大唐的繁华与妖治,时值年末,数万考生云集长安,年年岁岁,只为金榜题名时的那一刻荣耀,在夜晚,在美酒高樽前在美人笑靥中,三五亲朋好友相聚,说不尽大唐的风流与才气。

李杜酒楼夜晚的生意更比白日兴隆,呼喝喧笑声不绝不耳,大街上如昼,人来人往,显得十分热闹,忽然,远方传来了闷雷般地马蹄声,夹杂一声声厉喝,前方闪开

大街上顿时乱了套,吓得人人尽往路边躲闪。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大街尽头一片黑影投地,霎时间从黑暗里出现了一百多骑彪悍的侍卫,杀气腾腾势如奔雷。

侍卫们簇拥着一辆马车。在李杜酒楼前缓缓停下,王昂从马车里下来,他背着手冷冷地打量了一下周围,酒楼前已经空无一人,十几个招呼客人的伙计早躲进了大堂,楼上窗口挤满了黑簇簇的看热闹的人头。

掌柜急忙笑着跑了出来,躬身长施一礼道:欢迎王尚书光临敝店,荣幸之至。

崔雄可在王昂眼一搭,冷冷问道。

掌柜心中暗叫不妙。他强挤笑容道:早上他曾来过,可很快他便走了,去了哪里我也不知

那刘侠儿呢王昂眯缝的眼中渐渐露出了杀机。

回禀王尚书,刘侠儿可能一早就离开长安了。掌柜地心中打起了小鼓,他地手在身后连连做手势,告诉看得懂的人去报告裴淡名。可惜十几个伙计,谁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离开长安了王昂轻轻冷笑一声,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回头给侍卫们使了个眼色,去将店里的客人都劝退了。

侍卫们大声答应,一起执棍冲进了酒楼,急得掌柜连连作揖,尚书大人。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敝店一次。

王昂手一背,转过身去不理不睬,片刻。酒楼里象炸了窝似地,骤然响起一片打砸声,碗碟摔碎声桌子掀翻声尖厉惊叫声,随即大群食客奔涌而出,也不付账,冲出大门四散逃窜,不到一刻钟。李杜酒楼里变得一片狼藉。却空无一人。

王尚书,刘侠儿真的已不在店里了。掌柜带着哭腔地话音刚落。却一下惊得嘴都合不拢,只见两个伙计扶着东倒西歪的刘侠儿从大堂里走出,前后左右围着数十名士兵,出了店门,士兵将刘侠儿扭到王昂面前,他身上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一名士兵上前禀报道:禀报尚书,我们在柴房现此人,据说他就是刘侠儿。

他不是离开长安了吗王昂斜睨着掌柜问道。

这个掌柜哑口无言,他忽然冲上前,狠狠地抽了刘侠儿一个大嘴巴,混账你躲在柴房里做什么

刘侠儿象个白痴似的嘿嘿傻笑,仿佛什么也不明白,掌柜急忙转身向王昂作揖,求情道:他只不过是街头一个下三滥,尚书千万不要他一般计较。话没说完,只听远处一声大喝,放开他

只见崔雄怒气冲天地大步走来,他一把推开两个侍卫,便要上前去抢人,侍卫们哪里容得他放肆,十几根棍子一齐将他牢牢叉住。

崔雄勃然大怒,抽出长刀吼道:再不放开他,老子就要杀人了

好好好看来杀人是你地本性,老夫今天就要看看你还要杀谁王昂心中仇恨的怒火已经将他全身点燃了,他一指刘侠儿下令道:将此人给我乱棒打死

数十名侍从高举大棒一拥而上,围着刘侠儿夹头并脑乱棒打下,只片刻,浑身血肉模糊的刘侠儿便已倒地毙命,掌柜后退几步,呆呆地望着眼前地惨象,脑海里一片混乱,刘侠儿就这么死了,他怎么向上面交代

而崔雄仿佛疯了一般,抡刀乱砍乱劈,但很快就被十几名侍卫制住,死死地摁在地上。

王爬灰老子非杀了你不可。崔雄仿佛野兽一般地嗷叫,吼声传出数里之外,你女儿就是老子杀的,你们王家个个都肮脏无比,王爬灰,你那些丑事当老子不知道吗

侍卫们用皮带死命勒住崔雄的嘴,但他依然含糊不清地狂叫:呜呜爬灰

王昂的脸被血涌胀得几乎要爆炸,他浑身抖,眼睛死死地盯着崔雄,忽然,他身子晃了晃,眼看要晕倒在地,几名侍卫一齐扶住了他,连声呼喊:尚书尚书

王昂慢慢苏醒,他地脸色已由猪肝红变得惨白无比,指着崔雄颤声道:给我打打死他。

侍卫们为难地向队正望去。这可是崔庆功地儿子,老爷真是气糊涂了。

你们怎么还不动手,打死他我来负责。王昂声嘶力竭地大吼。

队正,怎么办几名侍卫悄声问道。

侍卫队正终于一咬牙。打断他地两条腿

大棒抡了起来,噼里啪啦乱棍向他腿上打去,崔雄吼叫了几声,终于支持不住,一下子晕死过去。

王昂已经走了,大街上十分安静,掌柜望着血泊中地刘侠儿和晕死过去的崔雄,长长地叹了口气,命人先去报官。又命几个伙计将崔雄抬进酒楼,去找医生来救治,他本人则坐上马车,向裴府疾驰而去,今天晚上生的事必须要立刻禀报相国。

崔雄躺在三楼的一间雅室里,还没有醒来。一名伙计坐在一旁看护他,轻轻地打着盹,但在就窗外,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崔雄,他见那伙计不走,便从怀中摸出两锭金子,一轻一重向门口扔去。打盹地伙计立刻醒来,寻声望去,一眼便看见了墙角的金子,他惊喜地站了起来。飞快跑过去,那窗外地黑影一跃便跳入房中,无声无息,闪电般地躲到屏风后。

伙计显然以为这是食客们在混乱中掉的,他迅拾起揣进怀里,又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忽然现前面还有一锭。不由惊喜交集地跑出门去。

就在这一霎那。那黑衣人已经取出一柄银,迅疾而准确地向崔雄地击去。崔雄一声闷哼,浑身剧烈蜷曲,翻身滚落下木板,待拾金伙计闻声跑进来时,那黑衣人早已无影无踪。

就在平康坊李杜酒楼乱做一团之时,位于宣阳坊的崔圆府邸却来了一名客人。

崔寓已经快三年没有踏进这个门了,影墙变成了一片灰白色,原来地金边装饰已无影无踪,一排柳树似乎变得有些苍老了,脖子无力地垂了下来,萧瑟而没有生机,长廊漆面斑驳,有几处甚至露出了白色的原木

崔寓叹了口气,往日尊贵的气息在这种府邸已荡然无存。

二老爷请老管家将崔寓带到书房前,恭敬地道:老爷在房中等你呢。

崔寓略略整理了一下衣帽,快步走进了崔圆的书房,房间里的摆设还是和从前无二,简单而清雅,只是多了一堆堆的书,略显得有些凌乱,但崔寓却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适,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

二弟,多年未见了。在一堆书的后面,崔寓看到了自己地大哥,一个苍老瘦小地老人,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究竟是什么让他感觉到不适,房间里充满了老人的气息,就仿佛有一本霉烂地书。

他急忙上前躬身施礼,参见大哥

坐下说话吧你那么高,我不习惯仰视别人。崔圆微微笑道。

是崔寓坐了下来,向崔圆欠身笑道:大哥看起来精神还好,让人欣慰。

当然了,家主让给崔昭了,整天无事,饿了吃饭困了睡觉醒了看看孙子,无忧无虑,精神自然是不错,倒是二弟,却似乎不太好。说到这,崔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我听说昨天张破天大宴长安显贵,九个内阁大臣中崔庆功和朱未到不算,李勉有病遣子自代,唯独二弟既无表态,也没有让崔齐代为前往,二弟,看来你病得不轻啊

崔寓暗吃了一惊,他忽然意识到,崔圆从来就没有真的相忘于江湖,他的心依然在朝廷之上,那他叫自己前来,难道是

崔圆仿佛知道他心思,他淡淡一笑道:事实上你地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维持现状,生活在裴俊的阴影之下,碌碌无为,十几年后便告老还乡,如果你不愿走这条路,那么,就必须有一个人取代裴俊,不是取代崔小芙,那时为了权力的平衡,你才有重新出头的可能,当然只是可能,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就看你愿不愿意为了这个可能而放弃一些现在的权力了。

崔寓默然,大哥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他也是在李莫自杀后才幡然明白张焕地策略,可是一切已经晚了,凤翔军就像一艘断了缆绳的船,无可挽回的飘远了,为此,他烦闷生气,殚精竭虑地考虑着如何保住兵部,或许张焕对此并不感兴趣,他说不定仅仅只是想进驻关中,或他看中了掌握天下钱粮的户部,否则他怎么会控制长安地粮食

但此时,崔圆的一席话终于将他的一线希望掐断了,他看到了残酷的现实,张焕要的,就是他的兵部侍郎一职。

他来找过大哥了吗崔寓的声音有些嘶哑。

不错,他昨天下午是来找我了。崔圆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希望二弟将兵部侍郎一职借给他。

借崔寓有些不解。

二弟,借地意思是他不但要得到兵部,还要得到门下侍中地全力支持,就像刘备借了荆州,孙权还巴巴地将妹子也送给他一样。崔圆象一只老狐狸般地笑了,此刻,他已经和那只小狐狸心心想通,张焕四面树敌,他岂能在不想着在得到兵部的同时,又得到一个坚定地支持呢

二弟,你自己好好考虑吧裴俊若没答应他什么,张焕怎么会把粮食送到长安

不用考虑了,我听大哥的就是了。

没有了家族的支持,他崔寓也就是一片无根的浮萍,三年来,他已经痛定思痛,就算张焕没有一个借字,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听从大哥的安排,以表达他愿重回家族的意愿。

崔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里忽然流露了一丝兄弟间的温情,他伸出枯瘦的手,微微笑道:二弟,小时候我答应你什么事时,你总是要拉住我击掌为誓,你还记得吗

崔寓也笑了,他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去,与崔圆轻轻击了一掌,两人都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无比,仿佛他们又重新回到了童年时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老爷,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

是老管家的声音,崔圆笑道:你就进来说吧

老管家走进来,垂手道:刚才一个家人从平康坊回来,说崔雄出事了。

崔圆并没有感到意外,他那个侄子又蠢又莽撞,且骄横无比,不出点什么事才是怪事呢他冷笑一声问道:他出了什么事

听说他妻子不堪他的凌虐,中午服毒自尽了,王昂找他算帐,就在刚才在平康坊把他打成了残废,据说还伤了他的命根子。

崔寓却霍然一惊,他急忙对崔圆道:大哥,这下崔庆功与王昂岂不是结下了深仇

崔圆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联姻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两家可同仇敌忾;可若用得不好,却会反目成仇,看来江淮从此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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