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一大早登了船,因为官船马力充足,又因为顺风顺水,这次到允州的时间,竟比预料中的早了两个时辰。怛
一行人在天将傍晚时踏上了允州的码头,这时候允州正值落日。站在码头上往江面上看,碧波荡漾,水面成了金红色,配上远处的黛绿的青山,茂密幽深的密林,当真好一番景色。
李和辉和翩翩早就得了信,这就早早在码头上等着了。看到瑾娘一行人下了船,翩翩激动的快走几步上前,一把就抱住了嫂嫂。
“嫂嫂,你们终于来了,我都等你们好久了。”
翩翩才生产完三、四个月,身段还没完全恢复,就见她身材略微丰腴。不胖,就是比平常稍显肉肉的,可看着却更富态妩媚。
她面色也好,小脸红扑扑的,眸中也有光彩,往她怀里扑的动作更是小女儿姿态十足。很好,看来翩翩日子过的不错,李和辉把她照顾的也很好。
瑾娘感慨着这些,翩翩已经趴在她怀里落了泪。
阔别家人跟着李和辉到了允州,虽说才一年左右的世家,可感觉离开家已经几十年了似的。怛
她疯狂想家,想念父母,想念几个侄儿侄女,更想念哥哥和嫂子。
可惜,虽然都在江南,甚至只有一两天路程,可因为种种不便,他们也始终不能见面。这种近在迟尺却远隔天涯的感觉,真是折磨的翩翩身心交瘁,尤其是受了委屈时,想家想亲人的感觉更浓厚。这也就是哥哥嫂嫂来了,若是他们再往后推些时日到允州,她真就要自己坐船去寻他们了。
一时间又想到,她从怀孕到生产,这段时间身心疲惫,最是需要关爱,可是哥哥嫂嫂明明就离得很近,可却不来看她,翩翩那股子压抑的委屈,陡然就爆发了。
她埋在瑾娘怀里啜泣的更厉害了,“嫂嫂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怀孕了你都不来看我,生如意时我哪怕害怕,你们也不来陪我。是不是我嫁了人,就不是徐府的姑娘了,嫂嫂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是什么话啊?怎么就不要你了?你怎么就不是徐府的姑娘了?
瑾娘心疼的不行,抱着翩翩一个劲儿道歉,一个劲儿哄,“谁说不要你了,我和你二哥这不是一有空就赶紧来看你了么?那个说你不是徐府的姑娘了,你是徐府的姑奶奶呢,几个小的都得敬着你尊着你呢,你跟我说,是不是上次长安几个过来又惹你不高兴了?你别替他们瞒着,赶紧告诉你二哥,回头让你二哥打噼了他们。”
翩翩正哭着呢就哭不下去了,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里边还泪汪汪的,“嫂嫂你说什么?怎么会是长安他们不敬着我呢?他们都亲自跑到允州来看我了。不像你和二哥三哥他们,小如意都过完百日了,你们才来允州。嫂嫂你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怛
这怎么还把错归到我身上呢?
天可怜见的,她不止一次想过来看她啊,在通州时想,在闵州更是忧心的夜不能寐,恨不能自己驾船过来瞅瞅她的情况,可这不是徐二郎一直不允许么。
瑾娘冤枉,瑾娘心里苦。
瑾娘一脸悲愤指着站在一侧的徐二郎,“不是我不想来看你,是你二哥不让啊。翩翩啊,这可不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你二哥,一切锅他都得背。”
徐二郎陡然被甩锅,也是无语。不过不许瑾娘来允州这话,确实是他说的。因此,面对翩翩质问的眼神,徐二郎也只能道,“我在江南得罪的人不少,你嫂嫂自己来允州,若被歹人挟持了你能担待的起?再来,她若是中途病了,没有及时就医,有个万一,你能赔我一个原配发妻么?”
……这她哪儿配得起啊!
这次换翩翩蔫住了。怛
也是徐二郎这番冰冷无情的质问,让翩翩发热的脑子终于冷却下来。她对着她二哥哼了哼,想来还是不服气,可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确实没底气。
当下翩翩抹把脸,不和二哥一般见识,又赶紧拉过小鱼儿和长绮,稀罕个没够。
小姑娘们都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姑侄几个感情好的不要不要的。这么长时间不见,着实想坏她了。
翩翩一会儿说小鱼儿,“张开了,越发像个大姑娘了。小鱼儿会长,越来越像嫂嫂,以后指定是个大美人。”又说长绮,“这嘴巴都的都快挂油瓶了,怎么了,谁又得罪我们长绮了?是你爹么,那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你爹最不通人情了。”
徐二郎还没说话,李和辉在旁边轻咳一声,显然是怕翩翩说出更过分的。虽说失衡不介意这些,但这是码头上,人来人往的,若是被有心人把那话听了去,多有损失衡的威严。
翩翩被提醒了,不情不愿的收了嘴。可还是对二哥不让嫂嫂来看她不满意,就又瞪了二哥两眼。
徐二郎不痛不痒,全作没看见,侧首过来和李和辉轻声说着什么。怛
此时翩翩也看见了站在一侧的另一个美少年,朗月清风般的人物,看着斯文俊秀,举手投足都是世家公子的贵气与傲气,这怕不就是平西候世子徐文浩的嫡次子徐良铭了。
这小子她熟啊!小时候和她家长安长平打架那个!
她记得很清楚,长安长平第一次跟着二哥去平西侯府拜访,就被这小子欺负了。当时这小子还放狗追长安长平,这也就是没被追上,也没被狗咬到,不然长安长平有个好歹,她才不会和他们府里善罢甘休。
之后长安长平又一次去平西侯府,这小公子故技重施,再次欺负人。长安长平可不惯着他,愣是和他打的热火朝天。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平西候夫人压着世子和世子夫人,带着徐良铭来府里道歉。
再后来,她听嫂嫂提过一句,说是这小子太纨绔,被平西候送到京郊大营打磨去了。而之后又听嫂嫂说,这小子似乎改好了,反正看着挺彬彬有礼的,还很诚恳的对以往的过错致歉,总之,瞧着确实有改过自新的架势。
这只是嫂嫂说的,翩翩却不怎么相信。毕竟一个人的劣根性若能那么轻易被改变,老话不都那么说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脾气秉性若真能那么容易改正,那这世上也没有那么多恶人了。
也因此,翩翩对徐良铭的印象一直就不好,甚至还以为他陡然弃恶从善,而对他越发警惕。怛
如今再看这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徐良铭,翩翩愈发觉得自己想的没错。甫一看是个明月清风般的少年,实际上,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衣冠禽兽,
学温文尔雅,装朗月清风,她男人李和辉那才是真正的温润清雅、光风霁月的人物。把徐良铭往他男人跟前一放,是不是就有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是不是愈发感觉他那身气质太浮与表面,作假的厉害了?
不过,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况且人家是来做客送礼的,又没有再次得罪他们,她也委实没有必要让人下不来台。
翩翩就又亲和的和徐良铭打了招呼,连带着李和辉,也寒暄了两句,甚至还问及了平西侯世子如今的境况。
一行人不过简单说了几句话,天就越发晚了。
落日已经藏到了江面下,只余一片通红昭示着它曾在那边出现过。远方的天色变成了苍青色,舒尔又变成墨黑的色泽,天马上要黑了。
码头上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李和辉邀几人坐府里马车去通州府。怛
待他们一行人离去,方才还冷静的码头,陡然又喧哗起来。
两江总督徐大人来允州了,这是谁能想到的事情呢?
允州的百姓前几天还在口耳相传呢,就说总督大人结束了闵州的行程,如今正往通州区。官船也确实在通州停下了,可这冷不丁的,怎么就来允州了,这是来个突然袭击,好打某些人一个措手不及么?
码头上一些打扮不起眼的人,都行色匆匆离开此处,转眼就消失在允州一些世家的门房里。
这一会儿工夫,有关两江总督到了允州一事,就传的街头巷尾众人皆知。
百姓们欢呼雀跃,觉得允州即将被“大治”。他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还有闲心闲聊说,“到底总督大人是知州大人的大舅子,这不,给咱们知州面子呢,来允州都没先砍人头立威。”
一时间又提起徐二郎初到通州时,都没离开码头那片地,就将好大一批官员下了大狱。就那还只是开胃菜,之后那一晚通州好些世家被圈禁,个别顽固抵抗的,或是罪孽深重惹得天怒人怨的,甚至别当场宣读了罪名,直接砍头示众。怛
通州的杀伐果断,以及那满地血腥气,似乎随着徐二郎到达允州,那些气味也飘到了允州,一时间,这些百姓倒是面色戚戚起来。他们看眼允州世家们所在的地方,也不敢再多说,赶紧拢紧身上的衣服,趁着宵禁还没来,赶紧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