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郑国虽是从以前的盘国分裂的,但在很多民情风俗之上,却仍延续盘国的传统,比如一年开始的头三天,街面上的店铺几乎都是关着门的,人们基本上都用这个时间来向长辈请安,以及走亲访友。偶尔有几家酒楼还营业的,伙计们也能领到比往日丰厚一倍的待遇,等到元宵的时候,主人家还会发放红包予以格外补偿。而车马航运的却不在此停业范围内,因为多数人家都没有车马,要是出门的话难免会租用车马行里的交通工具,或者乘船北上南下的,因此,这几天城中最热闹的莫过于车马市和码头了。
不过,今年这一切和燕飞羽都没有关系。她的失身名气虽难听,但却可以藉此推掉亲戚们的拜访会面。每日里除了帮助父母处理各项琐碎事务,大半的时间都在偷偷地和云霄尽情地享受两个人的世界。
年初一那天清早,她就带了云霄去虎山,原指望很有灵性的大头能认出他来,可失望的是,大头一点儿都没表现出认识对云霄的征兆,反而和其他人一样,只要他靠的太近就立刻齿牙咧嘴地低吼警告,让燕飞羽颇觉这家伙实在不给面子,一点爱屋及乌都不懂。
云霄倒是毫不介怀,毕竟当年自己和小老虎相处的时间不仅有限,而且对于小老虎来说,自己师徒两人可是抓了他的罪魁祸首,如今大家伙不记仇报复已经很好了。毕竟老虎野性难驯,就像雌虎小美一样,虽然来到燕家几个月,可燕飞羽至今也没能收服它的心,可见人和这种猛兽之间的相处,实在是需要机缘的。
如此连去了三天,到第四天,因为有些事情耽误了一下,然后两人又在花房里谈情说爱地耽误了一会,到虎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没想到这次大头见了云霄,却主动地凑了过来,先是细细地嗅了云霄一通,最后居然用头顶他,并乖乖地卧倒在他旁边,要他给自己挠痒痒。
燕飞羽大喜,当即夸了大头好一通,结果第二天两人早上再去,大头又对云霄有些不理不睬。
燕飞羽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云霄悄悄地点了一句,她才恍然明白原来昨日大虎嗅的并不是云霄的味道,而是她和云霄在花房里拥抱时染到他身上的气息,羞涩的同时忍不住咯咯大笑。
从此,每次去虎山之间必定要偷偷地去招惹某人,还美其名曰地要帮他增进和大头之间的关系,惹得云霄原本水一样的温和沉稳性子变得一天比一天不淡定起来,虚火也一天比一天旺盛。
只是,这样的快乐平静毕竟只是表面,为了确保在元宵之间计划如期执行,在普通百姓玩家团圆的时候,白水珺所负责的隐卫却每日都在潜伏或奔波,每夜都会送来大量的情报。
所幸的是,由于在月光峡活捉了盈妃的手下,连续破除了他们两个大阴谋,之后又根据他们提供的情报几乎将蕉城内的黑衣人一网打尽,只剩了三四个落网而逃,加之又已回到防备最为严密的大本营,短期之内可以不用顾虑北盘国的刺杀。而南郑朝廷方面,皇帝既然已经决定用叛国之罪,只等燕培峰收集齐所谓的证据,然后趁关钧雷来访时下手,之前自然也不可能有太大动静。
这样一来,众人再警惕之余,一些私下的动作却可以抓紧,大量名贵的财物都在蕉城百姓的走亲访友中暗暗地转移到秘密之地,其他地方也同样如此,只留下少部分用来继续维持各地钱庄的正常所需。
关于这笔钱,燕五云倒是很放心,不怕南郑朝廷会愚蠢地予以没收,毕竟燕家作为天下首富,其旗下的钱庄就等于是古代的大银行,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存信于此,朝廷若要没收,那简直就是要天下百姓的命。
而且皇帝既然暗中扶持燕培峰,自然是希望燕家这个巨大的赚钱系统能继续运转下去,为他钱滚钱、利滚利的,所以,燕家长房会“倒”,燕家却不会倒,这也正是燕五云为之放心也可以反过来妥善利用的地方。
所谓大浪淘沙,先前他们一家都担心燕家一倒既会满门衰地牵涉太多人的命运,而今正可以利用这场“灾厄”来考验众人的忠心。
……
这样表面平静,暗里却紧锣密鼓的日子很快地就过去了八天,转眼到了初十,燕飞羽的生日,燕家盼望已久的及笄大礼。
这一天,老天十分开眼,一大早红日便喷薄而出,照耀四方,为这个寒冬带来令人喜悦的暖意。
这样的日子,前来祝贺的人们自然是络绎不绝,燕家虽然几个大门同时开启,每一个在大门口负责接待的管家却仍是忙得满头大汗。
只是宾客虽多,亲自前来的却多是中下等人家,至于那些名门望去则大多由管家仆人代劳。虽说有部分是因燕飞羽的生日正好是在春节期间,不宜远行,但相比起往年连中秋团圆之日都可以不远千里前来道贺的盛况,今年来参加燕飞羽的及笄礼的正经宾客却实在少的可怜。至于以前蕉城人们所津津乐道猜测过的许多大家族的公子更是一个都不曾前来,也不知是介意燕家小姐已非完璧的“事实”,还是因为朝廷之前曾封妃的缘故。
面对这样外表依旧繁华实则已经降了好几个等次的“凄凉境况”,看热闹的百姓之中有的叹息,有的为无辜的燕小姐不平,有的更是动了以前从来不敢动的心思。毕竟这个时代,女子就是出身再尊贵,一旦已经失节就是公主也卑贱了几许,更何况只是一个商贾之女呢,可是人家就算失身,也总得许人家吧?如此一来,不就有更多的人有机会了。莫说燕家小姐貌如天仙,就算她是只丑母猪,光朝着燕家无与伦比的财产,也足够令绝大部分男人折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晋陶赵刺史夫人到!”随着一声唱和,一位艳华丽服的中年妇人在左右的搀扶下缓缓地下了马车,正是白水珺的姐姐白水兰。外头的百姓们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禁全部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赵超凡此次会不会来,可左看右看直到白水兰一行已经全部进府,还是不见往年的那个少年身影。
“唉!还说什么此生非表妹不娶,看来赵家少爷的痴情也不过如此呀!”一个百姓低叹了一声,旁边的人也纷纷面露戚戚,却是不好随便讨论。
“竞姨,我没想到姨娘真的会来,这次只能委屈你当有司了。”确定白水兰已到的消息,燕飞羽不由地有些愧对竞秀。
少女及笄的正宾,本该是有德行的女子长辈担任,不论按谁的心意,此人本应都非竞秀莫属。然而竞秀表面上的身份终究是低了一等,而白水兰却是燕飞羽的亲姨娘,她既然来了,出于利弊权衡,这个本来预定好的人选就只能变动了。尽管老实说,白水兰的人品实在不如何,但于情于理却都不能拒绝。
“傻小姐,这有什么委屈的,只要竞姨能亲眼看着你顺顺利利地及笄成人就好了。”竞秀拍拍她的手,开玩笑道,“等到将来你和云霄成亲,竞姨还怕没有露脸的机会么?”
“是啊,等到那时,咱们再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竞姨和黑前辈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作为上宾了。”山丹一边再次检查及笄之礼所需的衣冠首饰,一边回眸笑道。
因为燕飞羽的身份特殊,多年来虽和一些官宦之家的千金有过交往,但交情深厚堪称闺蜜的却一个都没有,此次燕飞羽便坚持要求让山丹担任协助正宾行礼的赞者,为了使山丹的身份更符合这场笄礼,神医夏惜之已特地提早收了早已落了籍的山丹做义女。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见白水珺的侍女妙苹前来探问,竞秀忙示意众人捧起衣冠首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举行笄礼的场地——燕家家庙方向行去。
……
东房内,燕飞羽换好了采衣采履静静等待,庄重雅韵的乐声便缓缓响起。
乐声中,燕五云夫妇先迎接了作为正宾的白水兰,相互行礼后,主宾客等入场就坐。而后,燕五云起身表示对大家的欢迎,并宣布燕飞羽的承认笄礼正式开始。
作为赞者的山丹首先带着庄严肃穆的神情走出去,洗手立于西阶,而后燕飞羽出场,一丝不苟地向观礼宾客行礼,再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接受山丹的梳头并等待。待白水兰走完宾盥的程序,就开始三加。
有司竞秀奉上罗帕和发笄,正宾白水兰吟颂祝辞为燕飞羽梳头加笄,燕飞羽起身,接受宾客的祝贺便回到东方,更换素衣襦裙出来行第一次拜。接着是二加,去发笄簪上发钗,再更换深衣,复又出来行第二次拜。然后是三加,去发钗加钗冠,换上华美的长袖礼服出来三拜。
燕飞羽本来就是容貌极其清丽绝俗之人,先前第一次素衣出来之时,宾客之中第一次见她真容的人已经大为动容,等到一次次添加,最后见燕飞羽已完全变身为完美地无懈可击的大家千金,艳气逼人地竟令人不敢正视,一时间众人不禁都纷纷地忘记眼前的少女已非完璧,个个心中都生出一种神圣不敢侵犯的膜拜之心。
三拜之后是置醴和醮子,竞秀撤去笄礼的陈设,摆好的酒席,燕飞羽入席再受祝辞跪坐祭酒。其后,跪在父母面前,听其教诲。
虽说及笄的每一道程序都是固定的,不管是正宾还是父母都基本是念台词而已,但父母的语声中所包含的浓浓寄予和祝福,还有双目中欣慰的朦朦波光,都还是深深地感动了燕飞羽,只因台词可以千遍一律,但父母的爱却是无法替代的唯一。
为了这一天的顺利,和她以后的幸福,她的爹娘牺牲了多少东西,操劳了多少个日夜啊!
当燕五云骄傲地向所有人宣布“小女飞羽笄礼已成”的那一刻,两行清泪终于忍不住从她的眼中滑落,滴在华美的罗裙之上。不过在无数的祝贺声中,伤感毕竟不合时宜,待再目光游转,望见人群中那个虽然改了容貌却依旧熟悉之极的身影,燕飞羽情不禁地又开怀地嫣然一笑。
却不知,她今日庄重大方的神采、亦淡亦浓总相宜的倾国之貌、动容落泪的楚楚娇态,以及泪中带笑的绝美璀璨,不仅深印在云霄的心中,同时也印在了所有宾客的心中。而后没过多久,虽然关于燕家小姐失身的负面八卦还在市井之间流传,但却有越来越多同情甚至仰慕的声音开始和恶意谈论的人们对抗。
这样的结果,却是以为燕飞羽的名声已经彻底沦落的燕家人所始料不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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