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虎牢关上,匈奴皇帝刘聪也已经早早就到了此处。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小规模接战,匈奴人已经基本摸清了汉军的部署。
汉军基本是兵分三路。
一路在黄河北岸的河内郡,主要是集中兵力在河北岸,其意图肯定是要南渡进攻。
不过,黄河在河南郡一带最适合渡河的地方都有关隘把守,一旦乘坐汉军乘坐舟船登陆,势必马上遭到匈奴骑兵的围攻。
这可比半渡而击还要严重,一旦崩溃的登陆汉军十有八九都要被赶到河水中喂了鱼鳖。
另一路,则是自豫州颍川郡而来的数千兵马。
这些兵马正是击败王璋石虎的那些汉军骑兵,他们在拉起了一部颍川兵马后,已经扩张到了一万多人,再加上辎重民夫等人,可能约有三万人。
不过,从颍川至洛阳的路上必须经过轘辕关和太谷关,刘聪早已经分兵两万去把守这两个关隘。
这两个关隘易守难攻,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区区万余汉军是绝对不可能从正面攻破的。
至于最后一路汉军,则就是此时虎牢关外的这些汉军主力。
虎牢关外的汉军数量众多,足足有七八万之多,再加上一直游弋在黄河上的水军,恐怕真的有十万之众。
而经过分兵把守和回军关中防备司马保之后,匈奴皇帝刘聪在虎牢关这里的兵马仅仅只有三万左右了。
几乎是三倍的兵力差距,一旦虎牢关外的汉军发起强攻,只要出现一点的疏漏,这虎牢关就有可能丢失了。
“伪贼如今筑营在何处?”
匈奴皇帝刘聪在虎牢关上举目远望,但除了一些偶尔出现的汉军探马骑兵外,并没有见到汉军主力的踪影。
“回禀陛下,贼人昨日退后了五里,在安平陂东面扎营了。”
刘聪的心腹匈奴将领靳准说道。
“之前大雨丰沛了汜水,贼人应该是害怕被我军水攻!”
听到这话后,匈奴皇帝刘聪也是点了点头。
虎牢关外三四里都是平坦的地形,因为靠近军事重地,附近也不允许耕种,也不允许有树木种植,就是防止关外的敌军利用就近采伐制作攻城器具。
而汉军退后五里之后,就可以在虎牢关之间产生一段警戒范围,可以防止虎牢关的匈奴骑兵偷袭。
“贼虏远隔五里扎营,肯定是畏惧皇汉虎贲之威,兵临城下却不敢进攻,未战先败也!“
只听靳准继续说道。
“如此贼虏,不值忧虑,根本不劳烦陛下亲至啊!”
匈奴皇帝刘聪远是坐镇洛阳,统一调度驻守各关隘的匈奴兵马。
其中最重要的虎牢关则是交给了心腹靳准等人。
可是,这才过了没有多久,匈奴皇帝刘聪就亲自率军从洛阳倾巢而出来到了虎牢。
听到靳准的这一番马屁后,匈奴皇帝刘聪却没有多少高兴的表情。
他皱着眉头,又向虎牢关外看了一眼,然后才是说道。
“伪贼这是要跟我们对峙相持啊!”
靳准闻言,立刻紧跟着说道,“陛下,对峙相持又如何,洛阳八关险隘尽在我军手中,从关中至洛阳的粮道又尽在庇护之下,根本不担心偷袭,等到对峙相持个一年半载,伪贼肯定会迎头撞上来的。”
靳准等匈奴将领很显然对于虎牢关的防御很是有信心。
在此之前,都是他们这些匈奴人挖空了心思攻打城池关隘,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他们守城了。
作为攻城的老手,这些匈奴人对于如何防守也都是有了不少的心得经验。
匈奴皇帝刘聪闻言,脸色却是更加焦虑了。
“贼军耗得起,朕却是要耗不起了!”
听到匈奴皇帝刘聪的话后,靳准等匈奴将领却都是微微一愣。
靳准心中立刻猜到了几分。
“陛下此话何意,难道是关中事急?”
匈奴皇帝刘聪点了点头,“司马保的秦凉兵军势凶猛,已经是攻占了雍西三郡,随时都有可能攻入畿辅三郡!”
靳准等人闻言大惊。
匈奴人迁入关中后,所掌控的精华之地就是畿辅三郡,要是这一带被司马保的晋兵攻入,那可就要损失惨重了。
“司马保不是只有一万兵马吗?为何进军如此迅猛?”靳准连忙问道。
而且靳准等人都知道,蒲洪等氐羌豪帅已经是返回关中去防守了,怎么这么快就又传来战败的消息呢?
“凉州张氏大征河西鲜卑各部为后军,如今寇掠关中的晋虏已经是到了五万之众了!”
匈奴皇帝刘聪恨恨的说道。
对于这些河西鲜卑,靳准等人都是知道的。
其中势力最强盛的以乞伏、秃发等为首,虽然他们之间互不统属,但是对于凉州刺史张轨父子却一直都是十分忠心。
更何况,这一次进犯关中,凉州张氏一定是允诺了许多的好处给他们。
“那陛下要如何打算?”
“关中皆是小儿辈,恐怕不能制敌,朕必须早点解决虎牢关外的伪贼,然后再回援关中。”匈奴皇帝刘聪说道。
听到这句话,靳准等人都是大惊失色。
“陛下三思啊,关外的敌军可是远比我军多啊!”
“是啊,陛下,如今有着虎牢之险,只要坚守不出,贼虏并不能奈何我们,出关交战实在是凶险啊。”
这些匈奴将领都是知道据关而守的好处,纷纷劝刘聪不要出关。
“陛下,伪贼军士锐健,出关进攻恐怕难以取胜啊,既然担心关中安危,不如陛下率军回长安,由末将等人据守洛阳!”
一名匈奴将领进言道。
哪知道,听到此话后,匈奴皇帝刘聪立刻就是变了脸色。
“荒谬,朕之所来,就是为了打败关东的伪贼,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皇汉的威武,朕岂能不战而退!”
见到匈奴皇帝发怒,那名将领有些害怕的赶忙说道。
“陛下神武,世人皆知,既然这样,陛下何不遣中山王回关中坐镇,必能力保长安无虞!”
靳准一听到这句话,就知道这位同僚要大难临头了。
果然,匈奴皇帝刘聪听后,更是气恼的脸色通红。
他举起手中的鞭子,朝着那名将领头上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抽打。
“你这竖子,竟然口出妄言!岂有天子在外征战,宗王坐镇京师的道理!”
“我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那名匈奴将领被打的吃痛难忍,却有不敢逃跑,只能口中不住的求饶,趴在了地上哀号。
见到匈奴皇帝刘聪如此暴躁,靳准立刻感到了一丝异样。
他悄悄看向了刘聪身边的一名熟络的宦者,那个宦者也是还给了他一个眼神。
靳准立刻就是明白。
最近匈奴皇帝刘聪迷信方术丹药,看现在的模样肯定是又吞服了那个大神的丹药。
才导致如此元气满满的。
等到匈奴皇帝刘聪收手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求饶。
匈奴皇帝刘聪罢手后,已经是发散了一身热汗,顿时觉得浑身舒畅,头脑也是清明的很了。
那名匈奴将领却是已经被打成了猪头,匈奴皇帝刘聪见状又是斥责了两句,命人把他给带下去了。
刘聪这个时候才转过头来,对着靳准等心腹将领说道。
“你们多派游骑在关外探查,替朕把贼军的部署、动向都要尽快查明。”
“朕要寻机破贼!”
靳准等人连忙齐声应诺。
对于匈奴皇帝刘聪这个大胆的冒险计划,他们虽然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却不敢表现出来丝毫的反对。
中山王刘曜、车骑将军呼延晏等人早就已经知道了匈奴皇帝刘聪的计划。
但是,对于关中的重要性他们也都是非常的明白。
既然刘聪不愿意放弃这一次与青州汉军交战的机会,那他们也只能尽力辅佐。
在虎牢关的匈奴军队几乎全都是骑兵,很快就出关撒到了汉军周围。
足足数千多的匈奴骑兵,并不与出击的汉军骑兵纠缠,只是远远的观望侦查。
当汉军骑兵追击的时候,他们就仗着轻装的优势,远远的跑回来到虎牢关下。
而当汉军骑兵退却的时候,以车轮战架势出击的匈奴骑兵有紧紧的跟随上来。
对于这种游而不击的苍蝇匈奴人,刘预等人也是没有太好的办法。
这就是纯粹的比拼马力,匈奴人的马匹数量远远多于自己,注定是很难摆脱他们。
只用了短短几天,匈奴人就基本掌握了关外汉军的情况。
“陛下,贼兵聚众十万,联营数里,寨垒沟渠完备,要是强攻的话,只怕难上加难啊!”
中山王刘曜非常认真的说道,他很害怕刘聪一时冲动,用匈奴骑兵去强攻有营垒、人数优势的汉军。
“朕何时说要强攻了?”
匈奴皇帝刘聪瞥了一眼刘曜,略带不满的说道。
对于中山王刘曜这句话,刘聪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明明自己的大汉第一战将,当年辅助先皇起兵复汉的头号功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曜这些人竟然隐隐觉得自己会轻易犯错一般。
“臣失言!”中山王刘曜赶紧低头请罪。
“贼军营寨坚固,朕当然知道不能强攻。”
刘聪摸了一把嘴巴上的短须,然后继续说道。
“不过,贼军人数众多,一旦离开营地行军,势必要秩序杂乱,那个时候就可以给朕突袭破之的机会了!”
在占据关中后,刘聪大规模扩充了匈奴骑兵甲胄的装备水平,如今已经是有近半都有了不同品质的甲胄了,虽然有些骑兵只能算是略有提升,但是对于没有营寨壕障的步兵来说,足以捣碎其阵列。
至少在刘聪看来是如此。
“那陛下想用何计策让贼军离开营寨?”车骑大将军呼延晏紧接着问道。
“朕观贼军骑兵数量不如我军,无法遮护周围,至于后方的粮道,应该更是无法全部顾及。”
“所以朕想要先劫掠贼人从荥阳至此的粮道,粮道断绝之后,这十万之众肯定军心渐乱,若是那贼酋刘预不想不战而败,肯定要出来交战!”
听到匈奴皇帝刘聪的计划后,一众匈奴将领都是纷纷觉得可行。
这劫掠后方粮道的把戏,他们是最为擅长的。
毕竟在押运粮草辎重的时候,虽然有护送的军队,但是往往都会受累于运输队列,很难抵挡突然而至的骑兵突袭。
不过,也有人觉得这个计策并不是很完美。
一名匈奴将领想了一下,壮起胆子说道。
“陛下,若是贼军粮道断绝,然后就退兵了,那该怎么办?”
听到这个质疑后,匈奴皇帝刘聪心中不禁大为鄙夷其愚蠢。
“贼酋刘预,虽是僭越昏狡之辈,但也不失为一方枭雄,千里进兵却不战而退,非其所能为也!”
刘聪说道这里,又是眯起眼睛,冷冷的哼了一下。
“不过,若是刘预真的就此退兵,那就已经是将帅丧胆了,虽有十万之众,也不足为惧,朕必率尔等追亡逐北,得一场大胜!”
“可是贼军还有舟船数百,广遮河水之上,若是贼军用来运粮或者是运兵呢?”
另外一名匈奴将领又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后,许多的匈奴将领也都是有着同样的疑惑。
这些匈奴人都是自小生长在并州,以骑马步战为主,对于舟船水军,接触最多的就是河水津渡上的皮筏、渡船了。
对于这个问题,刘聪更是对手下的愚蠢不满。
“贼军不过数百舟船,要是运兵的话,那得多少次才能运完十万人?”
“至于用舟船运粮草,这河滩可是任何一处都能靠岸的,如今水势高涨,泥沼浅滩不知道要吞没损耗多少粮食,如何能比的上陆运?”
听完了匈奴皇帝刘聪有理有据的分析,在场的匈奴将吏们都是人人心中暗暗叹服。
虽然,皇帝就是皇帝。
哪怕这个皇帝最近痴迷方术丹药,经常吞服各种五石散,但对于战局的掌握,还依旧是高过他们这些普通人的。
“陛下深谋,先断贼军粮道,待其离营出战之日,就是贼虏授首之时!”靳准立刻在旁边恭维的高喊道。
其他的匈奴将领们也都是立刻出言附和着。
“朕之所愿,唯速战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