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会议室门口处涌入了大群的黑旗军官兵,全部拔刀在手。会议室有几个士官生警卫企图反抗,但还没动手,几把锋利的军刀就架到了他们脖子上,压得他们一动不敢动。士兵们一拥而上,把来自帝都的高官们围得水泄不通。士兵不说话不出声,寒着脸,闪亮的马刀逼在高官们面前,近得可以感觉马刀的锋利寒感。
很多高官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瓦格拉尔都快要吓得尿裤子了。
突变陡生,来自帝都的高官们齐齐面上变色。这里是黑旗军的大本营,一旦军队兵变,他们没一个能活着出去!瓦格拉尔吓得腿都软了:“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没人搭理他,士兵们冷着脸,身上杀气腾腾。
虽然同样是文官出身,但相比瓦格拉尔,罗明海镇定得多了。他“哼”了一声,转向紫川秀:“秀统领,请约束贵部!”
紫川秀微笑道:“总统领大人,我已经被停职检查了,拿什么身份去约束弟兄们呢?”
“你!”罗明海愤怒地一跺脚,他忽然看见文河躲在士兵圈子的外面讪笑着在看热闹,高声叫道:“文河副统领,让这些士兵退下!”
文河一愣,他也高声叫道:“总统领大人,您说的什么?下官听不清楚!”
罗明海提高了声量:“文河副统领,命令士兵退下!”
“总统领大人,下官还是听不清楚!”
罗明海高叫:“让他们退下!”
“大人声音太小,下官实在听不清——要不您走过来近点说话?”
“妈的!”不顾自己身份,罗明海罕见地骂了一句粗口:“文河你这个王八蛋,老子要是能走出去,还用得着你!那个旗本——对,你姓欧阳是吧?欧阳旗本,我命令你立即把这群乱兵赶开!”
“遵命,大人!”欧阳敬嬉皮笑脸地走过来,冲着士兵们笑嘿嘿道:“兄弟们,请你们走开,好吗?你们再不走我要生气啦!你们还不走?真的不走?好,你们不走,我走!”
欧阳敬屁颠屁跑回罗明海面前,嬉皮笑脸地摊开手:“大人,我命令了,但他们不肯走,那可怎么办好呢?”
“你!”罗明海被这个惫懒家伙气得七窍冒烟,他想找在场的另一个旗本德龙,却望来望去不见人——早在冲突一开始,老奸巨猾的德龙早一溜烟跑得没影了。无奈之下,罗明海只好直接向士兵们喊话:“弟兄们,我是总统领罗明海!你们想干什么?”
士兵们响亮地回答:“总统领大人,秀川统领斩奸除恶,有功无罪,请大人收回处罚决定!”
“这是总长殿下的意旨,你们竟然胆敢。。。”
数十人异口同声喊道:“除恶无罪,惩奸有功,请家族收回成命!”
“你们!”
“除恶无罪,惩奸有功,请家族收回成命!”
“除恶无罪,惩奸有功,请家族收回成命!”
不但室内,军部大楼外也传来了应和的呼声,整栋军部大楼已经被四面八方包围了,声势之大,竟不下数千人之众!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最后直如山洪海啸般澎湃而上!
发现自己身陷重围,高官们无不面色惨白,秦路扯了下罗明海衣服:“大人,您宜当机立断,迟则恐生不测之祸!”
罗明海狠狠盯了紫川秀一眼,小心问秦路:“你看,他敢吗?”
“大人,我相信秀川统领并无此意,但是现在局势发展已不受控制了!”
看看罗明海低头不出声,秦路知道他其实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话,只是碍于面子不肯退缩。他微微一笑,转向紫川秀:“秀川大人,下官是军务处处长助理秦路。”
“你好,秦路阁下,我认得你。”
“下官相信,秀川大人您定是有不得已的委屈。但现在局势很混乱,这并无助于秀川大人您洗刷冤屈。不知大人您是否能信任下官呢?”
秦路坦诚明亮的双眼正视着紫川秀,语气镇定温和,那自信又从容的军人举止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紫川秀也在思考。杀掉罗明海是很容易的,几分钟之内就可以把这群高官连同护卫全部剁成肉酱,他们一个也跑不掉。问题是,杀了他们以后,事情怎么收场?难道自己真要起兵造反吗?
紫川秀也借机下台,他笑道:“既然秦路大人您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呢?文河!”
他轻轻叫了一声,刚才耳力不好的文河忽然一下子耳聪目明起来了,高声应道:“下官在!”
“约束弟兄们不要乱动,不要惊扰了帝都的贵客!”
“遵命,大人!——你们全部退出外面去,把刀子都收起来!”
就如刚才冲进来一般,士兵们鱼贯退出了会议室,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盯了瓦格拉尔几眼,示威性地舞动手上的马刀。瓦格拉尔吓得软瘫在座位前被吓得屎尿齐出,一股难闻的恶臭令众人掩鼻。
但同样惊魂未定的同伴们也没心情嘲笑他了,高官们这才见识了军队的恐怖,那些大兵们一旦恼起来,哪怕总统领或者元老之尊也照旧让你血溅五步。能压得住他们的,惟有象紫川秀这样出身行伍的将领。
大家都心里打鼓:这怎么调查法?如果没有紫川秀的保护,一行人根本走不出这栋军部大楼,紫川秀一翻脸,大家就得人头落地了!
罗明海沉着脸:“紫川秀统领,请跟我们走。”
众人出了会议室。军部的走廊两边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来自帝都的高官们,无形的杀气迷漫在空中。从两排武装士兵的夹道中间通过,帝都的高官们汗流浃背。幸好,士兵们只是看着,没有人上来阻拦动手。
走出军部大楼,在黑旗军司令部的大楼前面,聚集了好几千的武装士兵,黑压压一片。他们封锁了军部和市政大楼所在的街区。看到紫川秀的身影从大楼里出现,就象那石头落入平静的池塘,士兵群中起了骚动,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统领爷出来了!统领爷出来了!”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紫川秀面前,一个士官生拉开车门:“大人,请上车。”
洞开的车门黑漆漆一片,看不清车厢里面。呆呆地看着车厢,紫川秀知道,一旦上了这辆马车,自己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罗明海宰割了。他苦笑一下,抬腿上了马车。
“他们要把统领爷带走!”围观的士兵群中爆发一声大喝,上千的黑旗军哗然地乱了。有士兵大喊:“统领爷,不要跟他们走啊!黑旗军会保护你的!”
“统领爷,我们会保护你的!那群官老爷休想欺负你!”
“统领爷,不要离开我们啊!”
士兵们七嘴八舌地叫道,有人试图冲开士官生的包围圈要过来把紫川秀拉下车来,士官生们在拼死地结人墙拦住士兵们。
“退后!退后!”
“滚开,别挡道!”
双方的刀枪都已经出鞘,对峙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随时可能大打出手。场面乱成一团,混乱中,有人用力地抓住紫川秀肩膀把他拉下了车子来,紫川秀回头,那人竟是黑旗军的副统领文河。他一字一句地说:“大人,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统领!您没有错,我绝不会让他们就这样把你抓去!黑旗军会保护你的!”
雪后的冷天,这个淳朴的汉子额头上全是汗,眼神中却流露不可动摇的坚定,显示这个沙场猛将已经下定决心定要做到自己所说的,哪怕是起兵反叛!不止是文河,黑压压一片黑旗军官兵都在向自己望来,官兵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真切的关心和担忧。
望着那些焦急的眼睛和面孔,紫川秀心头涌上了一阵暖流,喉头仿佛被什么哽咽住了。他扬起手示意有话要说,下面的喧哗声渐渐停息下来。
“黑旗军的士兵们,安静。你们与我都是家族的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们接到了这个命令,尽管你我都知道这是一个错误的命令,但作为军人的我们是无权判断的。
现在,我将暂时离开你们。在离开之前,我命令你们,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忠诚于紫川家族,服从总长殿下和宁殿下的命令!
忠于家族,服从命令!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命令!”
“统领爷!”文河哀号一声,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泪水长流。很多士兵不出声地抽泣起来。紫川秀严厉地看着他们:“够了!实在太难看了,哭得象个娘们似的!我麾下没有这么没出息的兵!给我拿出点军人的样子来!”
“敬礼!”
在场军人挺胸昂首向紫川秀行礼,连那些士官生也不例外。罗明海也慢慢举起了手,缓慢地向紫川秀大人行了个礼,用目光向紫川秀不出声地道谢。
紫川秀向众人庄重地回了一个礼,转身消失在漆黑的车厢里,秦路跟着上了这辆车。车队向旦雅的城门开去。走出很远,还能隐隐听到后面传来的呼声:“统领爷,一路走好!”
秦路由衷地感叹道:“统领您深明大义,若不是您,今天的场面不可收拾了。谢谢你。”
紫川秀淡淡说:“也没什么,不过尽职责本分罢了。身为家族军人,我总得维护家族的
威严。”
“军心即民心。秀川大人您上任短短数月,西南各地便万众归心,下官实在很佩服。”
“秦路大人,这该不会成为我的又一条新罪名,说我故意收买人心,意图不轨吧?”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出了旦雅城门后,车窗的帘子放了下来,车窗内看不到外部的景色,更不知道车队是往哪个方向走。黑暗中,秦路完全看不到紫川秀说话时的表情,他微微一震:“统领大人,您说笑了。”
“我也希望是说笑啊,但家族统领竟然会为杀倭寇和黑帮而被立案调查和囚禁,那出现更荒谬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路沉默了。好一阵子他才说:“秀川大人,您是明白人,我也不和您说套话了:对你进行立案调查,军方是强烈反对的。斯特林大人本来想亲自参加对你的调查的,但是元老会不同意。他们认为,斯特林大人与你关系过于密切,如果让他来调查你,那就等于——”
紫川秀帮他说出口:“就等于紫川秀自己来调查紫川秀。”
“正是这个意思!”秦路一拍手:“同样的理由,他们也把监察厅的帝林大人给否决了。这次调查主要由总统领罗明海和元老会主持,军方和监察厅不会有多少发言权,您要有思想准备。”
“罗明海和元老会?”紫川秀笑道:“总长殿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是不是为了美化帝都市容,把帝都心胸最狭隘、最招人讨厌的家伙都赶到旦雅来好眼不见为净?”
秦路干咳了一声,紫川秀才发现自己口误了。他歉意地笑笑:“哦,抱歉,我不是说你,秦路阁下,你心胸开阔得很,也很招人喜欢——我知道有几个女孩子就很仰慕您,有没有兴趣呢?”
秦路哭笑不得:“统领大人,好意心领了。不过我家小孩都五岁了。”
“哦,那就太可惜了。”
紫川秀轻声吹起了口哨,欢快愉悦的哨声回荡在车厢内。
秦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眼前的人是家族的统领,名声显赫的英雄,眼下却突然沦为了自己的阶下囚,命运朝不保夕。突然遭遇如此惊变灾难,他没有丝毫悲伤惊慌,反而是笑容满面,秦路实在无法理解。最后,他忍不住问:“统领大人,恕我冒昧,这次您被停职调查,这无论如何不能说是一件好事。但我看您好象很开心的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紫川秀望望秦路,笑着说:“秦路阁下,人生官宦浮沉,有的时候真的看淡点。降职、流放、罢免,大起大落,这对我简直是家常便饭了,每年都要遭遇上几次。我连叛国贼都当过,相比之下,这又算什么呢?”
秦路由衷地感叹:“大人胸襟广博,非我们所能企及。非常人方能成就非常事,难怪大人您成就非凡了!”
紫川秀笑而不语,他当然开心:刚才他还以为是自己私放流风霜这事东窗事发了,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他担心得要死了,忽然知道,原来只是因为马维——相比之下,那算什么啊!简直就跟一个杀人放火的**大盗落网后只被控告红灯时横穿马路一般。
窗口蒙上了黑布,紫川秀连车队到了哪里都不知道,他只是感觉开始道路比较平稳,后来就颠簸起来了,车身向后倾斜,应该是上坡,接着是向前倾斜,那又是下坡,又是转弯,有时紫川秀竟然感觉车队象是在往回走。这样反复了几次,紫川秀头都有点晕了。
他虽然当了几个月黑旗军统领,但对旦雅周边的地形并不熟悉,一时间竟想不起旦雅城郊有哪处有这么复杂的山丘地形,望向秦路,后者也是一面的糊涂,苦笑道:“统领大人,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一直折腾到了下半夜,马车终于停下了。有人从外面打开了车门,清凉的夜风带着山野的新鲜空气一起涌进来,俩人都为之精神一振。
紫川秀跳下了马车,落在一片长满了小花的草坪上,脚底软融融的。头顶是一片闪耀的星空,夜空洁净得象一颗巨大的蓝宝石,风中传来了玉兰花的香味。
他正身处在一个小山的顶上,四面是辽阔宽广的大地,目光一直到达地平线上。褐色的大地无限地在眼前被缩微了,森林、农庄、建筑、一切都一览无遗。从狭窄闷热的车厢里来到如此胜景,紫川秀心旷神怡。他很想躺倒在这片绿油油的草坪上享受晚风和大自然的恩赐。
草坪的尽头有一座阔叶树林,林中露出了白色的尖顶屋顶,窗口的灯光透过林间的空隙射出来。几个身着禁卫军服饰的军官从林子里走过来。领头的中年军官瘦高得象根竹竿,长长的瘦脸上满是愤人妒世的严肃。他向紫川秀行了个礼:“紫川秀统领大人吗?”
紫川秀只是淡淡回了个礼,他没兴趣回答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那军官眼中露出了怒意,他仍是礼节周全地说道:“下官是蒙克多副旗本,隶属于禁卫第一师。在大人停留此地期间,本官很荣幸地负责保卫大人的安全。如果有任何不当之处,请大人不吝提出。”
名为保卫安全,实质是监视看管,这是小孩子也懂的事。紫川秀微微点头:“辛苦了,如此就麻烦贵官了。”
蒙克多生硬地一躬身,转身做个请的手势,几个禁卫军官不出声地站在了紫川秀身周,表面恭敬,手却有意无意地握住了刀柄。紫川秀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传来。这些经历实战的现役军官和士官生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他们的眼神更亮、更冷,更静,也更残酷。只有杀过人的好手才有这种眼神。
紫川秀开步向林子中的庄园走去,跟在他后面的秦路也想过去,却给蒙克多拦住了:“大人,很抱歉,我们接到命令,这里只接待紫川统领一人,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大人您请回吧。”
秦路气得脸都歪了:“我是中央军副统领,军务处委员,调查组成员,难道我也是闲杂人等吗?”
“秦路将军,非常抱歉。”蒙克多点头致歉,但身形依旧挡在秦路面前,一点没有让开的意思:“我们接到命令,必须如此。”
“混帐,谁那么乱来给你们的命令?”
“紫川家族七代总长,紫川参星殿下。”蒙克多平静地说。
突如其来的停顿在幽静的晚上显得特别刺耳。秦路愣住了,僵立原地不知所措。不忍心看到他的难堪,紫川秀不出声地快步朝林子里走去,几个禁卫军官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身后。
这是一个座落在山顶林间的小庄园,进了大门以后,紫川秀才发现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到的要宽阔得多,几栋白色尖顶的别墅错落有致地座落在翠绿的草坪上,别墅间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警卫身影。
见到有人进来,卧在草坪上的几条大狼犬发出了呜呜的低沉鸣声,声音中隐含杀气。
紫川秀停下了脚步,他是知道这种狼犬的,这种狼狗有个可怕的名字叫做“暗夜杀手”,帝林曾向他展示过,它们被切除了声带,专门以敌人喉咙为攻击目标,一口致命,它们的凶残曾给紫川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统领大人,”蒙克多不动声色地说:“这些狼狗不认生人,十分凶狠。请大人记得千万不要擅自离开居住区域,否则万一您受些什么损伤,我们实在无法负责。”
紫川秀笑道:“多谢提点,十分感谢。”
“哪里,这是下官分内的职责。您的房间在这里,请跟我来。”
从这晚开始,紫川秀就开始了他的变相软禁生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