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齐人提供安全保护,并在港区附近建造了被占城土民顶礼膜拜的神物——炮台,是以,和齐人聚集区相邻的都城因陀罗补罗之东城墙已经被拆除,和齐人聚集区算是联为一体,但双方之间,同样有高墙隔开,这却是齐人建造的高墙了。
仅仅一墙之隔,占婆都城老城区,和齐人港区,就好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破破烂烂的贫民窟,最常见的建筑便是草棚,可能一家十余口都挤在里面,大街上走过,便可以看到这些衣不蔽体的土民生活在里面,这些贱民之户没有任何遮掩私隐可言。
又脏又臭,距离齐人港区一带因为齐人的强烈要求还好,越往东,越是臭烘烘的,甚至街边便可以见到屎尿痕迹。
陆宁兴冲冲来看看古占婆人生活,现今却有些后悔,也没什么可看的,而且,对于大齐“势力范围”、“租界”这种,最开始虽然是自己的策划,但现今来说,其和自己后世见到的模式已经完全不同,只能惯性发展,靠大齐官吏来经营维护走下去,自己已经提供不了什么经验、思路等等,还是要靠长期管理这齐人港区的官吏、东海百行的经营者等等群策群力,才能真正明白大齐在本地的领土和影响力如何能长久的存在下去,以及和本地土人,到底怎样一种关系才更符合实际。
现今才知道驿馆掌柜听说自己要去老城区,很是诧异是为什么了。
但显然他很会察言观色,看出自己不是普通人,便不会打听自己做什么,更知道劝也没用,只是说,去老城区还是备轿子的好。
港区劳力,都是土民,人数还不少,码头做工的许多,也有各种脚夫。
陆宁觉得做轿子没意思,徒步出来的。
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陆宁也就没马上转头就回去,但也没有往远远看着更脏更乱的西城那边走,而是看旁边有个草棚,挂着一块破破烂烂布块? 上面有齐国文字“马”的字样,陆宁便踱步走了进来。
陆宁一行五人。
跟在陆宁身后的甘英秀、李师师和徐冬冬三女,忙跟了进去。
此外还有两名白白净净的男子? 跟在最后。
甘英秀三个更爱干净? 但跟在圣天子身边,外界环境? 殊不足道,根本就没人会去在意。
两名白净男子? 一个叫刘承规? 字大方? 一个姓窦? 名窦神宝,字小宝。
刘大方和窦小宝都是前周时大太监的养子? 他俩也从小便被阉割。
陆宁宫中不用阉人? 夺得汴京时遣散所有阉人,刘大方和窦小宝当时都是七八岁年纪,和年纪差不多的阉童一样,被送去学馆,毕竟? 这些孩子太可怜了,陆宁希望给他们一个出路,而且,如果核算之类有天分,也算不浪费人力资源,比令他们去做苦力,要人尽其才。
尔后,刘大方渐渐显露出天赋,在计算等方面,很有天赋,对度量衡之研究,更有自己的一套看法。
窦小宝则偷偷跑去参军,其虽然是阉人,但越生得极为健壮,勇武无敌,只是,最终被发现了阉人身份,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前几年,陆宁听得有这么两个阉人人物,当时就很吃惊。
刘承规和窦神宝啊,对宋代历史稍微感兴趣都会知道这两个大太监。
因为宋初太监群体,实在很特殊,很有些人才,哪怕童贯,也曾经平灭方腊,刘承规和窦神宝更是其中极为杰出的两个。
两人一文一武,刘承规若不是阉人,怕肯定成为一代名臣,饶是阉人身份,但最后也是以上将军、节度使的身份致仕,而且,其对度量衡有很深的研究,今世,就更是如鱼得水。
这么一来,自己曾经殿试的那神童探花,倒是和这阉人刘承规同名,是自己搞错了。
至于窦神宝,历史上镇守西北,抵御党项,除了吝啬爱财,倒也没别的污点。
两人同年生人,今年都是二十五岁,虚岁的话二十四岁。
虽然都是人才,但既然宫中不用太监,为避免重新引发此风,是以陆宁也没令两人进宫。
而阉人在外任官的话,陆宁又多少觉得有点不对劲,还是要观察观察。
是以,两人在汴京时,一个潜心习武看兵书,一个研究学问,只有陆宁出宫时才会偶尔带上他两个。
现今下南洋,且水陆并进,自己下南洋到缅南和贞义女营会和,如果战事顺利,说不定便亮明身份亲征,博得更大的威名,是以,便也领了他两个来,观察一下他们真正的才学。
今日出游,也叫上了他两个。
草棚里坐的都是黑黝黝土妇,为首一名土妇立时站起,凑上两步,结结巴巴说了句什么,好像是说“老爷万福”之类的,但语音发音含糊怪异,根本听不出原音。
甘英秀目光巡视一圈,便忙拿出一方橙黄手帕,想去铺在旁侧一个烂木桩上。
陆宁挥挥手:“不坐了,就站着和她们聊几句。”
土妇已经双手捧着一块木牌到了陆宁面前,陆宁看去,这薄薄木片上,写着密密麻麻中原文字,显然是土妇或者土妇后面的经营者请齐人写的,上面却是说,土城脏乱,如果要去城中行事或游览,又不想坐轿,可乘骑这些土妇,称为“土马”。
后面,明码标价,说是一人最好雇佣两到三匹“土马”,如此可换乘,速度变快,每匹“土马”,一个时辰两个铜板,日雇的话为十个铜板。
里面更说,这些“土马”力气很大,乘骑起来很是舒服。
陆宁看得呆了,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妇女身畔都有类似马鞍似的宽宽布垫,而且她们膝盖和肘部,都缝着一种护垫,反而真正敏感部位,倒衣不蔽体不太在乎。
看着这些土妇大多瘦小枯干的身子,陆宁有些无奈,当然,从收入来说,这工作虽然累,但如果天天有人能做满一天,一个月就是三百文,三个月就是一贯钱,一年四贯钱,四个银元,在本地绝对是天文数字了,虽然,真正幕后老板抽成绝对很狠,可看这些土妇眼中的期待,就知道,这工作比起她们以前的生活来说,可以带给她们很多憧憬和希望。
现今贵族享受生活,靠的就是驱役许多人力,但在大齐,这种直接将人当作马骑乘甚至几个时辰一天的情况,至少陆宁不知道,毕竟,看起来太压迫人,不符合中原价值观,轿夫之类,其实工作异曲同工,但没这么直接,而且,是站着工作而不是爬着工作。
“你们也看看吧。”陆宁做个手势,要那土妇头子拿木牌去给甘英秀三人看。
陆宁在看东西,她们三个自然不会凑上来围观,哪怕瞥眼就能见到,但她们也目不斜视,规规矩矩肃立。
三女都是墨绿军服带出诱人曲线,贝雷帽,黑色军靴,英姿飒爽中又青春可人,而且,更有女军官特有的冷艳气质,在今世来说,更显惊艳。她们腰间都有军用腰带紧紧扎在柳腰上,纤腰真是盈盈不堪一握,腰间挂的长杆转轮火铳,就好似这几朵瑰丽玫瑰上的尖锐利刺。
甘英秀三个,看了看木牌,也都有些惊讶。
然后,木牌才轮到刘大方和窦小宝两个。
刘大方看了木牌,立时赔笑道:“爷,这些土蛮真是天大的福气,得慕这个……得慕爷的尊容……”
陆宁听着立时脸有些垮,毕竟后世来说,“尊容”都是讽刺意味,和现今完全不同。
刘大方吓一跳,以为自己揣摩错了圣意。
陆宁随即晦气的摇摇头,做手势道:“是,就每人三个雇了吧,也不用她们驼。”
其实这些蛮妇不过十余人,如此等于全雇了。
“是,是!”刘大方点头哈腰的,又走上两步,对那蛮妇比比划划,更从钱搭子里摸出铜板,一枚枚数。
十一个蛮妇,日雇每人十个铜板,共一百一十文。
陆宁蹙眉道:“就给她们一贯钱又如何?”
刘大方忙谄笑,“是,是,能驼爷的福气,那是多大?她们虽然驼不了爷,但沾点边,每人分百八十个铜板就是表象,回头定各个转运,成为人上人。”
陆宁心里直翻白眼,只是脸上没有喜怒哀乐,轻易自不能在下人面前表露情绪。
刘大方才具是有的,只是这谄媚劲儿,自己重用的话,以后定然就是一弄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