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庄在这边的势力也实属不少, 或者说“霍庄”也仅仅只是一个代词而已。
它涵盖的范围十分的广, 毕竟这东西是从最底层深处生长出来的。
所以它比花船要更加的庞大, 更加的黑暗, 也更加的……隐蔽。
小冲跟在那个男人的身后转了一圈, 他完完全全是用着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态来看的。
这个男人完全没发现小冲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毕竟他连抬头看一眼小冲都不敢……
之前华荣月不是想过要把花船的人给调过来,顺便再把霍庄的人给调走吗, 可是调过来的这些人她也暂时没有什么地方去安置,后来大笔一挥,干脆把这些人都弄走去干底下的工作吧。
今天小冲碰见的刚好就是灵堂里的那个围观过华荣月发疯全程的人之一。
所以这会他也跪的特别彻底。
对于霍庄的这些人们来说, 现在的“念姑”或许只有斗笠是他们最熟悉的东西,因为其他的事情他们一无所知。
这个人来自于哪,之前叫什么,来这里是干嘛的,为什么要顶替了念姑……通通都只能算作是迷。
……所以他们干脆就什么都不问了,大家默认一个规矩,见了念姑就跪,绝对最安全,屁事没有。
小冲被莫名其妙的就请到了上座, 然后莫名其妙的看见一群人走了过来。
他正心说这些人来这是干嘛的?然后就看见这些人莫名其妙的往他的面前“扑通”全都跪下了……
一排排, 一列列的人, 就像是被割倒的庄稼一样……
小冲脸都是木的,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光了。等到他一转头时,忽然发现旁边有人给他端上来了一盘子光闻就仿佛能得糖尿病的糕点。
……
对于只是一个小职员的小冲来说, 他经历的这个夜晚,绝对可以说的上是终生难忘的一个夜晚。
你如果问他这样的夜晚算不算做是刺激的……那他只能说是。
非但刺激,还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魔幻感。
那可能是一个人一辈子也不会经历的事情,甚至是做梦都不会梦到的。
但你要说让他再经历一次……他死都不要。
“小冲人还没出来?”在巷子口约定好等小冲的人等了已经超过原定的时间了,此时巷子口还是一片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人走动的声音。
“要不然我们还是走吧。”剩下的这些人彼此之间都十分的纠结,在这里等了小冲这么长时间,怎么说也算仁至义尽了,但这个时候就这么走了,大家好像也有些不甘心。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忽然看见巷子口出现了一个人影,头上的黑斗笠在风中飘荡着,身影在风中莫名的有些单薄。
他是一个人出来的,两手空空,没有拿任何东西。
这个斗笠正是小冲刚刚进去的时候戴的,巷子口的人们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尽管负责人没有被带出来的样子,但是他一个人能安然无恙的出来也已经不错了。更重要的是,他的出现就代表着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结果众人惊喜的表情还没有从脸上完全的消失,他们却忽然看见在戴着斗笠的小冲身后出现了一堆人……
这群人一个个身穿着白色的衣服,脸色也白惨惨的。
……
那群人手上都拎着一盏没有点亮的灯笼,光从脸来看,这群人正着看像鬼,侧着看也像鬼。
小冲似乎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群人一样,任由他的同伴看着他的眼神从欣喜,再到恐惧,再到惊恐和绝望。
他们甚至不敢出声招呼小冲,以为害怕打扰了身后的那群“鬼”……
毕竟有个东西虽然没有被证实过,但几乎是大家的常识。
那就是鬼一旦被叫破了身份,凶残程度就会瞬间上升一个档次。
就在众人的心跳快要破表时,小冲忽然默默地转头,从旁边一个“鬼”的手里接过了一大包东西。
……旁边的另一个鬼十分顺畅的递过来一个包扎好的人,小冲把他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扛,很淡定的就走了过来。
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甚至还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就这么一个挥手的动作,后面的人又刷的跪了一地。
“刷”的一下子,整齐划一。
……
电视剧里一群人跪下喊“一统天下”的场面绝对不是一般人说能看见就能看见的,尤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简直是再壮观不过的场景。
这个场景不光震撼了旁边路过的麻雀,同时也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灵。
众人表情麻木的看着小冲走了过来,然后把包成木乃伊的负责人扛了过来,小冲的斗笠下也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十分简洁的对着他的同伴们说了一个字,“走。”
小冲除了扮演疯子的时候,一直都是个脾气性格挺好的人,说话的语气这么硬邦邦的还是头一回。
不过这个字让他说的格外霸气,好像让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捕快都带了种六扇门工作三十年经验的气质。
可能是他的这句话太过霸气侧漏了,所以本应该出口问问他怎么回事的众人愣是没有一个敢开口的。
大家全都跟着他老老实实的离开了这里。
后面的所有人还都跪在那里,他们走出了老远也没见他们有任何动作,似乎那个简单的街道就已经困住了他们,让这群人没办法往出走一步。
这行人默默地在路上走了好长好长时间,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似乎离那条街已经足够远了,身后的那群人也肯定不会再追上来。
这群人终于有机会问一问小冲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但是他们的话还没有问出来,小冲的反应比他们都要快一步。
——刚才还一身霸气,似乎镇定的不行的小冲忽然间两眼一翻白,干脆利落的倒了下去,正好把负责人压了个实诚。
“冲哥!”周围刚才还觉得小冲一脸霸气侧漏的人们这会都有点惊了。
“冲哥!你醒醒啊!醒醒啊!”
……
“大早上的就过来看病,干什么啊?”齐大夫一边打着哈切一边过来开门,“荣月,开门啊。”
“哎,来了。”华荣月顶着俩巨大的黑眼圈走过来。
她昨晚找不到斗笠,浑身发冷,二话没说就跑回来了,连人都没敢再追,只留下了一张让他们不要随便动人的纸条。
华荣月毕竟是个新官上任的,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新地盘有多大,所以当她意识到这条小吃街也是霍庄管辖时,颇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还是死活想不通……
为什么她的斗笠丢了!她斗笠究竟是被那个鬼给拿走了!那个鬼是男鬼还是女鬼啊!
华荣月推开门的一刹那,就看见一群人几乎是直接扑进来的。
她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了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问,“怎么了?怎么了?”
“小华哥,你快救救冲哥吧!”那个姑娘一边抽噎着一边说。
华荣月听见她的话,才认出来她就是这段时间没事有事就过来调戏她的某个姑娘之一,这会哭成这样,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连忙招呼齐大夫,心中纳闷,只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她走的时候明明交代了那些人不要为难不小心闯进来的人了啊?怎么还会伤成这样?
难道那些人皮痒了,翅膀硬了吗?
华荣月的眼神逐渐的变得危险了起来,浑身上下都仿佛散发着一股杀气,正在这股杀气还没有被人察觉的时候,一个戴着黑斗笠的人忽然被其他人给推到了她怀里……
……
她低头看了看小冲,然后又看了看这个熟悉的斗笠。
斗笠上面有着几道熟悉的刮痕,甚至连重量都是熟悉的重量。
……鬼找上门来了?!
齐大夫把小冲接了过去,放倒在一旁,给他把了把脉,华荣月浑身都冒着冷汗,谨慎的看着齐大夫,生怕他突然冒出来一句“呦呵,这人摸不着脉啊。”
她看着齐大夫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越来越严肃,心里也跟着慌了起来。
齐大夫放下了手,看着身后的那群人道,“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你们听说过狐鬼的故事吗?”
“听,听说过。”旁边的人结巴着说道。
“狐鬼和书生恩爱了十年,可是终究有一天,书生发现了狐鬼不是人,他用老道给的一张黄符,破了狐鬼的障眼法,让狐鬼变成了一个半人半狐的妖怪……”
华荣月在旁边越听脸色雪白,齐大夫一脸怀念的说:“我十岁的时候听说了这个故事,吓得一夜都没睡着,第二天就一直高烧不退,还是我师父有办法,他说我这就是小儿夜惊了,一碗药下去烧就退了。”
……
“不过也真神奇啊。我看病这么多年了,头一次看见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被吓到的。”齐大夫意义不明的说。
他转头对万浮莲喊了声。“小莲,拿点治夜惊的药来!拿给小孩吃的那种!”
华荣月僵硬的转头看了眼躺在那里的人,斗笠这会终于被人摘下来了,露出了小冲那张惨白惨白的脸。
“大晚上的别老出门,尤其是胆子小的,你看这就被吓到了吧。”齐大夫一边喝茶一边说。
“这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旁边的人喃喃着却不敢大声反驳。
……他们在这里争辩的时候,华荣月不知道从哪里默默地从旁边拽了个小板凳,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那里,用一双死鱼眼凝望着躺在那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