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下,古道上,西风瑟瑟,杀意萧萧。
李浩然和刘云天的体力及状态都不在巅峰时刻,虽然没有在山门之中那般鹰击长空的阵势,但也招招凶险,稍不注意,就会有人中刀倒地。
两人对拼了数刀以后,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未急着上前拼杀。
刘云天跨步向左边走去,他一动,李浩然跟着他的节奏反向挪动,两人绕了半圈以后,皆是以刀指地,如临深渊。
有风自荒野中来,掀起阵阵尘土。
两人紧握刀柄,一股寒气在空中蔓延。
不等风停,二人自原地跃起,手中长刀挥出一道匹练,当的一声,半空中出现一道亮光,如闪电般刺眼,其后二人各自后退一步。
刘云天暗自心惊,他以为李浩然的刀法有限,他以为在之前的对拼中已经摸清了李浩然的底细,不曾想,李浩然竟然隐藏了不少的实力。如今二人对拼起来,他竟是未占上风。
两人各自后退的时候,李浩然已开始暗暗蓄力,在他右脚后跟踏实地面的时候,脚掌狠狠用力,地面的黄土如同炸裂一般,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坑洞。
李浩然厉喝一声,手中长刀如长虹贯日,夺目的光芒在空中划起,雷霆般斩向刘云天的肩头。
这招已经是李浩然目前最强大的一刀了,若是不能奏效,怕是只能从刘云天的跨下钻过去了。
一刀击出,仿佛撕裂了空气,发出噼啪脆响,劲风吹散被风吹起的尘土。
刘云天见李浩然刀势凶猛,早已拼尽全力挥出一刀,不过也只是堪堪架住了李浩然的长刀,他的虎口崩裂,有道道小口渗出血迹。
李浩然占了优势后,再次怒喝一声,收刀再砍,欲以势压人。
第二刀出,刘云天不敌,硬生生退了半步,嘴角有丝丝血迹冒出。
第三刀出,刘云天已不敢挥刀应对,只是借助身形躲闪。
微风拂过,有青丝飘然落地。
至此,战斗结束。
李浩然拱了拱手,“师兄,得罪了。”
刘云天嘴角扯了扯,“师弟的攻势甚是威猛,为兄有些难以抵挡,不若接为兄一刀如何?”
“好。”
刘云天深吸一口气,并没有使出什么特别的招式,只是长刀一划,就向李浩然挥去,似是打定主意以力压人。
李浩然递出长刀,死死抵住刘云天的攻势,只这一下对拼,他的内息翻涌,浑身气血乱窜,喉头一热,便是吐出了一口鲜血,洒到了胸口的衣襟上,好不凄惨。
刘云天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的脸色潮红,随即转为青紫,好半天不能开口说话。
李浩然缓缓收刀:“师兄,这局是我输了。”
过了许久,刘云天才嘶声说道:“这局算平手吧,日后我们再比过,如何?”
“好,一切都听师兄的。”
“师弟,你已到了二流顶尖?”
“刚刚抵达而已。”
“那就祝师弟一路顺风。”刘云天神情淡漠地说道。
“后会有期。”
李浩然施了一礼,沿着古道渐渐远去。
尘土飞扬中,刘云天望着远去的身影,握刀之手终于松弛下来。他再也压不住胸口翻腾的气息,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黑血。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场比武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无论是刀法还是内息,他都比不过李浩然,只是占了奋力厮杀的气势而已。
刘云天心里明白,若非李浩然手下留情,他就算是拼尽全力也赢不了。
李浩然虽然没有过多的技巧,但他将大刀门的刀法练得极其纯熟,再加上他雄浑的内息,刀势甚是威猛,如无尽狂浪般冲击拍打着对手,让刘云天有苦难言。
尘埃落地,刘云天看着空无一人的古道,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低声念叨着,“师弟啊,你千万不要回来了,下一次,我不会给你公平比武的机会。到时候,你可不要怨我啊。”
话音落,刘云天的脸上浮出些许狰狞,再配上那满口鲜血,甚是吓人。
故事到这里,也已经过半,李浩然停下来歇息口舌。漆黑一片的牢房里,除了老鼠啃噬木头的声音,只剩下两道一轻一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踢踏的脚步声,有亮光自黑暗中飘忽而来,孟然只觉得那团光亮有如天光,妙不可言,心底涌出一股难言的欢喜。
待亮光到了牢房跟前,孟然看清了来人的身影,那是一个瘦瘦的中年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穿着制式衣服,应该是嘉兴县大牢的狱卒了。
一道简单粗暴的声音响起,“晚饭来了。”
只听‘啪嗒’一声,狱卒将一个粗瓷碗放到了孟然所在牢房的地上,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一团乌青的米饭。
那狱卒投完饭以后,就转身离去了,并不停留。
孟然的嘴微微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那光亮慢慢消失。
等牢房里复归最初的黑暗与安静时,隔壁的李浩然轻声说道:“别愣着了,吃饭吧。”
孟然叹了口气,朝着那粗瓷碗摸索了过去,几次摸空以后,看不下去的李浩然开口提醒了一句,孟然才顺利地端起了饭碗。
孟然捧着粗糙的瓷碗,感受着饭团散发的微微暖意,却毫无食欲,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难不成是傻了?”
“我没胃口。”
李浩然嗤笑一声,“别做那小儿女姿态,赶紧吃吧,等饭凉了,你想吃也嚼不动了。”
“哦。”
孟然左手端碗,右手抓着饭团,小口小口地吃着那难以下咽的食物,在黑暗中,他的表情很是丰富。
一顿饭吃完,他轻轻地放下瓷碗,朝着草席的位置慢慢踱了过去,随后躺在那里,眼神空洞地看着漆黑一片的虚空。
相对黑暗寂静的牢房而言,嘉兴城已是灯火一片,鼎沸人声渐渐安宁,家家户户围在桌前吃着晚饭,一副温馨欢乐的情形。
此时的永安巷灯火通明,与其他街道逐渐清冷的模样迥然不同,只因这里住的是嘉兴城身份最尊贵的一小嘬人。
巷子里车马人流不息,往来的皆是豪奢气派的马车,豪奴骑着的也是北地产的高头大马,行人自然也是衣着贵重,一脸的富贵模样。
周府的门前格外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及马车几乎将路堵住了。
这个时候,巷子两头分别走进了一道身影,两人缓缓来到周府门前,彼此对视一眼。
巷口进来的人影对着旁边那人施了一礼,“哟,楚兄啊,你也是来找周知县的吗?”
巷尾来的人正是杭州折冲府第四团校尉楚常存,他轻哼一声,“马兄有事吗?”
那不用多说,巷口来的自然就是皇城司玄狼卫总旗马顺了,对于楚常存的恶劣态度,他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眯眯地说道:“也没什么事。”
楚常存一甩衣袖,昂首阔步地走向周府的正门,正待进去,却被一个下人拦住了。
“请问贵客找谁?我好去通报一番。”
那下人的言辞虽然得体,但姿态颇为倨傲,一身常服的楚常存就要大声呵斥,被马顺一把拉住,他低声劝道:“你要是大张旗鼓,干嘛还穿着常服来,不若回去换上你的铠甲,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楚常存愣了一下,对着马顺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说道:“劳烦通报,我从杭州过来的,是你家老爷的朋友。”
那下人堆起一个笑脸,“贵客高姓大名?”
楚常存皱了皱眉,“你只需这样通报就好,我在这里等着你。”
下人见楚常存如此托大,也不敢耽误,一溜烟儿地跑进了府中。
过了一会儿,下人气喘吁吁地跑出门外,半弓着身子说道:“两位贵客请进,老爷在书房等着呢。”
楚常存与马顺对视一眼,齐齐地向大门里走去。
周府的书房门口,一个颇为富态的人影正在那里等着,看到楚常存与马顺以后,满脸欢喜地把两人请了进去。
下人端茶送水以后,也就从外面把房门拉上了。
周知县对着两人施了一礼,语气略带谄媚地问道:“两位可是从杭州来的?”
楚常存与马顺微微颔首。
“不知两位是?”
楚常存抱了抱拳,朗声说道:“我乃杭州折冲府第四团校尉楚常存。”
周知县脸色微变,旋即神情一肃,郑重地施了一礼,“不知楚校尉驾临寒舍,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
楚常存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周知县转身看向楚常存旁边的身影,他尚未开口询问马顺的身份,就听到马顺开口说道:“呵呵,周知县说笑了,如此豪奢的府邸怎么会是寒舍呢?你这府邸要是寒舍的话,我那住处就是狗窝了。”
周知县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很是尴尬地笑了一声,“这位大人说笑了,不知您是?”
马顺微微一笑,说道:“皇城司玄狼卫总旗马顺。”
周知县脸上的红润色气瞬间消失,变得很是苍白,嘴唇不住地打着哆嗦,磕磕巴巴地问道:“不知不知马总旗来此所为何事?”
马顺拍了拍周知县的肩膀,语气戏谑地说道:“放心,不是来查你的,我们玄狼卫还没有这么闲。”
周知县连忙伸手擦了擦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一个劲儿地傻笑道:“辛苦大人了,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