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同志们的好意我领了,只是这个计划必须要改一改了。”牛兆宏扔给房小华一根香烟,耐心解释道,“现在齐仁元这次可是来势汹汹啊!他现在豁出这张老脸来为郝向前站台,我胜选的把握还有多大?原先看着是攥在手中的铁票,现在恐怕都不大保险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大家还坚持推我出来当市长,很可能我没有当选上这个市长,反而把你们大家都拖累进去了。”
房小华闷头抽了两口烟,这才嗡声说道:“那我们把票投给林远方,不是一样有风险?”
“投给林远方虽然也有风险,但是风险要小的多啊!”牛兆宏分析道,“齐仁元即使要查拉票贿选的行为,肯定要从林远方分管的下属部门调查起来。咱们既不是林远方的下属,和林远方也没有什么来往。即使查出来咱们投了林远方的票,也只能说是咱们行使了人大代表的正当权力,而不能拉票贿选的安到咱们身上。因为咱们事先也没有和林远方搞什么串通,更没有从林远方手里拿过一分钱好处,是不是?”
房小华又不是笨人,这中间的道理牛兆宏一分析他自然能够明白。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牛兆宏说道:“牛书记,道理我明白,只是我有些不甘心啊!咱们费了这么大精力,最后却是替林远方作嫁衣裳。凭什么啊?”
“老房啊,你难道还没有想明白吗?”牛兆宏伸手点了点房小华的脑袋。“咱们这次的目的并不是让我当市长,而是要把郝向前拉下马。只要郝向前坐在那个位置上,你我永远不可能翻身。”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林远方当市长的呼声很高。在人大代表中间拥护者相当多。我已经听说有好多代表都打算把票投给林远方。至于说林远方分管经开区管委会代表团,那更是林远方的铁票源。如果再把咱们掌握的票集中起来也投给林远方,那么林远方很可能一举击败郝向前,成为黄海的新市长。”
“牛书记,就照你说的办。”这个时候房小华也彻底想通了,“假如真的能够让林远方当市长,就是他不念着这次选举你帮他拉票的好处,就他用人的风格。像你这样有能力的领导,也会得到重用的。”
“重用不重用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牛兆宏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只要能把郝向前拉下马。我就心满意足!”
到下面各区县转了一圈之后,齐仁元越发觉得形势严峻。黄海市本来是他的老根据地,可是交到郝向前手上才几年,竟然弄得下面个个怨气冲天,似乎都对郝向前一肚子意见。齐仁元决定。等这次选举结束后,一定要好好敲打郝向前一番。不过在此之前,首先还是要想尽办法帮着郝向前渡过眼前这一个难关。
齐仁元知道自己下去挥舞了一圈大棒,固然有不错的效果。但是他更知道。光靠大棒是没有用的,在挥舞大棒的同时。也得扔出几根胡萝卜来安抚一下人心。因此,他除了授意郝向前封官许愿之外。又特地从他掌握的常委基金中拨出一千万元给郝向前,让郝向前去运作。
有了齐仁元拨下来的一千万元拨款,郝向前的腰杆子也硬了很多。他立刻把全市直属部门一把手和下面的区县长召集过来,开一个临时经济工作会议。
郝向前先看看了到会的人,在心中默默地点了一下人数,见无人缺席,这才咳嗽一声,放下茶杯开始讲话:“今天把大家集中起来,主要目的就是要了解一下各部门各区县的经济运行情况,同时呢,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向大家汇报。鉴于前一段时间各地区各部门普遍存在的资金缺口较大、严重影响各部门各地区经济运作计划的情况,经过我不断向省委领导汇报,在齐仁元书记的关心下,省里特地给我们追加了一千万元的财政拨款,用来解决我市各地区各部门项目资金不足的问题。今天把大家请过来,主要是请你们大家谈一谈你们自己的情况,各部门、各区县自己安排了哪些项目,资金落实情况怎么样?还需要市里安排多少?综合一下,我看看市里该如何平衡。”
黄旭蒙代表经开区管委会来参加会议,听郝向前这样裸的来开出价来收买人心,心中不由得暗乐,一贯高高在上的郝大市长,终于是坐不住了啊!
房小华和牛兆宏坐在一起,他对郝向前这一番话也很是不屑,用笔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了几个大字,推给牛兆宏看:好大的胡萝卜。
牛兆宏一笑,提笔在房小华的字下面写道:胡萝卜可以吃,账不可以买。
郝向前目光缓缓地会场中扫着,他本来想点名想让财政局局长温海洋,又或者交通局长宣胜怀来先发言。转念一想,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的亲信,在自己这边捞得好处够多了。这时再点名让他俩说话,恐怕会惹得其他人不满,效果适得其反啊!
想到这里,郝向前就把目光锁定在会场角落里的黑山县老县长魏一虎,笑吟吟地说道:“魏县长,你先说说。”
魏一虎腾地一声站起来,带起了一阵风,直着嗓子问道:“郝市长,是站着说还是坐着说?”
“坐下说吧。”郝向前笑容如和煦的春风,“咱们小范围的会议,没有那么多讲究。”
“我看我还是站着讲吧!”魏一虎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夹克,黑黝黝的面孔上皱纹密布,站在那里语气说是一个县长,不如说是一个田头的老农。他不理会会上惊异的目光,只是把目光直盯盯地看着郝向前,“我认为开这样的会议纯粹是扯蛋!我们县里一个治理地质塌陷的工程,已经立项四年了,至今一分钱都没有到位。这件事情难道您郝市长不知道吗?农田塌陷、道路塌陷、老百姓的房屋也在塌陷。弄得老百姓不敢去地干活、不敢出门走路,因为怕田地、道路忽然间塌陷了把自己掉下去。可是老百姓总不能不睡觉吧?夜里正在炕上睡觉,噗通一声巨响,整个炕就掉了下去,屋里也变成了水塘。这让老百姓怎么过?”
“治理这个项目需要很多钱么?不需要!”魏一虎眼睛瞪得大大的,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突地跳着,“只要给我三百万,在上游的暗河下面修一条大坝,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就这一点事情,市里年年说要解决,年年都是没钱?钱呢?日你们的祖宗,钱是不是都被你们拿去吃喝嫖赌了?郝市长你今天既然让我说,我就豁着这张老脸不要了,也要向你问个清楚。你今天如果不能答复我也不要紧,反正过几天就要开人代会了,老子就是拼着这个县长不干了,也要到大会上让大家给评一评理。”
郝向前暗骂自己不开眼,怎么点了点去,点到一个包出来?魏一虎说的事情郝向前也知道,他原来也答应过魏一虎,要拨钱去处理这件事情。可是由于僧多粥少,郝向前在调配财政资金时都紧着那些和他走得比较近的部下,把对魏一虎的承诺给忘到一边了。好在魏一虎也是个老实人,即使郝向前不兑现承诺,他魏一虎也不敢闹出什么意见。
可是郝向前没有想到,魏一虎这个老实人今天竟然翻了天了,当众发飙不说,而且还粗话不断,根本不把他这个市长放在眼里。这一下子可把人丢到姥姥家了。
“魏一虎,你闹什么闹?你还是不是黑山县县长?你还是不是的干部?”主持会议的市府代理秘书长李火旺拍案而起,怒斥魏一虎,“你这粗话连篇的,像什么样子?你以为你是一个一般群众?还要不要注意影响?”
“嘿嘿,”魏一虎先是冷笑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影响?县里的老百姓早已经把我的祖宗八代都日完了,我还注意什么影响?他们要日我的祖宗八代,我日谁?只能日你们的祖宗八代了。好听话谁不会讲?但是能办实事才是真正的好汉。觉得我讲话不中听,就免了我这个县长,你祖宗的,老子就是回家当个农民,也不胜过天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祖宗!”
郝向前的脸甚至比魏一虎还要黑。他这个时候才刚想明白,为什么魏一虎敢发飙,因为魏一虎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按照七上八下的原则,开过这次人代会,回去就要退居二线了。所以魏一虎才会张口闭口的不在乎免去他这个县长。想到这里,郝向前喟然长叹,暗恨李火旺这个大草包。如果鲁发展还活着,肯定会在事先把这些细节考虑好提醒给自己,不至于让自己犯下这样的错误,让魏一虎这老东西指着鼻子臭骂。
心中恨固然恨,郝向前还是得出来收拾残局,他双手向下按着,嘴里强笑着说道:“老魏,你冷静一点。你反映的这个问题我一定严肃调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向你保证,这个治理地质沉陷的资金月底前肯定到位。我现在就可以先给你批个条子,到财政局先划拨一百万,当做项目的启动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