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傅朱纪带人去查看的时候,匈奴汉国的骠骑将军苟晞已经控制了长安城门。
太傅朱纪带着几个随从和亲兵,在一群群打着苟晞旗号的军士注视下,穿过街道和人群,终于是见到了骠骑将军苟晞。
一见到苟晞之后,太傅朱纪立刻露出十分不满的脸色,用训斥的口吻说道。
“苟道将,没有天子的诏令,你如何敢擅自带兵入长安,难道不知道这个大罪吗!?”
似乎是觉得说道还不够严厉,朱纪又紧接着说道。
“还不速速带着你的兵马离开京城!”
苟晞闻言,脸色顿时就是一寒。
说实话,当朱纪这个匈奴重臣来见自己的时候,苟晞幻想了朱纪无数种好言相劝或者拉拢自己的戏码。
他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朱纪这个老匹夫上来就是对着自己一通训斥。
瞧朱纪这态度,这是根本没有把自己瞧在眼里了啊。
苟晞心中立刻涌起一阵杀意。
“苟某奉皇后殿下旨令而来,如何能说是擅自!”
“皇后乃是后宫之主,如何能管的了朝堂之事!苟骠骑休要多言,速速带兵离开!”
朱纪非常严肃的说道。
别看朱太傅话说的如此强势,其实内心着实慌得一匹。
在出门的时候,朱纪已经知道城中许多的匈奴贵人听说刘曜战败身死后都已经是惶惶不可终日了。
许多人都已经是收拾细软准备逃离长安,去往北方投奔羌胡部落去了。
哪怕知道苟晞擅自带兵入城,朱纪一时半会儿也是根本没有人马可以调动。
“我已经派人去召马业、杨万秋等人,苟道将率兵离开后,由他们接管这几处城门!”
太傅朱纪强装镇定的说道。
他口中的马业、杨万秋等人,正是那些在长安城中作乱抢掠的羌胡首领。
可怜偌大一个匈奴汉国,竟然需要用这些羌胡蟊贼来吓唬苟晞了。
不过,苟晞听到之后,却是放声大笑,浑然没有把太傅朱纪的威胁当成一回事儿。
“哈哈哈,此事可真是巧合的很啊!”
苟晞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苟某与太傅不谋而合,我也已经派人去召马业、杨万秋等人来了。”
朱纪一听,立刻惊愕的愣住了。
正在此时,一名苟晞的亲兵上来禀报。
“将军,马业、杨万秋等人已经来了!”
苟晞得意的瞟了一眼朱纪,然后大声的说道。
“带他们过来!”
很快,一群穿着各式袍服戎装的羌胡将领就神色匆匆的小步来到了苟晞跟前。
“拜见将军!”
这些人一见到苟晞,全都恭恭敬敬的行礼。
至于旁边的太傅朱纪等人,根本就没有被他们注意到。
苟晞高扬着下巴,向旁边的身边随从使了个眼色。
很快,几个苟晞的亲兵就拎着十几个血淋淋的首级过来了。
“这些作乱的蟊贼,已经被我当场正法了,你们若是再不约束部众遵从我的号令,那苟某手中的刀,可就一刻也不会停歇的!”
听到苟晞的话后,马业、杨万秋等羌胡首领全都大声的表示坚决遵从苟将军的号令,绝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违逆。
旁边的太傅朱纪见此情景,心中立刻就是疑惑非常。
他记得苟晞手下以流民为根底的军士顶多不到两万人,而马业、杨万秋等羌胡首领全部兵力至少有五万人。
为何要对苟晞如此恭敬呢?
见到马业、杨万秋这些羌胡首领全都来表示了顺从之后,苟晞心中立刻就是大定。
他看到太傅朱纪一脸的迷茫不解,心中顿时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仅此而已的话,还是远远不够的。
“太傅可能还不知道吧,长安城外的三十六坞堡尽数推举苟某为盟主,入长安主持大局,谁若是不听我的号令,那就休想活着离开长安!”苟晞恶狠狠的说道。
“三十六坞堡?”
太傅朱纪震惊的看着苟晞。
那三十六坞堡,就是在长安外围屯田驻守的关中本地人。
匈奴占据关中之后,开始的时候把长安附近的良田尽数分配给了匈奴本部。
但这些匈奴人根本无心耕种,导致大片良田荒芜,最后又不得不把汉人百姓留在了原地继续代替匈奴人耕种。
这些汉人豪强、百姓总共分为三十六个坞堡,人数有十多万。
若是这些坞堡尽数听从苟晞的号令,那这些羌胡人的确是不敢与苟晞作对。
不过,太傅朱纪很快发现了这里面的盲点。
“不可能!苟晞是在骗你们!”朱纪忽然大声的喊道。
他看了一眼苟晞,发现苟晞正用一种玩味的眼神儿看着自己。
朱纪不作理会,对着那些羌胡将领们继续喊道。
“苟晞最早就是昨日知道的消息,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搞定三十六家坞堡!”
“就算是挨个走一遍,这一天也是走不完的!”
“苟晞就是在诓骗你们!”
太傅朱纪自己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不过,旁边的那些羌胡将领们却都跟一头头蠢笨的猪狗一样,对于太傅朱纪的分析毫无领会明白。
朱纪心中焦急,又是飞速的说了一遍。
可惜的是,那些羌胡将领们却都是浑然不觉其中的道理和合理性,全都是继续木然的看着朱纪。
看到这些冷漠的眼神儿,太傅朱纪顿时恍然大悟。
“你们这些羌贼,原来包藏祸心!”
这些羌胡将领,根本就没有那么好骗,如今听从苟晞的号令,一定全都是心甘情愿的。
苟晞看到朱纪气恼的如同要发疯一般,立刻就是大笑道。
“哈哈哈,太傅可别气坏了身子!”
“你对咱们,可还是有大用呢!”
苟晞说罢,向着左右一招手,顿时涌上来一群亲兵把太傅朱纪的随从护卫都尽数控制了起来。
就连太傅朱纪也是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亲兵给夹在了中间。
“苟晞,你要造反吗!”朱纪一边挣扎一边喷着唾沫喊道。
“造反?不不不,苟晞要在长安保境安民,需要太傅从旁协助!”苟晞说道。
“你要做什么?”太傅朱纪根本挣扎不开那两个壮汉的控制。
“劳烦太傅去把府库官仓给打开,再召城中的贵人去皇宫议政!”苟晞冷冷的说道。
匈奴人征战中原数年,积蓄的大量财富几乎都被转移到了长安的府库中,而官仓中则是贮藏着大量的粮食布匹等必备物资。
这么重要的地方,自然是高墙壁垒,而且守卫森严。
苟晞自然需要让朱纪去下令开门了,毕竟这些地方的守卫都是最为忠心的匈奴人。
“逆贼!竟然敢作乱,老夫绝对不会给你们做帮凶的!”
朱纪顿时破口大骂。
他现在心中特别后悔,早知道要受到如此的羞辱,还不如直接率领部曲家兵与苟晞拼命呢。
“不从?哼哼!”
苟晞见状,立刻一挥手。
“咔嚓!”
接连几声刀剑斩肉的声音响起,十几道血渍疾射而出。
太傅朱纪的随从护卫眨眼之间全被砍了脑袋。
大片的鲜血顿时流满了一地。
朱纪登时双腿发软,原本豪迈的胆气也是丧尽了。
苟晞知道朱纪已经是破胆了,随即让心腹将领带着朱纪去接管各个府库官仓。
而苟晞本人则率领着剩下的士兵,连同马业、杨万秋等羌胡首领一起向着皇宫奔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整个长安城中都被笼罩在了黑暗中,只有一些往来游走的士兵举着火把,向着蟒蛇一般在街道中来回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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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汉国的东都平阳。
十七岁的梁王刘恽正襟危坐在厅堂之中,在听到长安太傅朱纪派来的密使奏闻后,心中是又惊喜又紧张。
他虽然是刘曜的长子,但是其生母只是一个西域杂胡奴婢,从来都是不受宠。
特别是在羊献容有了身孕后,刘曜更是早早把继承人的位置预定给了那个尚未出生的婴儿,而把刘恽这个长子给无视了。
所以当梁王刘恽得知父亲刘曜战死,长安的皇位需要自己去继承的时候,心中已经完全被喜悦给充满了。
至于什么丧父之痛、家国之危,都暂时没有被他想起。
“太傅说,如今关中情势危急,大王一定要轻装简行,火速赶往长安继承国祚!”
来使又一遍强调道。
“知道了,本王当然是知道的!”梁王刘恽咧着嘴笑道。
这个时候,旁边的一名师傅模样的官吏扯了扯他的袖子,梁王刘恽这才堪堪收回了脸上的笑容。
“来人,带尊使下去休息!”
打发走了使者之后,梁王刘恽立刻就是放肆的笑了两声。
然后对着旁边的那名官吏说道。
“舅父,实在太好了,孤就要当皇帝了!”
这个官吏正是梁王的老师,也是他的舅父,其实是一个西域胡国的行商。
这个卷毛碧眼的西域胡人,此时也是满脸堆笑。
“臣恭喜殿下了!”
“哈哈,同喜同喜!”梁王刘恽开心的说道。
“不过,殿下别光顾着高兴啊,还有非常要紧的事情要抓紧处理啊。”这名叫做支图联的西域胡人说道。
“你要做什么?”梁王刘恽不解的问道。
“舅父说的,难道是收拾行装吗?”
“这个的话,就不同担心了,孤已经决定轻装简行了,明日一早就出发!只带着马匹和三日的口粮,其余的累赘都不带了。”
他的舅父支图联却是摇了摇那一头卷毛,然后说道。
“殿下,我说的不是这些。”
“那舅父说的是什么?”梁王刘恽瞪大了那一双灰绿眼睛。
“殿下的两个弟弟,可还都在平阳呢,他们的母家都比大王强势,难保不会受到拥戴啊,若是他们来抢殿下的皇位,又如何能制衡?”
梁王刘恽一听,立刻也是脸色沉了下来。
他那两个弟弟始安王刘鸿、平原王刘淳的母家都是匈奴贵族,根本不是他一个西域胡姬能比的。
“那舅父说怎么办?”刘恽立刻问道。
“殿下,明日先别急着出发,先派人以太傅使者的名义,召刘鸿、刘淳前来,然后再!”
支图联最后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掌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对,就这么办!”梁王刘恽顿时拍着大腿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