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荣月之前从来不知道这个规矩, 对于易玲珑来说这些东西的确也都不太重要。
她上辈子拿到的榜只是被手底下的人送过来的, 那东西是被送来的,还是天易楼的人自己抄录的,没有丝毫差别。
不过这倒是让华荣月回忆起了易大佬拿在过手里的那个榜单。
似乎……是上好的丝绸制成的, 上面还带着一层细腻的金粉。
江连焕这边好像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了,他似乎只准备着明天拿到那份榜单, 甚至连自己会不会在那榜单之上都不做关心。
但华荣月考虑的就要多一点。
他们是会直接把那份东西送到花船那边吗?又或者……会在第二天出现在她房间的大门口?
华荣月原本没想出门, 但眼下来说好像非出不可了, 她准备今晚就去花船, 对于她来说,暴露自己的身份可不是一件多么好玩的事情,这个人过于神秘莫测,尽管华荣月觉得自己的身份或许不会被暴露, 但是……谁又知道呢。
只要到了花街上,哪怕那榜单被扔到她的茶桌上,她都不用太担心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华荣月启程去了花街,她出门的时候,看见有许多跟她类似的人,正收拾好装备,朝着花街的方向出发。
这些人看起来一个个的都不像是去参加什么榜单公布的,而像是去郊游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轻松又开心的表情,这让华荣月似乎也有了个错觉, 今晚只是一场大型的宴会。
……
花街上面的人今晚似乎都准备不醉不休,平时到了夜间,这里就会清除跟花街无关的人员,但今天似乎是一个特例。
今晚这里是一场狂欢。
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之中。
在这附近半透明的薄纱窗户后,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人落座在那里,他们的剪影看起来就像一个个皮影戏中的人物。
有的高大威猛,看起来就是一员猛将,有的娇小柔弱,就像是一只森林中的黄鹂。
每一个人在这种奇怪的剪影之下,仿佛都变得不再像自己,却又太像自己,走在街上的人被这些剪影所笼罩着,就像是穿梭在一个又一个的皮影戏之中。
“这种窗户设计的可真巧妙。”一行人在街道上行走的时候这么想到。
毫无疑问,这种设计应该是故意的,而在这些窗户背后的往往都是一些江湖之中有些名气的人物。在此时的这个时间内,能够在那里坐着的应该都不是简单的人。
华荣月坐在一间楼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下面,在她的周围只有一个男人陪着,那个男人模样十分的清秀,脸上戴着半张面具,面具上面画着一只狰狞的恶鬼。
屋子里的蜡烛静静的燃烧着,华荣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男人穿着的衣服正是平日里花面穿的衣服,但此时的他看起来却十分的谦恭。
“你说……那榜上都会写着谁呢?”或许是闲来无聊,所以华荣月开始跟男人谈起了话。
“我认为……那上面应该会有几个‘老熟人’,例如老刀客,画师这些人。”男人说道。
“新人呢?”华荣月又问。
“或许……汝南会在那榜单上?”
这人真狡猾,华荣月心说。
有危险的人一个都不说,只挑着些说出来也没什么风险的人来说。
华荣月还不觉得小粉能够出现在榜单之上,不过他要是真的出现了,倒也是意外之喜,那时候华荣月大概会摆上三天的宴席。
今晚也是很多秘密被揭晓的日子。
,据说知道这世界上的一切秘密,他是个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打动的人,也是个不会被其他人左右的人。
华荣月倒是不清楚这话的真假,只是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的,自己有意思,捧他的那些人也有意思。
如果他要是真的这么厉害的话,那她就是花面的秘密能不能猜的出来?
华荣月不知为何,心里还生出了一丝诡异的期待感。
“今晚注意一点。”华荣月道,“今天一定人多事杂,如果实在不行……就让花街里面的人都出来。”
“是。”
找几个人看看烛火什么的总应该是必须的吧?华荣月想,想当年看红楼梦的时候,就有看烛火这么一说,当然这对于她来说一直是一种挺虚幻的东西,对于现代人来说,这好像是一种摸不着边际的东西。
不过既然想到这里来了,华荣月自然就得好好的布置一下。
可别忘了,花船有那么多人指着她吃饭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华荣月发现自己在花船的作用就像个工具人,还是专门负责赚钱的那一种,这帮疯子们没有一个人懂得勤俭持家,可怜她在外人眼中一个神秘可怕的花面,硬生生被蹉跎成了老妈子。
虽说今天来的人会很多,很杂,不过这对于花船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
花街也算是华荣月赚钱的一个重要手段,如果能够趁着这个机会把名声打出去,然后再捞一笔……华荣月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间觉得人生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想到这,又不禁补了一句,“今晚……一定要好好的招待我们的客人,他们没什么机会常来,既然来了,就要用最高的礼仪招待他们。”
华荣月说完这句话后,身后戴着半边面具的男人似乎是愣了一秒,华荣月并没有察觉。
过了会,华荣月听见他说:“是。”
这一晚上能赚多少啊……能不能把花船一个月的生活费给赚出来?
华荣月从思绪中挣脱了出来,安静的看着下面。
过了许久,她望着下面的灯火辉煌,忽然轻笑着说:“真是期待呢。”
……
早早的就离开了,有几份榜单是需要他亲自送到榜单人手中的,估计这个时候就要动用一些他家里的势力了,毕竟在路留生看来,光凭他一个人,恐怕完全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
据说这个规矩是当年第一任定下来的,这一位是真的大佬,不光打出了“”这块招牌,还是个即使在面对榜上的那些大侠时,依旧能有自保能力的真大佬。
他当时定下这个规矩,是为了给天底下的人看看,他们也是有几分真实力的,榜单也不是随便排出来的。
对于这个前辈只有两个字想说——放屁。
这位前辈已经去世上百年了,这会想再去找人家掰头一把,估计得先去阎王那里报个道。
其他的几份都被他送出去了,就差这一份,他怕出什么岔子,所以专门蹲在这里等,就为了把这一份给着实的送出去。
外面香气阵阵,惹人流连,无数的夜宵摊子就在两边开着,生意十分的火爆,大部分人都挤在夜宵摊子那里,开开心心的吃着东西,聊着天,但不敢去。
他身上还有着重要的东西,跟着那么多人挤他很害怕无意间丢失了,毕竟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尽管他现在肚子很饿,内心很凄凉。
虽说无时不刻不在骂他的前辈,但他真的不希望让这个名字蒙羞。
于是他强忍着饥饿,找了个墙角,不自觉的就蹲了下来。
周围下起了些许小雨,但依旧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在讨论着,每个厉害的大侠还有今晚的榜单,一边流口水,一边在心里默念。
我不饿我不饿,我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世上无所不知的,肩负着使命的,最英明神武的……
他刚念叨到这,就看见胡同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身整洁的褂子,头上还打了一把小小的伞,头发用青簪在身后简单的盘了起来,看上去就像个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
那人看见的时候愣了几秒,两人相互对视,静静的隔空相望,周围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间静止了。
觉得胸口一滞,似乎有口气噎在嗓子眼里喘不过来。
等过了几秒,那个人猛地反应了过来。
他小跑过来把伞遮在了的头上,关切的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吗?路留生呢?”
不知为何就突然觉得非常的尴尬,也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说:“呃……”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搞得这么狼狈?”那人继续问到。
——因为你。
突然想这么回答。
但他觉得自己如果这么说了,那场景就太过搞笑了。
站了起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拍了拍身上的土道,“我……没什么事,只是出来闲逛一下而已,你先忙你的,我不着急,不着急。”
华荣月奇怪的看着面前这个拍完了裤子拍衣服,拍完了衣服拍裤子的人,今天上午他就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这边她刚拐个弯出来想到处看看,就发现这人跟风雨飘摇的小白菜一样蹲在那里。
那副场面都快让华荣月看流泪了,恨不得当场唱一首小白菜来应应景。
“我扶你吧,你是出什么事了吗?你手里拿的什么啊,需要我帮忙拿着吗,沉不沉……”华荣月忽然看见这人怀里抱着一个挺大的,用牛皮纸包起来的东西,下意识的就要帮他接过去。
“不行!”一个激灵就喊了出来,声音凄惨的堪比公鸡打鸣,响彻十里。
这叫声太凄惨,以至于华荣月和他突然又同时尴尬的愣在了那里。
这边都懵了,他来这里是给华荣月送东西的,但好像时间还没到,而且也不是这种送,应该是另外一种送,至于另外一种是什么送,其实他也搞不清楚是怎么送……
他尴尬的揉了揉脸,开始怀疑这是华荣月拿他逗乐子呢还是怎么着,忽然间就看见有个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酒瓶。
他从这边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华荣月,华荣月此时是一个“文弱书生”,理所应当的被微微撞了一个趔趄,看的心里一抽,对着那个人道,“唉,等等,你撞到人了。”
那个醉汉半梦半醒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间,忽然看见他眼下的那颗红色的痣,醉汉的眼神非常的奇怪,虽然醉了,但带着种说不出来的极度亢奋。
“今晚……真是一个美妙的日子。”那个人往嘴里倒了一口酒,“今晚,真是个美妙的日子啊……”
他嘀咕的声音十分的古怪,反正听了总让人觉得不适,尽管华荣月不迷信,但这声音絮絮叨叨的,听起来真的很像诅咒。
“你这人……”虽然平时不喜欢惹事,但旁边有华荣月在,他有点担心她会生气,却没想那个疯子一边喝酒,一边开心的指着和华荣月说:“今晚过后,你们就都不在了,他们也都不在了,大家全都不在了,哈哈。”
他说完,撒了欢一样的朝着前面跑了过去,只留下华荣月和两人。
华荣月听了觉得怪怪的,总觉得这人……不像是他们花船里的人啊。
但那人的声音却依旧徘徊在她的耳边。
今晚可真是个好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