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靳准得到刘曜率军渡过蒲阪的消息的时候,他的弟弟靳明也是从关东返回了。
一见到靳准之后,靳明立刻就是一副丧气的模样。
“兄长,青州贼狡猾奸诈,根本就是要看着我们与刘曜互相争斗啊。”
靳明带来的消息,令靳准感到非常的为难。
“呵呵,区区一个虚名的公侯,这是根本不打算接纳我们啊!”
对于汉国皇帝刘预提出的先交潼关,然后再派援兵的建议,靳准暂时并不打算接受。
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有拼一拼的实力。
现在赵王刘曜率军渡河而来,根本就是冒险行事,自己只要稳稳守住长安,刘曜根本奈何不了自己。
而汉军得知消息后,肯定会攻击平阳。
首尾难以兼顾的情况下,刘曜肯定要撤军而去。
等到那个时候,靳准就可以腾出手来慢慢收拾关中的局势。
“哼,等到那时候,想要后悔的人,可就是刘预了!”靳准赌气的说道。
在听到兄长的计划后,靳明却是依旧愁眉不展。
“兄长,刘曜素来勇猛,若是守不住的话,那可如何是好?”靳明问道。
“只要坚守不出,就算刘曜再勇猛,难道能飞进长安城嘛!”靳准已经是做好了大摆乌龟阵的打算。
“刘曜若是收服了长安城外的丁口兵马,围困长安又该如何应付?”靳明继续问道。
“这个嘛。。”靳准一时语塞。
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感觉凭借长安据守而已。
“不仅如此,这长安中的各部兵马,一听到刘曜的名号,都是人人没有人战意,凭借这些人,就算是死守长安,又怎么可靠呢?”靳明非常担忧的说道。
靳准听罢,也是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
他们靳氏,只不过是左部匈奴的一支普通豪强,与世袭并州南匈奴单于的刘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哪怕靳准已经把长安的匈奴刘氏屠戮一空,那些给匈奴单于当了一辈子的匈奴部民,一听到刘曜的名号,还是纷纷有了异样的心思。
只不过,他们现在惧怕靳准兄弟手中的兵力,没有什么异样的行动罢了。
一旦刘曜率领大军抵达长安城下,难保这些人之中不出现叛徒。
只要有一个人打开城门,那靳准可就是要人头落地了。
“这些愚蠢的奴才,刘氏有什么好的,竟然还不肯死心!”靳准恨恨的说到。
“对啊,兄长,这些人都是些蠢材,就算是恩威并施,也未必能奏效啊。”靳明也是愁眉不展。
长安城中的匈奴人可是非常多,只要有两三成人响应刘曜,就足以打开城防,令刘曜长驱直入。
果然,事情正如靳准兄弟担心的那样。
靳准之前派去封堵赵王刘曜的匈奴兵马,在见到刘曜的旗帜后,全都是临阵倒戈,杀掉了靳准任命的主将,一万多人投降了刘曜。
听到这个消息,靳准立刻吓得寝食难安。
为了收服长安城内的匈奴人心,靳准一日之内,三次封赏城内的匈奴兵马。
大半个长安府库的钱帛几乎被搬空。
但饶是这样,还不时的有部下回报,经常有匈奴士兵偷偷出城投奔渐渐逼近的赵王刘曜去了。
靳准得到消息后,立刻就是大怒连连。
“传令各军,若是各部有兵士逃窜,一概严惩!”
靳准召集长安守军诸将,宣示自己最新的治军之策。
“伍什逃跑了士兵,那就严惩伍长什长,伍长什长若是逃跑,那就严惩旅主小帅,临阵脱逃,绝不姑息!”
面对靳准气势汹汹的军令,一众将领都是立刻大呼领命。
靳准想着,如此严酷的军中连坐之法,总能让大大小小的军官约束手下士兵逃窜。
万万没想到啊!
军令实施后的第一天,从长安城内逃跑的匈奴士兵不仅没有减少,甚至是翻倍的增加了。
往往一个士兵逃跑之后,伍长什长为了不被严惩,不管是想不想逃跑,也必须得跑了。
这伍长什长一逃,上面的旅主小帅为了逃避惩罚,也往往向着逃跑。
“什么?今日一天之内,逃了一千多人?”
得到消息后的靳准,差一点没有气晕过去。
“是啊,兄长,这个办法可不行啊,简直就是替刘曜送人啊。”
靳明、靳康兄弟都是大吐苦水。
“不过,兄长也不必担心,城外的百姓却是多有往城内躲避的,咱们守城的丁壮倒也并没有少。”
靳康随后的话,却是让灰心沮丧的靳准重燃起了希望。
听到这话后,靳准心中一动,眼睛就是精光一闪。
“什么?你再说一遍?”
靳康微微有些诧异,他被兄长的反应吓了一跳。
“兄长,我是说虽然有不少本族士兵出逃,但也有许多的城外百姓,每日都是往城内跑进来。”靳康说道。
“哈哈哈,原来可以这样!”靳准立刻抚掌大笑。
靳明、靳康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靳准高兴个什么劲儿。
“果然,匈奴人都是愚昧不堪,不跟着我弃暗投明,谋求活路,竟然一门心思的去跟从刘曜等死,实在是不可救药了!”
靳准大笑之后,脸上邪意满满的说道。
“兄长,此话何意?”靳明心中涌起一阵不太好的预感。
“这些匈奴人,既然想死,那就不再阻拦他们!”
靳准气势十足的说道。
“马上传令长安全城,不管是匈奴人、晋人、西域胡,还是其他羌胡,一律不再禁止出入,凡是想要离开的,或者是进城的,都不再禁止!”
听到靳准这个疯狂的决定后,他的两个弟弟都是吓了一跳。
“兄长,这可如何使得啊,那得跑掉多少咱们匈奴人啊。”
靳明觉得,如此这样的话,至少得有三成左右的匈奴人逃跑。
“对啊,兄长,那些城外的百姓,都是畏惧刘曜的掳掠杀戮跑进来的,根本没有多少胆量,若是守城,只怕不管什么用啊。”
靳康惴惴不安的说道。
靳准闻言,却是毫不动摇的说道。
“怕什么!敞开大门让他们来去自由。”
“以我的估算,最多有三成匈奴人离开,剩下的六七成,就全都是跟咱们一条心的!”
“没有了那些暗藏的反复之辈,更是利于守住长安城!”
“如此坚城,少有破于外敌者,往往都是内患所致。”
“如今我们提前剪除了内患,等到刘曜率军来的时候,反而更是万无一失。”
靳准的话说的似乎很是有道理,不过靳明、靳康兄弟却都是依旧心中不安。
至于是什么不安,则是难以表述出来。
“而且,这些城外的百姓,都惧怕刘曜虎狼之兵,一旦入城,肯定是乖乖听命的,如此更是胜算多了一分。”
靳准说道这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记得,苟晞所部距离长安就是不远来者,是不是?”
“苟晞所部,就在樗里。”靳明说道。
“苟晞可是大大的名将啊,不可不拉拢!”
“快派人去召苟晞来长安,就算我愿意与他兄弟相称,万户侯、方镇将军绝不亏待他。”
靳准立刻说道。
“可是,,好吧,兄长。”
靳明刚刚想要表示不赞同,毕竟靳准兄弟都已经要投靠关东汉国了,而苟晞的亲弟弟当年可就是死在刘预手下的。
但是,靳明又一想,在这生死难料的年景里,区区一个兄弟之情,又算的了什么。
索性直接闭嘴不提了。
次日。
靳准下令全城,打开了四座城门,任凭内外百姓士兵自由出入,一概不加阻拦。
闻听此讯息后,大批城外没有庇护的百姓纷纷涌入了长安城中,以至于人数最多的东门都堵塞了起来。
而城内的匈奴、羌胡等军民,却是大批的往城外离去。
其离开的人数之多,速度之迅捷,令靳准兄弟都是惊骇不已。
长安的城门楼上,望着往外涌去的人群,靳准的脸色已经是铁青了。
“兄长,十槐里都几乎已经人去屋空了,跟没有多少人了啊!”靳康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道。
十槐里一带,居住的几乎全是搬迁来的匈奴人。
其中靳准的一些部将都是这些居住在这里。
而十槐里这种情况,并不似孤例,还有不少的匈奴人聚集地,几乎在一天之内逃走了大半。
所有人都知道,靳准与刘曜的争斗,虽然想匈奴人内部的争斗,但绝对不会是一场能善罢甘休恶斗。
最终都会有一个人彻底倒下,而在这一个过程中,双方攻守之间的死伤,自然就会落到他们头上。
如此一来,还不如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兄长,这可绝对不是少三成人啊,现在已经跑了至少四五成了!”
“要是再这么下去,怕不得跑过了啊!”
“是啊,兄长,若是人马都跑光了,只靠那些晋人百姓,可是连守城都难啊。”
“那些百姓,人数虽多,却未必肯尽心效命啊。”
面对靳康、靳明两兄弟的聒噪,靳准的心中已经是处于暴怒的边缘了。
“这些蠢材,简直是愚不可及!”
靳准望着城门外大批涌出的匈奴、羌胡军民,恨不得把这些背叛自己的人统统都杀死。
“兄长,快想想办法吧!”靳明催促道。
“是啊,兄长,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还是快下令关闭城门吧!再这样下去,只怕人都要跑光了。”
靳康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城墙之上打量。
除了靳氏的部曲和心腹之外,长安的城墙守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是少了许多的士兵。
根本不需多想,这些匈奴士兵绝对是溜走了。
说不定,如今已经是携家带口跑出长安城中了。
这些人中,若是有聪明人,都会找地方躲藏起来,以免沦为刘曜、靳准争斗的消耗品。
若是有那蠢笨愚忠之人,肯定就要去投效单于王族的刘曜了。
一想到,这些将来的敌人,都是靳准自己推过去的,靳康兄弟就是一阵心痛。
“胡虏,禽兽也,终归不能为我所用!”
靳准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