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达和张青带着自己的队伍终于到来了,不到五百人的队伍竟然有超过一半的人骑着牲口,看样子他们已经把浮水镇所有的牲口都给抢过来了。
不管如何马达还是对自己的队伍比较满意,这时候只要能增加行军速度,两个人骑一头牛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事,有了这些大牲口,自己的队伍看起来雄壮了好多,所以指着城头喝骂的声音也就大了几分,孔家都是一群文人,在这样的军威之下,很容易崩溃掉。
憨牛蹲在草丛里和侯爷一起看着乱糟糟的城门口,挠挠头发问侯爷:“少爷,这么吓唬几句能把城池夺过来?”
云峥嘴里叼着一根草面无表情的道:“能!邹城就是这么夺下来的,好多地方甚至会打开城门摆上好饭好菜招待这些盗匪!”
憨牛愣了一下好像有点愤怒:“这种好事为什么咱们没遇到,咱们每一场战斗几乎都是遇到抵抗了的,还一次比一次激烈。”
“因为我们是官兵!”
“少爷,为什么他们害怕盗匪而不害怕官兵?”
“那是因为官兵的战斗力连盗匪都不如,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传令下去,准备出战,讲究点军容军貌,铠甲上的血擦擦,披风弄得整齐一点,出手的时候不要把人杀的血乎刺啦的,万一孔老头支撑不住要投降,我们再出去笑话就大了,少爷我这次是有求于孔家,不打算看孔老头的笑话。”
憨牛和猴子应诺一声,就把命令传达给了队正,大家忙着拿青草擦拭铠甲上的血迹,虽然不明白将军为什么会下这么奇怪的命令,还是习惯性的选择了遵守。
“刘二,把你的长矛借我一根!”
“妈的,你上阵的时候借兵刃?你不是有锤子吗?”
“将军不让把人杀的血乎刺啦的你没听见?老子一锤子下去还能看出来那是一个人吗?”
“……”
立马高堤,披风随风飘扬,这本身就是一种非常震撼人心的一种出场方式,更何况在夕阳的照耀下,两百多名黑甲骑兵宛如魔神一般的出现,让仙源县的百姓心头升起无穷的希望。
“多年未见如此雄壮的猛士了……”孔宗愿低声自语了一句。
“九公,马达和张青要跑了!”孔远达手持一柄书生剑指着城下乱糟糟的队伍对孔宗愿大声道。
孔宗愿瞅了一眼城下如同丧家之犬般狂奔的叛匪,扶着拐杖笑道:“跑不掉的……子正,命家里准备晚宴,咱们总是要尽一下地主之谊的,老夫很好奇,一介武夫因何事要与老夫商谈,还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
“他一介武夫,如此肆意妄为,九公还要款待他?”孔远达有些愤怒。
“不能这么说,文信侯有功于国,而且取得制科头名,乃是文武双全之士不可轻慢!我们孔家虽说以文名传天下,教化之责不可或缺……”
孔宗愿说了一半就不往下说了,眼前的这一幕给了他极大地震撼,两百多名甲士在高速的奔跑中如同花瓣一般张开,最后变成了一张疏密有致的大网笼罩住了那些叛匪,而后这张大网就从外往里收,显得不疾不徐,非常的有韵律。
云峥带着一个号手来到仙源县城笑着拱手道:“二三子于城下嬉戏,请衍圣公品鉴!”
孔宗愿在城头还礼道:“军侯远道而来,老夫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衍圣公客气了,如果不是云峥冒昧,这些叛匪也到达不了圣人陵寝之地,要说打扰是云峥无理在先,少不得会有礼品献上以赎前衍。”
两人说着话,仙源县城的城门被身着皮甲的几个家丁缓缓打开,云峥下马,将大青马交给仆役,就匆匆上前拜见出迎自己的孔宗愿。
孔家很有意思,在城头摆了一张坐榻,一个青衣少年正在那里烹茶,看到这一幕云峥就知道自己的膝盖要倒霉了,孔家到现在竟然还是跪坐叙话,云峥最讨厌这样的坐姿,根本就支持不了多久,要说孔家不是故意的,谁都不信。
“既然是两军相戏,军侯不妨与老夫一同观看。”
孔宗愿肃手延客之后,笑着对云峥说。
“这样的游戏非云峥所愿,不管死的是谁,都是我汉家苗裔,用一样的语言求饶,哀嚎,地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想到这里云峥就再无半点欢趣。”
孔宗愿没想到云峥会这样说,扭头看看城外那些死于弩箭,马刀之下的叛匪,再回头看看云峥一脸的痛苦之色疑惑的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军侯因何会起了怜悯之心?”
云峥摇头道:“天下不得大治,总有盗跖出现,这样的贼子自然应该斩尽杀绝,我所怜悯者是他们体内流淌的华夏血,说来好笑,云某一边举刀屠贼毫不留情,一面说着怜悯的话,说到底还是有些虚伪了,只是这种念头总是挥之不去。”
孔宗愿笑道:“矛和盾,总是相悖的,善与恶也是相悖的,仁与刑也是相悖的,孟子曰: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云峥笑道:“古先贤们对这一点也是没有论断的,孟子曰性本善,荀子曰性本恶,人之性恶,其性者伪也。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生而有疾恶焉,顺是,故残贼生而忠仁亡焉;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顺是,故淫乱生而礼义文理亡焉。然则从人之性,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分乱理而归于暴。故必将有师化之化,礼仪之道,然后出于辞让,合于文理,而归于治。由此观之,然则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
先贤们都没有理顺的道理,你教云峥一个后生末学如何辨别?”
孔宗愿大笑道:“世人都说军侯机变无双,到了这里为何变得迂腐了,我们站在高岗之上自然是要说山之雄伟,立于大河之边所论者自然是河水滔滔。
善与恶是可以转变的,也是相对的,我们自出生以来,就善恶俱备,后天的善恶之心是需要教化的,所以家祖才施行有教无类,想通过无差别的教化弘扬善,抑制恶,不能教化,自然只有除之,家祖也曾怒诛少正卯,军侯大可不必为这些罪恶滔天的贼子之死感到伤感。”
云峥拱手道:“谨受教!”
说完站起来来到城墙边上对侍立一边的号手道:“吹号吧,快速结束战斗,莫让衍圣公久候!”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城下的甲子营骑兵的阵型顿时有了变化,不再是单一的阻截,两百多匹战马开始在叛贼群里穿插,好多人抛掉了自己不习惯使用的武器,换上自己擅用的兵刃在人群里掀起一场滔天的血浪。
马达张青,疯狂的想要突破骑兵的堵截,一边喊着“今天死战”之类的话,一面带着自己起家的那些造反禁军疯狂的反扑。
只可惜,他们和甲子营不但在武技上差别很大,装备上的差距更是有天地之别,他们的刀剑只能在甲子营军士的甲胄上留下一道道的印痕,而甲子营骑兵的战刀却能轻易地破开他们身上简陋的皮甲,憨牛的巨锤所到之处更是人仰马翻……
孔宗愿看着这种一面倒的战局轻叹一声道:“军侯无敌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人的力量非常的有限,如果云某没有麾下这批能征惯战之士,一个无赖子就能治云峥于死地,所以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大宋所有的力量能够拧成一股绳,我们能干成多少大事啊。
当年儿皇帝石敬瑭将我燕云十六州的大好河山拱手相送,致使我大宋如今无险可守,辽人的骑兵南出幽燕兵锋所指之处就是京都,为了预防辽人放马中原,河北之地屯兵五十万却丝毫不能动弹,只能坐看李元昊父子坐大,西夏最终成为大宋的心腹之患。
如今我大宋厉兵秣马准备北征,封桩库里的银钱堆积如山,将士们更是枕戈待旦,却不知衍圣公在此大时代中能否助我等一臂之力?”
孔宗愿将双手塞进袖子里呵呵笑道:“军侯雄心可嘉,老夫听说,本朝太祖曾有言在先,收复燕云十六州者为王,军侯有问鼎王位之心?”
云峥看着孔宗愿的眼睛道:“大宋赵姓王都闲置在四野,一个异姓王能有多大的权势?云峥本是一蜀中农夫,躬耕于田亩之中,不愿闻达于世间,只想一日三餐无忧就心满意足。
无奈世间多变,风起云涌之际,致使云峥得青云托身扶摇直上,既然身在其位,自然不能尸位素餐,云某只想为我大宋夺回燕云屏障,假如上天垂怜云某一片赤心得以功成,收复燕云的那一天,就是云某远遁荒岛逍遥度日的一天。”
孔宗愿拱手道:“军侯有雄心壮志,孔某自然乐见其成,只是孔氏一门向来只知教化之道,武不能提枪上马,文不能安抚黎庶,恐怕想帮忙也无从帮起啊,真正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