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钟死了,一边笑着一边死了,没人知道他临死之前究竟在笑什么,也没有人想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
生命的逝去虽然充满遗憾,但却是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方荡又赢了。
这一战方荡就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他和手中的剑的关系应该如何,或者是说他和他所拥有的武器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怎么样的。
剑或者其他武器,只能是伙伴,不能成为主宰,就如钝无锋一样,这把剑成了剑和剑手之间的主宰,当悬钟将要杀掉他方荡的意念灌注进剑中后,这把剑就彻底疯癫了。
剑本身是没有错的,剑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击杀目标本身也是悬钟的目的,但剑毕竟和人不同,剑只在意目标,却忘却了保护本体,这样的结果对于剑对于剑手来说,都是致命的,这是一种有巨大缺陷的剑术,同样这样的剑术也有着巨大的威力,因为以剑做主,所以能够将剑的最完整的本性完全发挥出来,剑法不会有任何偏差错误。
如果说一个剑手能够将一把剑的威力发挥出七成的话,那么以剑为主的话,就能够将一把剑的威力发挥出十成。
悬钟可以秒杀同级别的剑手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惜,他碰上了方荡,拥有金丹修士才有的奇毒内丹的方荡。
哪怕方荡只能发挥奇毒内丹百分之一的力量,也不是悬钟能够对付得了的。
方荡用悬钟腰间栓剑的锁链拖着悬钟的钝无锋,一步步的走向黑甲剑戟军士构成的盾光阵中,每一步都回荡着咔嚓咔嚓的声响,每一声声响,都如同一根鞭子,狠狠抽打在云剑山弟子心头上,地面上留下了一条由浓转淡的长长血痕。
盾光阵后忽然传来一阵欢呼,方荡听出来了,是鸽子憨牛等人的声音,其中甚至有苦嫂的声音,方荡真想看看总是板着一张脸的苦嫂究竟是怎么欢呼出声的,紧接着欢呼声如海浪般的扩散开来,盾光阵后,传来一声声长剑敲击盾牌的声响,整齐划一,咚咚如同擂鼓。
方荡愣了愣,脑海中传来爷爷的声音:“小子,他们在向你致敬,剑锤盾鼓是军中最高敬意。”
盾光阵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开启了一条宽敞的大道,欢迎方荡。
方荡用锁链拖着那把钝无锋,腰间左边挂着千叶盲草剑,右边插着断为两截的韩望的长剑,一步步走入了盾光阵中,凯旋归来。
随后盾光阵闭死,一切恢复平静,原地只留下悬钟的尸体。
对面的云剑山弟子们一个个面色青白,只有两个人压抑不住的兴奋着。
虽然她们两个依旧表现得极为愤怒,但眼神之中的那缕兴奋快乐,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
两女的眼神全都落进了就站在两女旁边的倜傥剑的眼中。
倜傥剑伸手捋了捋鬓角处散下的长发,收回自己略微有些冰冷的目光。
“云剑山难道还要在前面挡路么?”这次开口的是章公公,出乎章公公意料之外,方荡竟然真的胜了,如果云剑山弟子喜欢每天出一个弟子来挑战方荡的话,章公公简直求之不得,这样他就可以尽量晚一点去京城了。
当然若是云剑山弟子此时羞愤暴怒,放弃公平比试只想尽快杀死方荡的话,章公公会马上、将方荡踢出盾光阵,他的任务不是比输赢,甚至不是拖延时间,而是将靖公主安安全全的送到京城去,别的都是在这个基础上诞生出来的分支。
章公公这是在试探云剑山的弟子是否已经丧失了理智。
“当然要比,明天再来!”这一次开口的是子云山。
章公公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便走回了马车中。
此时在盾光阵中只有两辆马车,一辆是章公公的另外一辆就是靖公主的,其余的都被甩在盾光阵外。
靖公主深深地看了方荡一眼,随后道:“好运,你随我来。”
好运从鸽子等人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将那三百斤的重剑还有断剑丢在地上,跟在靖公主身后,靖公主直接上了马车,马车内的空间虽然宽敞,但容纳两个人后多少也有些紧迫,毕竟这是去京城的路上,有些地方道路相当狭窄,甚至没有道路,马车太宽无法行走。
方荡的爷爷也在方荡脑海中叫唤道:“荡儿,这个女人最好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一心修仙的女人不是好的生育目标,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感情。”方荡闻言,不由得用手指掏了掏耳朵。
一般人走到马车前,定然犹豫,不敢上车,那可是公主还是三皇子未来的妃子,私、处车厢中,若是惹到了闲言碎语,吃不了就得兜着走。
方荡心中却没有那么多的避忌,当即就跟在靖公主身后,上了马车。
这叫想要叫方荡不要上车的郑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马车内果然窘迫,方荡和靖公主并肩坐在马车中。
靖公主在马车中整理了下自己的宽大袖子,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可以告诉我么?”
方荡的爷爷当即警告方荡道:“不可以告诉她你的姓名。这个女人是洪正王的女儿!”
“我叫方荡。”方荡直接就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方荡的爷爷在茶室之中不停地用脑袋撞柱子,一个劲的大叫不肖子孙四个字。
“咦?我还以为你不会告诉我。”靖公主略微有些诧异的道。
方荡眨着一双纯净清澈的眼睛没有说话。
靖公主扭过头来,上下打量方荡,随后竟然伸出手来,捏着方荡的下巴来回晃动几下,似乎要将方荡着一张脸看清楚看仔细。
“黑叔已经将你的事情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是十世大夫方家的后人,不过,我对方家不太了解,黑叔也不愿意告诉我关于你们家的事情,本来你若是不告诉我你的事情的话,我也不会再问,但你现在既然信得过我,愿意将你的名字告诉我,那么我也会帮你想办法找到你的仇人,不过,你别高兴,我问过黑叔,黑叔说你是永远不可能报仇的,只要你动了报仇的念头,就离死不远了,黑叔都这么说,你的仇人一定是一个权势滔天,或者力量无穷的家伙,若真是那样的话,我也帮不了你,我是不会因为你去自寻死路的。”靖公主没有在方荡脸上发现什么,遗憾的将捏着方荡下巴的手收了回去。
方荡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静公主的手指很细腻很滑、嫩,而他方荡的手指就相对太粗糙了,摸着下巴没有那种水柔柔的感觉。
对于靖公主的言语,方荡很认同的点了点头。除了亲人外,方荡从不认为有谁应该为谁去死。他和靖公主之间显然不是亲人关系。
“好了,你的身份不要再对任何人透漏,就算是郑守他们也不行,记住了么?不是叫你不相信他们,而是你的身份一但泄露出去,郑守他们也会有危险,我也会有危险,明白了?”
方荡想了想后点了点头。
随后方荡走出了靖公主的马车。
方荡再次开始睡觉,悬钟那砸飞了他的一剑使得方荡内脏受创,虽然吃了几颗悬钟身上搜刮来的丹药,但方荡此时依旧感到内脏中火烧火燎的难受,此时只有休息才能尽快恢复,好应对明天的战斗。
郑守还有鸽子等人围着方荡坐成了一个圈,任谁都别想打扰方荡休息。
在盾光阵外面,玄云十四剑中的十剑外加剑首子云山,此时围坐在一起,一个个沉默不语,气氛凝重中甚至带着一丝颓唐。
他们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叱咤浊世的存在,在他们面前,这个世界上除了登临大道凝聚金丹外,就不存在什么难题,但他们今天却全都被一个淬血层次炼心节的武者给难住了。
在这个叫做好运的家伙面前,他们首次尝到了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哪怕他们有开天的力量,在方荡身上也无力施展,哪怕平时他们一个手指就能够捏死方荡,现在的方荡也变成了擎天巨人,叫他们完全无能为力。
杀了方荡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杀掉眼前盾光阵中的所有人也不难,但他们不能这么做,因为方荡是用剑的。
云剑山号称剑祖,玄云剑塔是用剑者朝圣的圣地,要是连一个刚刚抓剑几天的家伙都不能堂堂正正的杀掉战败的话,那么云剑山名声扫地是次要的,在场的每一个用剑的武者都将对自己的剑道产生怀疑。
疑心一起,可大可小,有些人可能完全无所谓,但有些人或许就因为这疑心影响了剑道,从此之后,在剑道上再难向上一步。
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道这个东西是说不明白的,只存乎于心,全在个人感受,一万个人就有一万个道,一点点的偏差,现在看不出什么来,但最后或许谬之千里,心中一线裂痕最后或许就是崩山之势。
道就像是悬在每一个立志修道之人的头顶上的刀剑,叫修士们时时刻刻都绷紧一根弦儿,稍稍放松,这刀剑就斩将下来。
修仙者相对于凡人来说称得上是逍遥,但逍遥背后,也有东西在束缚他们,约束他们,将他们关入牢笼中的就是这个道。
剑道最重要的就是自信,疑心一起,自信都没了,手中的剑将彻底丧失勇往直前的气势,丧失了信心,一切剑招都将化为虚无,再也施展不出剑招本身的精妙。
在座的众人不是不想马上就结果了方荡,而是他们没有办法这么做,并非迂腐固执,而是关系到整个云剑山上下上千弟子们的道,万万不敢马虎随意。
“那个叫好运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变的?”
子午剑用手指戳着太阳穴,脑袋疼般的说道。
“原本以为这个家伙是火毒仙宫的人,但现在看来,这家伙和火毒仙宫没有多少关系。”柔星剑开口道。
“你们谁看出来没有?这个家伙会不会本身就是剑术高手,藏匿了自己的剑道?”偏锋剑经常剑走偏锋,问的问题也是如此。
劈山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子午剑直接道:“这家伙肯定是刚刚开始练剑,并且我确定这个家伙才炼剑不久,他抓剑的手法稚嫩得不能再稚嫩了,并且他的剑法都是从千叶盲草剑上学来的,连握剑的姿势都是。
子午剑对于千叶盲草剑最熟悉,因为子午剑的太师父就是千叶盲草剑的主人之一,他说如此,那定然是不会错的。
一个人可以伪装自己不会用剑,或者伪装自己是个剑道新手,但一个人握剑的姿势却非常不容易作假,这是一种无法逆转的习惯。
练剑时间越长,习惯越难改变,尤其是在对敌的时候,很自然的就会露出本来面目。
子午剑的这句话,基本上就能够断定方荡绝对是个新手。
一众人再次沉默下来,劈山剑吐出两个字来,使得场中的气氛更加压抑。
“天才!”
当然是天才,他们这些玄云十四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天底下若是有用剑的天才的话,他们十四个就是天才中的天才,是所有天才面前难以逾越的大山。
但他们在方荡这个境界层次的时候,却根本做不到方荡做到的事情。
他们是所有用剑天才不可逾越的大山,而方荡,现在成了他们面前的一座大山。
“谁有办法?”子云山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但随后换来的却依旧是鸦雀无声。
年轻一辈中没有能够战胜方荡的,这叫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劈山剑忽然开口道:“这样的天才,应该成为我云剑山的弟子。”
这句话就像是打破了一种禁忌,这是一件谁都不能提的事情,因为方荡不仅仅是夺了云剑山的剑,还杀了子云山的女儿,他们的小师妹子泥。
若方荡只是夺了云剑山的剑,恐怕方荡现在早就成了云剑山弟子中的一员,劈山剑等玄云十四剑有的是办法将方荡从盾光阵中弄出来,带回云剑山。
但血仇一成,就不可挽回,方荡永远不能成为云剑山弟子,哪怕子云山死了也不成。
“不行,杀了我云剑山弟子的家伙,绝对不能成为我云剑山的弟子。”偏锋剑直截了当的道。
四周的玄云十四剑们纷纷点头,没有一个人赞同劈山剑的提议。
子云山沉默不语,片刻后叹息道:“此子若是没有杀了子泥,我一万个欣赏,用尽办法也要将他收入门中。”
劈山剑倒也并不迂腐,住口不再提这件事。
偏锋剑此时道:“依我看,咱们门中弟子现在确实无法战胜好运,明日再战也只不过是再次被其羞辱,不如我们先将这个家伙带回云剑山,囚禁起来,当成是我云剑山年轻弟子的磨剑石,想必有了这块磨剑石,那些原本眼高于顶的家伙们能知道该如何用功,三两年后,未必就不能胜过这个家伙。甚至有可能使得我云剑山新人中涌现出几个能人来。”
偏锋剑这个提议一说出来,四周就有不少应和之声。
倜傥剑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个好运,咱们暂时杀不了,也绝对不能叫他逍遥在外,万一被九幽曲鬼或者是问剑宗抓去,悉心培养的话,将来恐怕会成为我云剑山的大敌。”
倜傥剑此言一出,原本没有点头同意的云剑山弟子们分沉默片刻后,认同了偏锋剑的建议。
方荡既然是一位用剑的天才,那么他们云剑山要是不能将方荡收入门下的话,那么就应该尽快杀掉方荡,否则,九幽曲鬼或者是问剑宗的人得到消息后,一定会马上个赶来,想尽办法将方荡掳走,当成弟子培养。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提前下手,将方荡掳走,至于无法战胜方荡这样的事情,就一点都不重要了,哪怕一直无法战胜方荡,也没什么大不了。
众人尽皆支持,倜傥剑此时开口道:“在带走方荡之前,我要用一个人来和方荡斗剑!”
倜傥剑的言语一出来,四周的修士们一下全都惊讶的微微发愣,倜傥剑竟然还有和方荡对战炼剑的人选?是谁这么倒霉?赶着去送死?
整个云剑山淬血境界炼心节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他们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哪有一个是方荡的对手的?除非是淬血境界后两个层次去渣、重血的弟子,但用高出方荡层次的弟子去和方荡比剑,就算胜利,也完全没有意义,况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能够战胜方荡的可能性非常低。
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倜傥剑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挑了下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