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弼是女真名将,尤其是在南宋时期,那时候因为金国朝堂倾轧,宗望已死,宗翰不得志,且年龄已大,只得宗弼一次次带兵南下攻打南宋朝廷。
宗弼的作战才能其实并不亚于宗翰,甚至要比宗望还要强上那么一些。
但可惜的是,眼下的局势给宗弼的路只有一条,并不能给他完全纵横发挥的空间,在这连绵阴雨的天气,他必须发起进攻,没有腾挪的余地。
坐在马上,宗弼脸色阴沉似水,他知道,眼下这一战绝对是关乎大金国运的一战,或是拔掉这颗女真统一天下的最后一刻钉子,或是女真被对方彻底逼垮,然后只能狼狈逃窜,再重新回到北面那片大山林中,过着渔猎的粗鄙生活。
宗弼几乎带了女真眼下能调动的全部兵马,总共六万多人,将大定府和辽阳府的骑兵全都拉了出来。
这一战,只胜是不够的,必须要灭掉对方这支军队,不能让他们有一口喘息的时间,将他们彻底消灭在这北地,否则只要让他们喘过一口气,那么依照对方火器的犀利,冬日又将来临,女真最后还是要败走的。
此刻,军队距离燕京城还有百里,天上的小雨一直没有停,虽然下得并不大,却也让宗弼心中微微轻松了些。
毕竟这雨已经下了一阵子,这一年的秋日是个脏秋,处处泥泞不堪,就算是有田的地方,都极难收割,房间里更是潮湿难耐,至于牛皮大帐内,比那些土坯房还要不堪,但这一切对女真兵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早些年,刚刚制定打辽战略的时候,条件比这何止简陋数倍,所有人不还是其乐洋洋,虽然后来战事节节胜利,辽国被彻底灭掉,从上到下大家都享受到了富贵的滋味,但总不该就受不了苦了吧?
对了,还有打大许,大许的稀奇玩意儿比辽国可要多太多了,还有大许的女人,那细皮嫩肉也不是契丹女子能比的,尤其是打下大许东京之后,那堆积如山的宝物,让女真兵将全部都看得傻眼。
打仗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只不过该吃的苦还是要吃的。
宗弼此刻已经喝止了前行的大军,距离燕京百余里的位置,已经进入到对方斥候的视线,此处不适宜再继续前行。
在一座小山旁边开始安营扎寨,山上的水向下流,小山旁的泥泞要更甚于别处。
但是却必须要扎寨在这个位置,有山可傍,总比扎营在平地四周无一丝依靠要好。
至于所谓的泥石流之类,对于这种小山自然是不存在的。
宗弼颁下命令后,并没有找地方安歇,而是在军中四处行走,这支兵马其中足足有女真本部人马三万!
这个数量已经是极其不少了,要知道女真兴兵也没有多少年,最初只有几千骑,后来队伍一点点壮大,有辽人,有燕地汉人,有渤海人,甚至还有高丽人,其中女真本部人也没有超过各个其他种族太多。
这三万女真本部人马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乃是完颜部自家的人马,算是羽林军一样的存在,要说这支军马的战斗力是极高的,就算是单独拉出来,宗翰和宗望带去江南的兵马也是比不过的。
宗弼心中很满意,这是他女真最好的儿郎,而且是他完颜部的儿郎,如果对方使用不了火器,他绝不相信自己这边打不过对方!
至于攻城什么的他却也是不惧的,毕竟手下还有辽人,还有燕人,甚至还有一部分投奔过来的大许西军。
而女真人攻城向来是不会自家亲自上阵,从来都裹挟平民百姓冲在前面,这次宗弼不但带了六万军马前来,更是从大定府和辽阳府四周,裹带而来不少平民,这些平民有的是无家可归的乱民,有的则是乡野寨子的寻常百姓,更有的直接就是数场大战后,被女真强行收入麾下的奴隶。
女真人建的大金国,从本质上来说,其实是一个奴隶制国家。
宗弼在军中行走,他的身后跟随着最亲近的一个猛安,猛安就是女真军队中的千夫长,谋克则是百夫长。
这个猛安唤做哈迷蚩,生得并不高大,反而有一些瘦弱,就是容貌也没有女真人那种粗豪,反而是猥琐的很,他这个猛安并不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而是他跟在完颜宗弼身边,时常出谋划策,依靠谋略积累的军功,才获得了猛安的官衔。
女真军中并没有文职的武官,全都是上战场拼杀的汉子,所以哈迷蚩想要获得个文职也没有,他是完颜宗弼最得力的手下,完颜宗弼手下不缺能上战场拼杀之人,缺的反而是出谋划策的人才,所以这哈迷蚩甚得完颜宗弼的欢心。
“大帅,我看这阴雨天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哈迷蚩在宗弼身后小声说道。
“哈迷蚩,你什么时候还会看起天象来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本领?”宗弼大笑道。
“回大帅,属下也是最近看了些书,知道一些天气变化,依属下看,这种阴雨天气还得持续个十天半个月。”哈迷蚩谨慎地说道。
“如此就好,要是天气转晴了,祸乱军机这一条你就跑不了,看我不拧下你的脑袋。”宗弼说道,语气里明显有一些高兴。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些声音,原来是一队士兵在搭营帐,但因为地下实在是太泥泞,那支撑牛皮帐的棍子怎么也固定不住,所以这些兵丁就骂了起来。
他们没有看到宗弼,所以骂得很难听,骂完老天又开始骂行军,骂完行军又开始感叹,要是不打仗多好,就可以在这种天气里搂着两个娘们喝酒了。
宗弼听得脸色漆黑如墨,后面的哈迷蚩道:“大帅,是不是要处……”
“不用了,这个时候处置他们只能让他们心生怨恨。”宗弼摇了摇头,皱着眉开始向别处走。
又走过几处,却再次听到类似的声音,宗弼心中的怒气不由大盛,但是只是抓着腰间佩刀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回中军大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