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姐姐,今晚真是多谢你呢。”木生阁小门外,花眠向孤月谢道。
孤月淡着脸,低声催她道:“你快些进去吧,莫叫人看见了。”
“那孤月姐姐,我进去了。”花眠小心推开小门,轻手轻脚地进了木生阁。孤月也不多做停留,在夜色掩护下匆匆离了此处。
花眠进了院子并不着急休息,而是先溜去柳枝兰住的偏房瞧了一眼,见屋里灯灭着,她才放下心蹑着手脚回木生阁附院睡觉去了。
木生阁偏僻,连带着下人们住的附院也不大,小厮侍婢们分住两间小房,好在这院里伺候的下人不多,不然休息时都挤在一张床上能把人给挤死。
祯茶琈琴是跟着柳枝兰后来的,木生阁里的下人借口附院里的床实在没有多余的空地留给她们。没办法,她们只好在侍女房里的床铺边临时搭了张巴掌大的小床,两个人挤在上面凑合着睡了,总归最后也是要搬走的,也就不做什么要求了。
花眠进房时,特意仔细瞧了眼祯茶和琈琴。天气冷,祯茶琈琴合盖一张薄被,两个人睡梦中都紧搂在一块儿了但身子还是微微发抖。
见两人没有什么异样,花眠才彻底放心地爬到床上自己的位置,用被子裹好自己后打个哈欠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伴着房里多出来一道匀长的呼吸声,小床上的祯茶琈琴同时睁开了眼。她们悄悄起身望了眼大通铺上熟睡的花眠,然后下榻开门关门,动作迅速而一声不响。
“姑娘。”二人潜进柳枝兰房内,跪在地上于黑暗中悄声向榻上唤着。
“取了遮光布遮上吧。”榻上人发出悉悉索索的动静,应是在榻上坐了起来。
琈琴祯茶得了吩咐便从榻底取出了藏着的几匹遮光布,随后手脚麻利的将它们挂到了窗上。
“姑娘神机妙算,那花眠今晚果真去了清风苑。”祯茶点上灯,一室光亮从屋外面看却是瞧不见的。琈琴单膝跪在地上向柳枝兰汇报着:“这个不老实的,也真是急不可耐。姑娘抛个鱼钩,她立马就咬上了!”
柳枝兰一直未眠,专等着琈琴探完消息回来向她禀报。“她去报信,明玥岚信了?”
“奴婢从屋顶上瞧见明小娘刚开始是不信的,还打了花眠一耳光,但最后明小娘又给了花眠一对银钗。”琈琴道。
柳枝兰提唇淡笑,她向祯茶伸出只手,祯茶会意呈给她一杯茶水,她接过后嘬饮一口,道:“这便是信了。”
“猎物已入网,不知姑娘打算何时收网呢?”琈琴问。
“不急,”柳枝兰盯着杯中的温水,喃喃道:“要用温水煮青蛙,这样到最后那青蛙才没力气逃走。”
琈琴点点头,接着汇报:“姑娘,奴婢还打探到一件有趣的事。”
“何事?”柳枝兰问。
“禀姑娘,奴婢在跟着花眠的时候看到了三姑娘身边的孤月,她也和花眠一道去了清风苑。”琈琴说完,柳枝兰毫不在意道:“孤月是柳晗雪的贴身侍婢,柳晗雪派她去清风苑很正常。”
“可是花眠遇到孤月时,奴婢看孤月在路口一直踌躇徘徊。”琈琴道:“一开始是花眠央求孤月给自己带路,孤月才同花眠一道的,但路上奴婢隐约听见孤月对花眠说她也要去清风苑,但这跟奴婢观察的她一开始推脱花眠的行为实在不符。”
柳枝兰提了点兴趣,“你的意思是,孤月原本并不是要去清风苑的?”她略一思索,“若是柳晗雪派孤月做事的地方不是清风苑,那孤月肯定会推掉花眠的请求。柳晗雪的性子急躁,事情办得晚了柳晗雪肯定会重罚孤月。这么来看……”
“她是偷跑出来的?”候在一旁的祯茶听了许多后脱口而出,柳枝兰点点头,“不无这个可能。”
“可是什么事要偷偷地做?”祯茶好奇间突然警惕道:“难道她暗地里谋划要为主报仇?”想到柳晗雪被妃篆打伤的事,孤月是柳晗雪的贴身侍婢,所以这个可能也是有的。
可祯茶才说完,柳枝兰就笑着摇头否定道:“不可能,孤月是绝不可能为柳晗雪来报复我的。”
“为什么呀?”祯茶不解。
柳枝兰解释道:“柳晗雪素有才女之名,在皇都众人来看她的性子或许只是有点刁蛮,但是在柳府下人眼里,柳晗雪是不折不扣的心肠歹毒。”
“心肠歹毒?”这下子连琈琴都有些疑惑了,“奴婢看她只是脾气差了些,跟在明玥岚身边心思坏了些,怎的就心肠歹毒了呢?”
柳枝兰冷笑道:“我这个三妹啊,别看她只有十二岁,可折在她手里的人命估计也有十数条了吧。”
前世,柳枝兰初到柳府时就亲眼见到柳晗雪将一个下人生生打死,她一时惊怒之下逼柳晗雪对着那下人的尸体磕了一天的头,最后还是柳正乾和明玥岚以下跪相要挟她才消了柳晗雪的罚。那之后柳晗雪就再也没有对府里的下人动过手,在她面前柳晗雪也表现得更加温顺了些。
但是,那个下人死后不久,柳晗雪就遭人下毒暗杀。好在发现的早,柳晗雪只吃了一两天的药便痊愈了。当时柳枝兰彻查柳府上下所有的人,最后查出下毒的人是柳晗雪身边的侍婢孤月,而原因是那个被柳晗雪打死的下人正是她的胞妹繁星。柳枝兰知整件事的事头是由柳晗雪引起的,所以她只将孤月赶出了府而没有用家法处死她。孤月被赶走后这事也就告一段落,她也再未听说过孤月的消息。
“小小年纪,竟这般残忍嗜杀!”祯茶皱眉道。她看向柳枝兰,柳枝兰年方及笄,手上也有不少人命,但她是一派之主,每日里过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可柳晗雪不同,她自小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衣食无忧生活自在而手上却还有不少人命,这便只能是天性暴虐使然了。
“不过,姑娘是怎么知道的?”琈琴盯着柳枝兰问道。自到了皇都后她越来越觉得柳枝兰知道皇都里的很多事情,但柳枝兰从未派人打探过皇都的事,按理说这些事情柳枝兰是不会知道的。虽然她身为属下不该多嘴,但是她是真的很好奇柳枝兰的消息来源。
柳枝兰将杯中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祯茶接过空了的杯子放到桌上时听柳枝兰道:“是鬼棋。”
“鬼棋?”琈琴拧眉,“他不是被您派出去做任务已经两年没有音讯了吗?他在皇都……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祯茶琈琴二人探究的目光,柳枝兰淡淡敷衍道:“他在皇都,但现在时候未到,等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们的。”
“可他……”琈琴还想问,却被柳枝兰切断了话题,“关于鬼棋的事现在就不要问了,还是跟我说说今晚上孤月的事吧。”
琈琴看向祯茶,祯茶无奈地摇摇头,琈琴咬着下唇沉了片刻脸才道:“奴婢听到孤月问明玥岚关于繁星的事。”
“繁星,孤月的妹妹?”柳枝兰心念一动,问:“繁星怎么了?”
琈琴摇头,“详细的不太清楚,只知那繁星好像失踪了。”
“失踪多长时间了?”柳枝兰问。但琈琴还是摇头表示不知,于是柳枝兰直接道:“明天你们在府里打探一下,看看这繁星失踪到底怎么回事。”若不出意外,这个繁星现在极有可能如前世一般已经死了,至于怎么死的还得再探查一番。
“是。”琈琴祯茶齐齐应道,她们没了需要禀报的,柳枝兰便开口道:“你们去休息吧,我也有些困了。”
祯茶琈琴行一礼,便撤了遮光布灭了灯退了出去。临走前,琈琴把着门回头往床榻的方向道:“主子,属下知道,回皇都一事您心中有自己的考量自己的谋划,但属下是您的属下,属下跟来就是来护主子安危,为您出生入死的。属下不知主子您现在正在做的事有多危险,属下只恳请主子保全自身,必要时主子可以依靠属下,就像别家的小姐丫鬟一样,主子您在这皇都不必像在总崖时……自己扛着一切的。”
琈琴等待着,黑暗中她看不清榻上人的表情,等了许久都得不到答复,她咬了下唇,心中失落道:“奴婢不耽误姑娘休息了,奴婢告退。”
木门缓缓关上,柳枝兰仍坐在榻上,她向门的方向呆呆瞧着,藏匿在黑暗中的表情悲伤不抑。依靠不了的,前世的一切爱恨情仇她只能自己扛的。那些血泪,那些仇怨,她必须自己布局筹谋讨债,这世间没有人可以分担她的痛苦,前世今生所有的一切她只能自己独自背负着走下去。
“她你依靠不了,那我你总可以依靠吧?”桌旁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柳枝兰沉浸在思绪中被陡然惊醒,她紧张地看向来人,面上的悲伤一瞬间全都藏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蛇阴獠将胳膊放在桌上支着脑袋,调皮道:“我来许久了,只是你好忙啊,这么晚了还在和底下人合谋算计别人,我就只能一直在屋顶上等等喽。”
“你一直在屋顶?”柳枝兰皱眉,蛇阴獠武功并不高,她竟然没有察觉到他在屋顶?她记得他们竹歇阁初见时也是,蛇阴獠都进她房间了她也没有察觉到。但前天夜里他来时她确实感觉到了,难道只是她沉溺忧思,所以才没有察觉到?
“当然,”蛇阴獠搬了凳子坐到榻边,“难道武艺精深如枝兰你,竟然都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少贫嘴。”柳枝兰确定自己只是心思多了才没察觉到他而已,“你还敢来?”
“枝兰,我楼都送了,我要不来那我多亏啊。”蛇阴獠又道:“而且,就算你要将我大卸八块,我身为骨湮阁阴阁凤主,为了你我二派大事,我也得舍命来一趟啊,这样方才不负我的身份。”
柳枝兰嘴角一抽,“你莫要叫我名字。”
“为什么呀?”蛇阴獠不乐意道:“我叫的不好听?不会吧,我声音多好听啊。”
“……”柳枝兰冷道:“凤主,你我还未相熟到可以唤我闺名的地步。”今天的蛇阴獠感觉好奇怪,怎么觉得他好似比之前更跳脱了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