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抱着小碗喝参汤,断鸿也不管晚饭是不是凉了,吃的很是香甜,不一会就把桌子上的饭菜全部吃完了,回头瞅瞅糖糖还在喝参汤,就轻手轻脚的走到纱帐子边上看里面的娃娃。
孩子只有七八个月大,是一个闺女,断鸿把这个孩子几乎疼到心肝里去了,想要抱抱孩子,又怕自己粗手粗脚的把孩子给弄醒。
这个孩子生的太难了,糖糖差点一命呜呼,如果不是从云家拿了一支老参,她们母女早就一命呜呼了。
“其实我不愿意喝参汤的原因就是不想你欠云家的太多。”糖糖幽幽的小声说道。
断鸿抹了一把脸笑道:“当时你在产房里挣命,我在外面除了着急之外一点忙都帮不上,当稳婆说你们性命难保的时候,那个时候天就塌了,别说什么欠人情了,要我的命我都给。
既然已经卖命了,那就把本钱收足,这种老参有钱都没处买去,云家想要我好好的卖命,那就必须保证你们母女活的好好的。”
糖糖把身子依偎进断鸿的怀里道:“我其实很傻的,如果早些嫁给你,这样的话母亲就能看到你成亲,不至于临走都闭不上眼睛。‘
断鸿笑道:”母亲知道,她知道你一定会嫁给我的……”
夜空中的星星在不断地眨眼,不大的屋子里洋溢着幸福的气息,只是相比整个喧嚣的都市,这里的幸福只不过是无数个残破的碎片而已。
这是一座不夜城,假如此时有仙人在高空往下俯视,他会惊讶的发现漆黑的东半球上还有一片璀璨的光明地,这是人类在这个时代所创造的出来的最辉煌的文明。
光明外面的广袤之地,隐藏着无数的恶狼,他们的阴森森的眼睛在夜空泛着绿光,他们创造不出这样的光明,但是他们有一颗向往光明的心……
太阳出来之后,大地生辉,比太阳更耀眼的是十一尊金翅鸟,十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力士背负着用铁链绑缚着的金翅鸟脚步沉重地向皇宫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朝日下的金翅鸟金光灿灿,尤其是憨牛背负着的第一尊金翅鸟更是光华夺目,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更是反射出令人发狂的光芒。
和灿烂的金翅鸟相比,云峥就像是一片永恒的黑暗,他的身体全部隐藏在黑色的铠甲之下,一柄斑斓的古剑连鞘握在云峥的手中,只露出两只泛着寒光的眼睛,胯下的大青马已经有些老迈,但是并不妨碍它昂首阔步的向前。
无数的东京人起来的很早,就是为了特意观看这传说中的佛宝。
“好东西啊,难怪云帅宁愿杀掉几千个大理和尚也要拿回这东西,为了这些宝贝,杀掉一万个也不多啊。”
“阿弥陀佛,说这些话也不怕下地狱,依我看这就是纯粹的强盗行径,出家人何辜啊。”
“你懂个屁,光知道一天到晚的念佛,大理人在建昌府杀了咱们不少人,曹荣将军的头都被砍下来了,我们进攻大理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把大理国的皇帝抓回来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可是杀僧……”
“不杀怎么把这些宝贝拿回来,谁都知道大相国寺的香油钱足,你去动动人家的功德箱试试,看那些拿棍子的武僧不打死你……”
云峥坐在马上一遍遍的叹息,自己已经想好的法子干不成了,昨天晚上自己的老师鲁清源来到了家里专门来给他上了一堂课。
这堂课说的就是儒释道三家的渊源,红花青叶白莲藕三家原来是一家,这堂课讲的就是这个意思。
儒、佛、道三教合一的思想,初起唐。三教讲论,虽肇始于北周武帝时,然直至唐代始以儒、佛、道三教名流论难为风尚,并渐由论难而趋于融汇调和。
三教归一讲论导致了学者以释道义理解释儒家经义,从而促进了儒家思想的转变。显然,唐人已开其先绪。
云峥算是大宋朝的一个伪文人,对目前大宋的学术思想几乎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大宋理学如今已然在兼收并蓄的接纳佛道的理论。
以儒为表,以道为里,以释为归,故称三教也。这就是儒生们研究出来的新东西。
大宋儒家文人、学者主张三教合一,很快得到释、道二教人士的回应。他们还皓首穷经的找到了很多儒、佛相同之处。
诸如:儒曰‘无极‘、‘太极‘,即佛所谓‘万法归一‘、
‘一归于何处‘;儒曰‘读书不如静坐‘,即佛所谓‘不立文字,直指明心见性成佛‘;
儒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即佛所谓‘真空绝相,事事无碍‘。显然,这是儒、佛合流之论。
云峥原以为士大夫从小接受的是一套良好的传统儒家教育,理应是儒学的维护者。
可是大宋的士大夫,无论是朝廷重臣,抑或州县小吏,无论是在职,抑或乡居,均是佛、道的倡导者,甚至成为佛教寺院的‘护法‘。如今的风气就是士人以与释、道二教人士相交为雅。
鲁清源甚至拿五沟和笑林来说事,告诉云峥三教归流已经是大势所趋不容质疑,一旦云峥向佛教开火,将来倒霉的只会是云峥自己,如果云峥阻碍了三教归一的大趋势,遭受的反扑将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云峥不敢想象和尚,道士,儒生一起攻击自己的场景,这种场景皇帝都扛不住,更不要说自己一介武夫了。
鲁清源在大宋就是专家中的专家,前年从吏部侍郎的位子上退下来之后,转身就成了国子监的山长,还是敷文阁大学士。
他是非常了解云峥的,知道他不可能在受了委屈之后不反抗,抱着预防的态度来找云峥,结果就发现了十一尊金翅鸟。
如果只有一尊是正常的,但是一次性拿出十一尊,那就表示云峥绝对是不怀好意的。
鲁清源当时就告诫云峥不可鲁莽行事,这个时候将矛盾上交是最明智的选择,于是,就出现了云峥大鸣大放的向皇帝敬献金翅鸟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要抢金翅鸟,借口很好找,是为了给皇帝祈福,祝愿皇帝的身体在佛祖的保佑下早日康复。
半躺在床上的赵祯眼睛里全是笑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查看放在大殿里的十一尊金翅鸟。
邹同翻译了好半天再三确认之后才战战兢兢对云峥道:“陛下认为你是恨他不死!”
因为是在内宫,云峥并不是很在意皇帝这样说话,以前的时候这样的话皇帝也对自己说过。
云峥拱手道:“陛下何出此言?微臣一片忠敬之心天日可表。”
邹同张嘴又道:“陛下说,神物有灵,最忌杀戮,明明是一件祥瑞,如果经过你的杀戮之后,祥瑞染血算什么祥瑞,恐怕会变成夺命的厉鬼吧。”
云峥笑道:“陛下多虑了,微臣知道会有这种可能,所以把原来的金翅鸟化掉,经历百道烈火重新煅烧,光彩优胜往昔。
即便是有什么不妥,也全被熊熊的烈火烧掉了,如今摆在陛下面前的是干干净净的大宋祥瑞。”
赵祯的眼珠子今日非常的灵活,邹同连忙翻译之后匆匆的道:“算你说的有理,这些黄金就算作朕帮你背黑锅的代价,不过,你想要安心的度过这一次的大麻烦,必须要帮朕做一件事。”
云峥笑道:“陛下是臣的君主,要臣做什么事情尽管下旨就是了,何必找其他借口?”
邹同道:“不一样,不一样,这件事必须是你心甘情愿的去做才好,如果需要下旨意,是做不好这件事的。”
云峥想了一下道:“请陛下明示。”
邹同拍拍手,云峥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望去,之见一个小小的少年很小心的从大殿深处走了出来。
“大将军血战大理,劳苦功高,孤王代父皇谢过。”
云峥并没有回礼,只是死死地盯着这个孩子看,他知道这孩子就该是太子赵旭,不过现在自己是太子太保,用不着向他施礼。
当了多年的大将军,军中敢和云峥对视的人并不多,赵旭坚持了片刻就不得不把视线转到别处,这一幕让躺在床上看的一清二楚的赵祯多少有些失望。
“云钺说你已经学会了制怒,已经有资格跟我学习战阵之道,为何如今连我的眼睛都不敢多看,这就是你内心的坚持吗?”
云峥说着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浑身的铠甲哗啦作响,赵旭面对全身甲胄,手持宝剑的云峥不由得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不管是赵祯,还是邹同,都把视线转移到别处,没有一个人看可怜的赵旭。
云峥蹲在赵旭的跟前道:“一个人的强大,首先是内心的强大,你刚才还敢跟我自称孤王,为何现在几乎要尿裤子了?
陛下要我做的事情必然不是一般的事情,如今我已然可以肯定,必然和新近训练出来的悍卒有关。
太子殿下,那些人既然被称作悍卒,必定是凶悍绝伦之辈,你想借他们的力量为己用,你觉得这样懦弱可以办到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