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着呈上来的荷包,柳正乾一把抓了过来解了系口。他将里面的银子全部倒出来,在银两落地的“”声中,柳正乾将荷包里子翻出来,只一眼,便令他目眦欲裂、青筋暴出、鼻喘粗气。
明玥岚和柳晗雪看着柳正乾剧烈耸动的肩,以为柳正乾要对柳枝兰动大火了,心里正思量着一会儿怎么添柴烧火呢,却见柳正乾猛地转过身来,手臂高抬,“啪!”的一声那荷包便被重重砸在了她们自己面前。
“老、老爷?”
“爹?”
明玥岚和柳晗雪被这声一吓,骇得抱着对方更紧了。
“看你们做的好事!”柳正乾压着怒火,若不是有外人在场,他真是要咆哮出来了。
看到柳正乾的反应,陌云臣掩在扇下的唇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几乎都要露出口中的白牙了。他低眸看着大厅门前跪在地上的柳枝兰,她身边有琈琴挡着,他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不过应当也是快意的吧。
视线挪开地上自己吐出的那摊血,柳枝兰面如寒霜地盯着柳正乾。不知,柳正乾会不会像对她一样对待那母女二人呢?柳枝兰闭眸,不去看眼前的情景,耳中却仍灌着厅内的声响。
“看看这东西,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这荷包,这荷包不是我的!这、这是二姐拿来坑害我的!”
“还敢说不是!你们看看这荷包的里子!全柳府只有你们二人的荷包是将名字绣在荷包里子上的!你们说兰儿坑害你们,她才回府多久,与你们又不常往来,她怎知晓你们的这些个习惯!”
“老爷,说不定是她着人打探了呢!”
“还在狡辩!明玥岚,你敢说这上面不是你的绣工!”
“这、这怎么可能呢!”
听到手掌拍在地上拾起东西的声音,柳枝兰纤长的眼睫在空中缓缓划出美丽的弧度。随着柳叶眼中倒映出前面人的慌乱惊恐,她那被鲜血染红的朱唇终于微扬起唇角。到底,谁更胜谁一筹呢?
明玥岚看着柳晗雪慌乱拾起的荷包上的“雪”字,清秀的面容惨白如纸。到底怎么回事,她今日交给柳晗雪的荷包根本就没有内绣啊!但是那内绣一看,竟真是出自她手!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柳晗雪双手颤抖的攥着那荷包,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手指哆哆嗦嗦的将荷包表面翻出来。当看到那荷包的表面时,柳晗雪杏眸睁大,她咧嘴笑着膝行到柳正乾面前,双手高举着荷包仰头道:“爹,您看,这真的不是女儿的荷包!女儿的荷包是水红色的,可这个却是品红色的!”
“雪儿!”听到柳晗雪的话,明玥岚身子一软,唯靠双手撑地才勉强支着身子。完了,完啦……
“哦?这么说,三小姐是承认今日你是与我们一同出去的喽?”陌云臣笑问,眼中精光锐利。
听到陌云臣的话,柳晗雪一愣,跪的直直的身子当即软了下来。她呆望着柳正乾铁青的脸,又看看手中的荷包。她慌的丢开荷包,手撑地向后退了几下,“不,我没有!我没有!”柳晗雪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柳正乾,“爹……”
“唉,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是不承认。”陌云臣看柳晗雪好似落入加热的温水中挣扎想要逃出去的青蛙一般,觉着好玩便又加了些火候,“你既偏要说你没去,不如差人搜搜你那院子,看看那里有没有你说的水红色的荷包?”
“不行!”一听要搜院,柳晗雪立即反驳道。若是搜了院,不仅那水红的荷包找不到,柳正乾定会觉得她是为了撇离干系故意编了有这么个荷包。真如此,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品红荷包就真成她的了,即便这本来就是她的。
“为何不行?”陌云臣眯眼,脸上洋溢着玩味的笑。
“女子闺阁,怎可胡乱搜查!”
“所以说,着几个侍女去搜不就好了?”
“这、这……”柳晗雪见说不过陌云臣,便转头看看明玥岚。见明玥岚对她闭眸微微摇头,她噘着嘴,眼眶中水流打转,却只得朝着柳正乾不停磕头,“爹爹,女儿错了。女儿不该一时嫉妒欺负姐姐,求爹爹原谅女儿吧!”
“老爷,”明玥岚爬到柳正乾身边,伏在地上拽着他的袍角哭嚷道:“玥岚教女不力,不成想她竟一时嫉妒,忘了尊卑,居然去坑害嫡姐!女不教,母之过。雪儿她虽习武,但毕竟是个姑娘家,若是打坏了,身上出了毛病以后该怎么办啊!玥岚年华逝去,已嫁了老爷也无后顾之忧,但雪儿她不一样啊!求老爷不要惩罚雪儿,玥岚愿替雪儿担了责罚!”
见那对母女哭的哭,求的求,陌云臣挑了挑眉。没想到啊,这明玥岚嘴够巧,拿着柳晗雪的婚姻大事来挟着柳正乾,果真是小看了她嘛。不过……陌云臣看向柳枝兰,瞧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回了一笑,又放声可怜道:“哎呀——这被打坏了嫁不出去确实麻烦。但今日柳二小姐受了一顿打,挨了一踢……啧啧,要是身体出了毛病以后可就难找夫家喽。”
闻言,本来有些心软的柳正乾半转身子望向身后的柳枝兰,看到柳枝兰衣发凌乱、脸色苍白、沾染血污的倚在祯茶怀里,琈琴则为她轻拭着脸上污血。他心一硬,一脚踢开明玥岚,甩袖转身冷声道:“你们二人禁足一月,扣掉两月月例!”
“是……”听到只是禁足罚了月钱,明玥岚和柳晗雪暗自松了口气。她们平时私存的钱不少,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禁足,等寻个好理由自然就出来了。
“姑娘……”琈琴祯茶低声唤着柳枝兰,虽然主子面上没什么,但看她在袖子里悄悄攥紧的拳头便知道她动怒了。
柳枝兰眼看着柳正乾朝门这边走过来,眸中的恨意只能小心藏起。只因她柳晗雪现在是皇都才女,而她柳枝兰隐了身份,在他眼中只是个无能嫡女,利用价值不如柳晗雪,所以区别对待的便如此明显!老天啊,她上辈子是蠢到了何种地步,竟连柳家对她好只为她的权势这样简单的事实都没看出来!
说实在这也不能怪柳枝兰,上辈子她离家十四载,对家中亲人百般思念,回府后自是对这些人百般亲昵依赖。回家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仔细思考这些。
“柳卫公留步。”柳正乾正要推门而出,身后陌云臣便叫住了他。
陌云臣起身,身后归雁跟着他走到柳正乾身后,“柳卫公,不知那买东西的钱柳卫公打算何时给呢?本王虽不缺钱,但也不能白白贴了出去不是?还有啊,”陌云臣用扇指指柳正乾脚边的柳枝兰,“柳二小姐回府以来伤上加伤,皇上若是知道了只会怪本王办事不力。不如本王替柳卫公寻个太医来为柳二小姐瞧瞧?毕竟今日出了这样的事,这柳府的中馈又是明小娘管的,本王实在不太放心啊。”
“柳府欠翊忺王的银子,当即便可还上。一会儿本公着人领着王爷去账房取银子。至于太医……”柳正乾斜眼睨了柳枝兰一眼,冷哼一声“有劳王爷了!”说完,柳正乾推门便离了大厅。身为柳府人,竟与陌云臣如此融洽!
“店家,你跟着柳卫公,一会儿跟着小厮去领银子便可。”陌云臣转头对着一直缩在一旁的店管事道。店管事听了虽不愿,却也得愁眉苦脸的出去了。唉,他就是个藏瑰楼管事的,都怪他财迷心窍接了那银子。现在柳正乾正在气头上,他这么跟上去,谁知道柳正乾会不会迁怒于他。
“归雁,你拿着我的牌子,去太医院请怀太医过来。”
“是。”归雁颔首从陌云臣手中接了翊忺王玉牌,然后匆匆离了大厅。
“至于这堆东西……”陌云臣看着地上的那堆布料脂粉,稍一思索便对着琈琴吩咐道:“一月前与你们一道来的那个车夫,你去叫他来将这些东西搬到你们院里去。”
“车夫?”祯茶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呓书。于是她将怀中的柳枝兰交给琈琴后,费力起身一瘸一拐的找人去了。
“好了,本王送你回院里去。”陌云臣单膝跪地,修长的手指轻轻将柳枝兰额前的乱发撩到耳后。此时柳枝兰脸上的血已被琈琴擦拭干净,苍白的脸上那双霜眸与陌云臣对视着。她看着陌云臣的双手朝自己伸来,但并未出声阻止。
“王爷,您要做什么?”琈琴抱着柳枝兰,警惕地盯着陌云臣伸过来的手。
陌云臣被她问的一愣,待看见琈琴那护主的模样,他不禁噗嗤一笑,一把将柳枝兰抢过来抱在了怀里。
“哎!”琈琴瞧着陌云臣抱着柳枝兰起身要向外走,赶忙就要拦着,“王爷这般于礼不合,还是让奴婢背着姑娘吧。”
“你一个侍女,你姑娘这么重你背得动吗?”陌云臣昂头用下颏朝着明玥岚柳晗雪方向指着,“你就守在这儿看着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名贵得很,别被哪个眼馋的给偷偷摸去了。”说完,陌云臣便嘴角扬着笑,抱着柳枝兰洋洋得意地走了。
“……”琈琴看着柳枝兰离去,虽然担心风言风语,但也只能在这看着。她瞧着明玥岚和柳晗雪的怨妇样,那些东西虽不至于被偷去,但万一她们使坏把这些东西毁了怎么办。思及此,琈琴便向那堆物什一点点爬过去。其实她可以走过去,柳晗雪的那顿打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既然要装成重伤的样子,那戏就得做足了。
柳晗雪瞧着琈琴跟防贼似的盯着她们,强忍住向她动手,把那些东西毁了泄愤的冲动,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一声怒哼,便撇下明玥岚起身跑了出去。
“雪儿!”明玥岚起身追出去,经过琈琴时和她对剜一眼,然后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