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衙的事谢军涛从来不会和吴敏儿细说,妇人之见而已。
谢军涛是不担心的,就算整个金堂县全部淹在水下,跟他谢军涛的关系也是不大的,自己一不是朝廷官吏,二不是直接水利负责人,能扯上什么关系。
当初令禀生把水利全权交给谢军涛,可记录在案的负责人还是令禀生啊,虽然兴修水利的银子进了谢军涛自己口袋,可账本上可是记录的清清楚楚,每一文铜钱的去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拿了那钱。
哦,令禀生知道,可他知道没用啊,事情出了,如果他把责任推给自己,那就是诬陷,找自己背锅,无论如何,都落不到自己头上的。
谢军涛很是安然处之,用过晚饭,酣然入睡。
可睡在谢军涛身边的吴敏儿却是失眠了,看着枕边人坦然安之的样子,心底阵阵发凉。
吴敏儿虽然不知道谢军涛做的前衙正事,但自家的钱财多了不少自己还是有那么点眼力见的。
公婆那边的亲戚,谢军涛时常寄银钱过去自家娘家那边,谢军涛也不吝啬的帮扶,虽然比婆家的少了不少,可合在一起对于农家人那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
可四个月前,也就是去年过年前,谢军涛突然给了自己二十两银子,让自己给娘家人带去,说过个丰足的年。
吴敏儿看到这么多的银子心里不安,问过谢军涛,怎么有那么多银子,当时谢军涛高兴的说是有人孝敬的,令县令也知道的,准许了的,让自己安心收着。
除了给娘家的三十两,谢军涛还给了自己三十两,说是日常花销,让自己和孩子们喜欢什么吃的就买。
吴敏儿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银子,一开始心慌慌的,可慢慢的,过了两个月就习惯了,因为生活还是如旧,没什么变化,心里安了。
可就在自己安心后,老天就像破了个洞一般,金堂县一直下雨,一直下雨,刚开始下没人觉得有什么,可一连下了大半个月了,走在路上随处可以听到百姓的抱怨声。
地里出产日渐减少,县城里的蔬菜、水果价格一日高过一日,好在秋收过去了,粮食作物没什么影响。
可接连下了一个多月了,人心慌乱了,田地里水过多,今日排出,明日又有了,这般根本不能播种,春种都耽误了。
可雨还是不停,金堂县内的江河水位逐渐升高,终于,万家河溢出了,附近的农家受了灾,好多人家被毁了,流离失所。
县城内当然还没有这般,可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县城内的大街上、茶肆里议论的人可不少,吴敏儿方才知道,因为这些谢军涛从不会跟自己说的。
可吴敏儿知道金堂县的水利是谢军涛在负责,好在百姓们抱怨的都是天灾,自己一开始也是这般以为的,虽然对老天爷无可奈何,可也不至于慌乱不安。
直到那日,三月初一,吴敏儿一如既往的打着伞外出买菜,想到谢军涛最爱吃金堂县城那家周记烧肉铺子的烤鸡,转身就走去那家铺子了,可却在后门处看到了自家老爷谢军涛,在烧肉铺子掌柜的引导下进了铺子。
吴敏儿当时只是疑惑了一下,以为他来买烧鸡的,自己就回去了,可那日谢军涛回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买烧鸡。
吴敏儿问了谢军涛今日去哪了,累不累之类的话,得到的回答是忙着疏通河道。
三月初二,吴敏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再次去了周记烧肉铺子,小二哥不是原来的了,吴敏儿买了半只烧鸡笑着问了句,怎么是新面孔,原来的小二哥哪去了这等闲聊的话。
结果得知周记烧肉铺子换东家了。
吴敏儿疑惑的说了,掌柜的还是原来的啊,说昨日还看到过。
结果小二哥说今日刚刚换了新的东家,掌柜的昨日跟新东家交接完,自己也是今日第一天上工。
吴敏儿惊讶的问了新东家是谁,小二哥笑眯眯的说不能说,因为新东家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吴敏儿心事重重的到了县衙后院,孩子去上课了,谢军涛还没回来。
吴敏儿关严了门,开始翻找屋内,跟谢军涛成亲十多年了,生活习性十分了解,果然在床底下找到了谢军涛安放银钱的暗格,两块能移动的砖块,移开后,下面是一个匣子。
吴敏儿是颤抖着手拿出来的,打开,人直接瘫坐在地上了,一整匣子的银票、银锭,从来不知道自己睡的床底下竟然有这么多钱。
吴敏儿强忍着,深呼吸后,镇定的翻看了,果然找到了周记烧肉铺子的房契
谢军涛每个月有多少月钱,自己是知道的,挣一辈子都不可能有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可匣子一千两的银票却有一叠,足有十张。
吴敏儿谨慎的把东西原位放好,然后呆坐在房内就是一上午,还是奴仆来问中饭的事,才回了神,交代了几句,就接着思索了。
联想到金堂县内受灾,疏通河道吴敏儿心顿时凉了,谢军涛能有这么多钱,唯一的可能就是贪墨了兴修水利的朝廷拨款,无论是直接贪墨,还是让相熟的人做工从中拿好处,只有水利这一项他能接触到大笔的钱。
想到万家河附近的村庄受灾,人们流离失所,如果真是因为河道没有疏通,才溢出了水,那吴敏儿吓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心也冰凉冰凉的,那可是人命啊。
之后的日子吴敏儿失魂落魄,好在谢军涛几乎每日只有入睡的时候才到家,不然早发现枕边人的异常了。
此时看着熟睡的谢军涛,吴敏儿觉得有些陌生,明明是个为民着想的师爷,明明跟着令县令从贵州极贫的小县城一直做到现在,明明是是什么时候变了呢,变得自己都觉得这般陌生了。
吴敏儿是地地道道的农家人,保有农家人最为纯朴的素质,当初落榜的谢军涛,在家借酒消愁,自己一度以为他要撑不过去,是令县令的信重新使他振作,也让自家慢慢的变成现在这般好光景。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