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府,本质上是一个概念性的名词。
随着一个人的眼界不断开阔,它的范围也会不停地往外蔓延,摸不着边缘究竟在哪。
最初,在兰疏影的认知里,它只有一座四象城。后来她发现,原来四象城只不过是提供给新人扎堆的地方,地位相当于……新手村。
不断地有拿到免入符的胆小鬼来到这里,他们不敢去三千界冒险,所以选择在四象城开店迎客,用体贴的服务或者优质的商品去赚其他人的钱,再用这些货币购买更多的免入道具。
这样,他们就能永远不用进入位面了。
这些职业商人的聚集,促使它快速发展为今天这个大都市,一个繁华而安逸的地方。不可否认,这里显得更温馨,给人一种自己还活在地面上的错觉。
“美女,一起喝两杯啊?”
浑身酒气的人把酒杯往她面前一磕!
迸出的白沫溅得半张桌子都是。
不过那杯子离她有一段距离,并没有溅到她身上。
他嘿嘿笑着,把他自己那杯一饮而尽,直勾勾盯着她。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尝尝啊!不给面子是不是?哈哈哈,今天老子高兴啊,大家敞开了喝!”
他又笑了两声,把酒杯往前推。
两个维护秩序的黑衣人冲过来,一人拽一边胳膊,想把酒鬼拖开,不料酒鬼眼神陡然一变,一巴掌拍碎了木质桌角!
桌面嗡嗡颤抖。
那个造型细长的酒杯摇摇欲坠。
斜后方伸来一双手,按住桌面,还摘走了酒杯。
酒鬼身后露出谢天的脸。
“兰大人,我们来迟了。”
兰疏影斜倚着沙发,支着脸颊看向他:“不迟,还有半小时。”
是她来早了。
她先在四象城转了一圈,把曾经爱吃的东西都尝了一遍,幸好那些老板都很会苟,不但活着,做食物的手艺也有精进,没有一样让她失望。
拜她所赐,今天的四象城一定比平时拥挤。
谢天向她告罪之后,目光幽幽地扫过酒鬼,以及在不远处坐着的、与酒鬼的衣服款式相近的几个同伴,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这些家伙。
顶上的灯光扫了过来,定在青年线条精练的背部,材质特别的官服在灯光下异常惹眼。
沉默在蔓延。
一位执法使的到来,真是给这里长脸了,如果,他面前没有那一位的话……
被问话的酒鬼这时一脸无辜,仿佛喝醉了。
南明给他们在府内构造灵躯,让他们拥有伪实体,所以这些魂魄能尝出食物和酒水的味道。但是,真正能灌醉魂魄的酒,这里还不配售卖。
所以,他不可能醉。
兰疏影语气很平静:“他想请我喝酒。”
谢地在他哥背后探头探脑,注意到那块残缺的桌角,暗赞她气量真大!兄弟俩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家伙在她面前拍桌子,他以为她会……
哗啦!
清脆的铁链声响起。
谢地的表情微变,他认得这个声音。
锁链是从地下窜出来的,勒住酒鬼的喉咙把他拖下去,地面留了一个鼓包,酒鬼在里面挣扎两三下,就被彻底吞没了。谢天的眼神全程没有波澜,就像不是他干的一样。
处理掉酒鬼,他对服务生交待道:“打扫一下。”
谢地嘴巴张了一下,最后没说话。
兰疏影看看那块,手指敲着桌面,说:“吓到你弟弟了。”
谢天垂手,从容道:“珈蓝首座说过,对待兰大人要像对待她一样——在我们那儿,冒犯首座就是这个下场。”
他看了一圈。
接触到他的目光之前,酒鬼的几个同伴已经知趣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在场的酒客,有认识他的,也有认出她的,还有为了八卦凑上来的——都在等他们的反应。
现在,等到了。
兰疏影有少许恍神。
谢天做得太果断,让她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从来都没变过。
是她心态变了。
她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重视脸面。
一天前,她跟府主坐在一张圆几旁边喝茶;
一天后,她在这里等人,被新人找上来,要求她陪酒。
会生气吗?
没有。
她是觉得有意思。
这跟看到螃蟹努力挥着大钳子一样。
知道伤不着她,认真计较又何必。
可是,她怎么想是一回事,别人看见她怎么做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她如果选择宽恕,就是软弱可欺的意思。以后,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谁都能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万一侥幸活下来,以后去哪儿都是一份谈资;
或者,她灭掉这个喽啰,维护了自己的面子,也把原本不上台面的东西抬上来了。
“无聊。”
这个突发状况由谢天出手,的确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她是蹭了珈蓝的“福利”。
“走吧。”她起身。
三人走到地面之后,谢天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那几个,是六区的。”他说。
“嗯。”她点点头。
走出一段路,她忽然笑了,问他:
“朱三太子的旗帜是用了多久才倒下去的?”
谢天愣了一下,也跟着笑,眼神坦然自信:“在这儿,三天就够了。”
“那就三天。”
她指了一个方向,说:“原本今天该坐下详谈的,还是长话短说吧,三天后,我们在那边的杀戮殿堂碰面,如果有可信的人就一并邀请过来,我绝对不会亏待。”
他们已经合作过两次杀戮游戏了,谢天一听就懂。
杀戮游戏是从殿堂随机剧本的。
既然需要详谈,那就是说,她已经拿到特定的剧本号码和直入权限了,是打算查查那个剧本有没有人通关过,就能提前准备。
不过,怎么又不说了?
两边分开之后,谢地终于耐不住了:“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我都听不明白!”
谢天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让你没事多读书,你就不听。”
“哼!那你告诉我呗,朱三太子是谁?”
“不是指哪一个人,而是一块起义用的招牌,朱家的王朝倒了,就有人想借他家的旗号,圆自己反对新朝的梦。”
谢地的眼神有点直:“喔……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