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这才冷哼一声,拎着鸡毛掸子去了柜台。
阮丁丁心中却在发狠,这个铁公鸡别的客栈的店小二每个月都给三两的薪水,却只给他二两,这也就罢了,处处斤斤计较,连他吃口午饭都要盯着。
要不是邯城被蛮族占了,皖城这边局势动乱,不好找工作的话,他早就挪窝了!
但随即阮丁丁就泄了气,他的妹妹病重,全靠着他起早贪黑挣下的这二两银子买药吊命,并且他妹子还被安置在这家客栈的柴房里,若是他的工作没了,他和妹妹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治病了,估计不出七天他妹妹就得死。
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他即便心中有无穷怨气,面对现实也只能化作长长地一声叹息。
阮丁丁心中正乱,此时肩膀又被人敲打一下,阮丁丁连忙会有,就见那一脸横肉的掌柜的突然笑呵呵的望着自己。
阮丁丁一愣,心中大叫了一声不妙,从他进了这家客栈之后这家伙就没对他笑过,此时这么笑绝对是不安好心。
果然,掌柜的笑嘻嘻的道:“我说,小阮啊,你的那个妹子现在怎么样了?”
阮丁丁心中疑惑,但还是老实回答道:“托掌柜的福,每日用汤药还有从无名神那里秋来的符篆吊着,勉强还能维持。”
掌柜的哦了一声,随后沉吟了一下,道:“小阮啊,要我说,你总是这样带着这个病秧子妹子也不是事儿,你那妹子得的是肺病,活着也是遭罪,早晚都得咽气。”
阮丁丁闻言脸色变得一黑,但还是低着头没有做声。
做掌柜的察言观色怎么不知道阮丁丁心中在想什么?冷笑一声道:“我的话你可能不愿意听,不过,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的那个妹子,只能拖累你,还不如趁着你的那个妹子没死,给你变换点有用的钱财,我知道有一家需要配阴婚的,趁着你家妹子还剩一口气,和棺材一起埋进土里,到时候,给你一百两银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过了这村就没了这个庙了!”
阮丁丁闻言拳头攥得青筋直蹦,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抬起头来的时候,还是谦卑的笑道:“多谢掌柜的好意,我那妹子病得不重,只要我细心调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掌柜的闻言轻轻敲打着桌子道:“一百两,一百两,你要四年多才能挣到这么一大笔钱。你可想好了!”
阮丁丁作揖道:“谢谢掌柜的好意,我家妹子真病得不重。”
掌柜的闻言眉毛微微一低,随后冷笑一声道:“你是这么想的,恐怕你家妹子,不会这么想吧?我老婆已经找你妹子谈过了,你妹妹可是一口应承下来,还给她磕了好几个头,感谢大恩大德呢!所以,你的心里也别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听说能换一大笔钱,你妹子可是高兴得很呢!”
阮丁丁听说老板娘竟然去找了自家妹子,腮帮子都鼓起来了,额头上青筋蹦起,但最终这口气还是被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干笑着道:“我那妹子不晓事的,不晓事!”
掌柜的眼见阮丁丁油盐不进,不由得冷哼一声道:“你好好想想吧,那家过了头七棺材就下葬,只有三天了,另外,这么好的事,你家妹子不去,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排队呢!要不是看着你妹子还有点姿色,人家还真就不稀罕!”
掌柜说完掉头重新回到了柜台里,拨拉起算盘来。
阮丁丁肚腹如鼓,咬牙切齿,此时的他将掌柜还有他的婆娘一把捏死剁成肉酱的心都有,天知道此时的妹妹心中该有多么痛苦?
“也别说我不近人情,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去见见你妹子,跟她商量一下!唉,等你拿到了那百两银子,你就知道我的好了!”掌柜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阮丁丁此时心中却是惦念自己的妹子,本来咬牙切齿,此时连忙掉转过头,点头哈腰的给掌柜道谢。
随后阮丁丁快步走出客栈,转过后门,朝着柴房走去。
这柴房是秋季储存柴火用的,此时正是春天,一冬天的柴火都烧光了,所以空闲出来,给他们兄妹作为安身之处。
看上去很简陋,但对于两个无家可归的兄妹来说,有这么一个不漏雨的屋檐遮挡就已经是求之不得了。
阮丁丁拉开大门,就见一直躺在床上的妹子此时竟然做起来了,正在梳理自己的头发。
听到声音,女子扭过头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道:“哥,我能给你娶个媳妇啦!”
阮丁丁看着自己这个一整年从未笑过的妹子,此时脸上的那阳光笑容,瞬间就泪流满面,随后厉声喝道:“你这个蠢货,我要你给我娶媳妇?老子我缺媳妇么?我缺的是你这个妹妹!你要是再敢胡说,我就……我就……”
阮丁丁指着柔软的妹妹,后面的重话实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抡圆了巴掌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你要是死了,我他娘的也死,咱们兄妹两个一起去死!”
阮娘愣了一下,随即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整个人一下就没了光彩,挪动着虚弱的身躯钻回了被窝中,用被子蒙住了脑袋,再不发一声,被子却在不住的颤抖。
阮丁丁叹息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脸,“都怪你哥我没用!没骨气,没志气,没本事,但我就是再没用,我也要你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男儿大丈夫,谁不想横刀立马?
但阮丁丁为了阮娘无论受多大的委屈,都笑脸相陪,寄人篱下,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老老实实的盘着。
阮丁丁吸了吸鼻子,终究没能再说什么,此时的他连哄人的大话都说不出口,半晌后阮丁丁道:“晚上回来我给你带你爱吃的花生回来。”说完,阮丁丁关上了房门,坐在门槛上抱头无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