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倒没多亲近,只是平西侯府老太君的闺中密友,早年嫁到了允州。
这位密友当初家道中落,只是到底出身好,样貌也不俗,这才在允州的一些世家去京城恭贺新帝登基时,因缘巧合说亲给程家当时的家主,一年后嫁到允州程家,成了程家主的继室。
当然,因为平西侯府老夫人也是继室出身,作为继室有多少不如意她都品尝过,她和闺中密友落到同样的处境,两人越发惺惺相惜。可惜京城和允州到底距离遥远,若是普通信件往返一个回合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他们是继室,言行举止更要注意,因而虽然关系亲密,但来往却没多么密切。
徐二郎用随意的语气,将这件事告知给瑾娘,瑾娘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不知道平西侯府和允州还有这点瓜葛,不过听徐二郎一说,她也就明白为何那几个小姑娘之后就带着徐良铭回了程府。
那程家主据说是子嗣困难,在继室进门前只有三个嫡女,还是娶了继室进门,才相继有了两个嫡子。之前那位继夫人刚嫁进来,原配留下的三个嫡女年纪也大了,她们合伙给继室找事儿,继室也着实要吃不少苦头。不过生了嫡子,嫡女们也先后出嫁,那位夫人的日子就好过了。如今过了几十年,府里的子孙都是那位继夫人的子嗣,自然和老夫人亲近。
徐良铭若是提起自家府里老夫人和这位夫人的关系,也不怪那些小姑娘激动之下,直接就把人领回了家。
瑾娘感叹了一声,“平西候府根深叶茂,真是在哪里都有关系亲厚的人家。”
“你也不用羡慕他们府上,等你活到老夫人那年岁,整个大齐都有我们徐府相交莫逆的府邸。”
瑾娘睨了徐二郎一眼,“明明是好听话,可从你嘴里出来就是不对味。说什么我活到老夫人那年岁,我现在还青春年少,你不要一下子把我说的那么老,我心脏太弱小,有些受不住。”
徐二郎闻言忍俊不禁笑出口,“青春年少?就你?青春年少的少.妇么?”
回应徐二郎的是瑾娘暴躁的小拳拳。什么少.妇,要不要说得那么禁忌。都说了她是美少女,永远十八的美少女。
瑾娘回头和翩翩说了此事,翩翩也忍不住唏嘘一声。她对平西侯府所有人的印象都不好,但对这位老夫人的印象,也还凑合。
关键是这位就是个隐形人,尤其是在强势的平西候夫人的映衬下,这位老夫人不问世事,整日吃斋念佛,没事儿少出门,见了小辈也都和蔼可亲,对谁都一视同仁,这无功无过的,谁也不能说她不好不是?
翩翩叹口气,又问瑾娘,“徐良铭费尽心机和那府上扯上关系干什么?允州的世家如今看着还行,但也就是看着还行,真要等我二哥动了手,他们会落个什么下场谁也说不好。徐良铭是个聪明的,不做赔本的买卖,他这个时候凑上去,肯定有所图。”
那能图什么呢?图程府的财产?还是程府的人脉?再不行就是程府的美色?
想一想徐良铭昨天盯着黄杉女子魂不守舍的模样,瑾娘就说,“怕不是看上程府的姑娘,想成亲了?”
“我看那程府的姑娘虽然出挑,那也没比别人家的姑娘出色到哪里去啊。”平西候府即便不如以前煊赫,但平西候勉强也能称一句还得允文帝看重。加上徐文浩成了闵州知州,徐家眼瞅着又起来了。徐良铭是侯府嫡次子,虽然他的妻子不是宗妇,不用挑大梁,但依照世子夫人高高在上的行事做派,肯定也要尽可能挑高门贵女说给儿子。
世家贵女在本地贵重,若放在京城的闺女圈,那也完全不够看,最起码世子夫人就不会挑选这样的姑娘给自己儿子。
“谁知道呢,以后再看吧,徐良铭到底有什么目的,早晚有一日要露出来的。”
徐良铭能有什么目的呢?他的目的很简单,也很明确,那就是他要娶程燕翎。
他来允州就是为了见到程燕翎,这个上辈子他被逼无奈娶到家,却没得善终的女人。
徐良铭这一日在程家的客房呆坐很久,直到外边有下人轻轻叩门,“徐公子,您起了么?”
徐良铭这才站起身,走过去拉开门。小厮见他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衫,赶紧将手中的换洗衣裳捧到近前,“公子,您昨晚喝了酒,身上还有酒气,不如换了这身衣衫?”
徐良铭没为难下人,也确实是因为身上的衣衫还残存着酒气,他就说了“好”。让下人将衣衫放在桌子上,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衫鞋袜,然后洗漱干净,又在小厮的引领下,去了前院。
昨日徐良铭被程燕翎姐妹几个领到程家,双方互相见过礼后,程家主特意设宴款待他。
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加上他这辈子酒力还没练出来,很轻易就醉的走不动道。
也是因此,程府昨日特意派人往知州府送了信,说是他今日歇在程府,等醒了酒,翌日再回去。
徐良铭走进花厅,程家的老夫人、程家主,以及程家三房的公子和夫人都过来了,更小一辈的被拘在旁边厢房里,不让来这边凑热闹。
徐良铭没看见程燕翎,眸中掠过一丝失望,但那神色转眼即逝。
他给诸人见了礼,老夫人和程家主也都问他昨日休息的可好。
老程家主已经过世,如今程家的家主,是这位继夫人嫁过来后生下的长子。
因为老夫人嫁过来也不过二、三十年,这位程家主也非常年轻,也不过方而立而已。
年纪轻,看着却高深莫测。毕竟是世家之主,没有一个简单之辈。
徐良铭陪着长辈用了早膳,就和程家主去了外院书房。
世家豪富,书房中也都是精品。成套的桌椅家具用的都是上好的小叶紫檀,书桌上摆放着御铭缠枝纹石砚,品相绝佳的徽墨和狼毫。屋内放着十二扇开的花开富贵屏风,房间角落放的是一对前朝顶级钧瓷,白底缠枝花卉双龙纹赏瓶。
这个书房,简单中透着不简单。处处透着豪奢之气,从这小小一方天地的富贵可推世家巨富,怕是臧银还在国库之上。
也难怪连允文帝都动心了,给徐二郎诸多特权,目的就是掀翻世家这艘巨轮,让他们的财富只能为他所用。
程家主开口想问徐良铭什么问题,但徐良铭到底是个小辈儿。而他却是在江南都赫赫有名的世家之主。让他开口请教一个还未加冠的少年郎,程家主抹不开脸面,也有些开不了口。
他不开口说正事,徐良铭也和他打太极,净拿些有的没的无关紧要的小事儿来和他分说,程家主终究被允州如今的事态弄得焦灼,即便再拉不下脸,可为了阖府的亲卷,府中绵延的富贵,也不得不开口问说,“世侄,依你看,那徐总督……”
“叔父可是要问,徐总督下令整改允州官场之事?”
徐翊要对世家下手,也不能直接一刀落在允州世家脖子上。他们和通州的世家不同,没有做大恶。可他们手中也有不少不义之财,这是侵害国利。徐二郎不查则已,一查肯定要露馅。到时候,倒霉的不仅是和他们同流合污的官员,他们这些世家更是落不了好。
不过,大家都不想当出头的椽子,也着实是舍不得如今的富贵生活,所以即便被一而再的警告,还是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动一动。
徐良铭看出了程家主的徘回不定,当即开口说,“小子有些蠢笨的见解,我姑且一说,您姑且一听。若是说的不对,叔父也别往心里去,只当我年纪小,胡扯的。”
“你说,你说,我好好听听。你和徐,咳,徐总督同出徐氏,对徐总督这个人应该更为了解,依你看,徐总督真会再次血洗允州?”
徐良铭没说其它,只回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字,“会!”
这个字似乎带来了血腥和杀伐,程家主一时间动都不能动。
片刻后,程家主稍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脚,不由讶异的看了徐良铭一眼。该说不愧是平西侯府出身么,这小公子虽然年纪稚嫩,但语气杀伐果断,刚才哪一个“会”字,竟带来了金戈铁马之感,一时间连他都骇住了。
可徐良铭此时的表情却很平静,他微微垂手,显露出在长辈面前所要表现的乖顺。这个模样,那还有刚才的肃穆冷硬?
可程家主确定刚才不是错觉,他微微眯起眸子,问徐良铭,“世侄再多说几句。”
徐良铭这才又开口说,“叔父,即便我不多说,您也知道,徐总督手腕刚硬,翻云覆雨。他是个掌控欲强的,也是个心性冷硬的。允州的事情若是按照他指令展开还好,不然,就怕要重复通州和闵州的覆辙。”
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咱们这位总督大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他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颉利完衡的两位王子更是被他亲手射杀。他是个下手不留情的。若是按他吩咐做事,他还能顾念些情面,不然,只怕家破人亡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