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
由雍州略阳郡而来的氐人大军,在蒲洪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出现在长安城的西侧。
匈奴皇帝刘聪亲率军将百官相迎,并且当众宣布任命氐人首领蒲洪为略阳郡公,平远将军,秦州刺史,其麾下的各部氐人酋长也都是各有封赏。
此时的蒲洪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对于手下氐人的掌控已经是非常牢固。
对于匈奴皇帝刘聪的封赏,自然也就是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等到蒲洪被刘聪迎入中军之后,匈奴皇帝刘聪立刻询问。
“略阳公,这一路上可遇到晋虏索綝的兵马啊?”
“陛下,蒲洪一路上势如破竹,共击溃晋人军队万余,不过,却一直没有遇到索綝的兵马。”蒲洪回答道。
对于这个情况,蒲洪也是有些纳闷。
按照平常的道理来说,紧挨着略阳郡的安定郡,就是索綝驻扎的地方。
蒲洪举兵造反的时候,身在安定郡的索綝肯定是很快得到消息。
但是等到蒲洪率军东进长安的以后,却是一直没有遇到索綝布置的兵马。
甚至于连追兵都没有。
“哈哈,这个索綝,果然是狂妄的厉害!”
匈奴皇帝刘聪听罢笑道。
面对这种刘聪的这个反应,蒲洪是一脸的不解。
“陛下,此话何意?”
匈奴皇帝刘聪紧接着就向蒲洪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蒲洪听后,却是眉头紧皱,感到难以置信。
“就为了区区一个官爵高低之争,索綝就坐视陛下围困长安,放纵我等部众抄掠百里?”
按照蒲洪的思维,的确是没有办法理解晋征东将军索綝的想法。
如此做法,一个不小心,就是玩火自焚。
“嘿,所以朕才说索綝狂妄自大!”
匈奴皇帝刘聪说道。
“索綝肯定觉得,朕顿兵长安城下,几番交战之后肯定人困马乏,到了那个时候,他再引兵前来,聚合各路晋军击退朕。”
“那样的话,他不仅可以得利,更加能得名!”
蒲洪听后默然不语,对于这些晋人官吏之间的勾心斗角,年轻的蒲洪还有很深的体会。
他只知道,关中雍秦二州的这些晋人官吏将领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贪婪残暴之辈。
这些人为了名利,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蒲洪都是相信的。
他们这些略阳郡的氐人,本来对于允许他们内迁居住在略阳郡的晋室,都是比较有认同感的。
毕竟,相对于远在并州的匈奴人,这些关中的晋人邻居更人氐人亲切一些。
但是因为关中晋人朝廷一日甚过一日的压榨索取,让他们这些氐人都不得不加入到了匈奴汉国的怀抱中。
在匈奴汉国皇帝的盛情招待之下,蒲洪等几个氐人酋长一直喝到醉醺醺之后,才由奴仆护送回了氐人营中。
一回到氐人自己的营中后,原本还醉醺醺的蒲洪立刻就瞬间恢复了清醒。
面对一众面露惊讶的氐人豪强酋长,蒲洪立刻就是兴奋的说道。
“如今晋人之中互相猜忌,长安城虽然坚固广大,却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我们奔袭数百里而来,绝对是来对了!”
一众氐人豪强听罢,立刻有人问到。
“那大人的意思是真的能攻破长安城?”
他们这些略阳的氐人举起反叛,其实更多的是反对晋人的压榨。
只不过,在举兵之后,蒲洪为首的氐人发现遇到晋人军队竟然非常羸弱。
而后又起了东进关中腹地抢掠一番的心思。
正是这个原因,蒲洪才派人联络上了匈奴皇帝刘聪,想着借助匈奴汉军的力量,能在京兆、扶风一带饱掠。
但是,包括蒲洪在内的氐人豪强们,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能攻破长安城。
毕竟,索綝、麴允二人的势力还是强劲的。
蒲洪点了点头,随后又把今日酒宴之前,匈奴皇帝刘聪告诉他的那些事情说了一遍。
帐内的氐人豪强听罢,全都是欢呼雀跃。
“索綝、麴允并称良将,如今却是因为这等小事不和,看来是上苍要灭司马家啊!”
“嘿嘿,这司马家的皇帝,可真是没有好运气,先丢了洛阳,又要丢长安了。”
“要是能攻破长安,匈奴人能分给我们多少好处?”
氐人豪强们最关心的,其实还是能分得多少好处。
否则,要是攻破长安分得好处不多的话,他们可没有什么兴趣真的替匈奴人卖命。
要知道,他们这一路掳掠而来的收获已经是非常丰厚了。
就算是不攻破长安城,他们也已经满足了。
“匈奴人说,这一次要是攻破长安,城中的财帛、女子等与我们平分!”
蒲洪的此话一出,氐人豪酋们都是一阵惊喜的议论声。
如今的长安城虽然残破,但城内的财富和女子,可都依然是关中最富庶的所在。
且不说能获得多少钱财布帛,就是长安城中的女子怎么也得有数万人吧。
在除掉太小的,还有太老的之后,与匈奴人平分还能至少得到一万多吧。
或者说还要更多。
对于氐人这种耕牧结合的部族来说,要是能得到一万多女子来生息繁衍,只需要十几年的时间,略阳氐人的实力就将成为关中各部氐人之首。
蒲洪见此情景,却又继续说道。
“不仅平分长安的财帛女子,还将把扶风郡都给我们所有!”
有氐人没有听明白,“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蒲洪微微一笑,“也就是说,整个扶风郡以后就都将是我们的了!”
“啊!?”
“真的吗?”
“整个扶风郡?那可是半个关中膏腴肥地啊!”
这些氐人在魏晋之际内迁之后,虽然也是居住在关中,但却一直都是位于略阳郡这种偏远的山坡谷地。
关中的京兆、冯翊、北地、扶风等平原肥沃的地方,一直都是晋人占据的。
要是略阳氐人能迁移到扶风郡来定居,那其中的好处,可比分得长安半个城池财帛还要大的多。
他们在跟蒲洪再三确认后,终于相信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么看来,匈奴人可比晋人大方多了!”
“要是能定居扶风郡,那可就再也不用担心饥荒了!”
这些氐人早已经习惯了耕种,自然是知道耕种的收获比游牧可是丰厚多了。
不过,也有人随即表示了疑惑。
“扶风郡可是肥沃之地,匈奴人为什么要给我们呢?”
“难道,他们这一次进攻长安,要用我们略阳氐的性命来拼吗?”
此话一出,仿佛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所有的氐人豪强都是冷静了。
要是让他们氐人拿人命死拼长安城的话,那是绝对不划算的。
对于略阳氐人来说,没有财帛可以,却是女人也可以,但是却绝对不能损失太多的男人。
要是略阳氐的兵力受损,不止是晋人要了讨伐他们,其余的陇西鲜卑、卢水胡、羌人等宿敌都有可能扑上来狠狠咬一口。
蒲洪听罢,却是摆了摆手,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是,不是,匈奴人说已经有了破城的办法,不需要我们拿人命去拼的。”
“既然这样,那又是什么原因,总不能什么理由都没有吧?”
“嘿嘿,关中这么大,总得有人来镇守啊,就凭匈奴人怎么可能守得过来?”蒲洪说道。
“可是,匈奴人不是还有晋人,哦,也即那些汉人嘛?”
这些氐人都知道,如今的匈奴汉国可是极力的拉拢晋人,各种的授予官职封爵等优待,数量之多远超投靠的氐羌等部族。
“这些晋人根本都是靠不住的,匈奴人说,不管是他么也好,还是我们氐人也罢,全都是因为受到晋人欺压,这才兴兵的。”
“既然这样,打下来的土地,自然是得我们一起守住,怎么能再交到晋人手中去呢?”
“等到打下关中,咱们就全迁到扶风郡中,按照每一个户落分封田地、奴客,除了征战的时候每家出兵之外,其余的时候一切事务,全都是我们自己决断!”
氐人豪强们一听,立刻就是明白了这些匈奴人意图。
“这些狡猾的屠各子,这是要晋人的土地,来个自己赚取好处啊!”
“如此一来,咱们可没有吃亏啊!”
对于这些氐人来说,没当年景不好,粮食和牲畜收成惨淡的时候。
他们为了活命,都会非常自觉的四处剽掠。
这种剽掠也都是以每家每户,也就是‘落’为单位。
这时候,一名氐人豪强却是眉头微皱,自言自语的说道。
“咦,这个每户分地出兵,我怎么听着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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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晋军、氐羌诸人在关中相互勾结算计的时候,位于关东的冀州、幽州等地也都是同样的暗流涌动。
更确切的说,现在的冀州已经不是暗流涌动,因为已经全都摆到了明面上了。
自从新鲜出炉的选官制公开之后,作为天子世家大族聚集之地的冀州,早就已经群情沸腾。
各家高门望族都是明确表示了不赞同。
虽然碍于冀州数万府兵的淫威,他们表达的方式比较温和,但是造成的结果却是丝毫不小。
对于这些冀州的豪强士族,刘预心中很想快刀斩乱麻,把反对这全都给抄家改造。
可是冀州的世家豪强不仅数量众多,相互之间都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都一个个势力强劲,要是采用这么极端的手段,肯定要逼的他们明刀明枪的对抗。
那样的话,就算把反对者都通通打服,也将会导致冀州损失惨重。
好在刘预知道这些世家豪强色厉内荏的本质。
他们之间依靠姻亲、师生维系起来的关系,也并不像世人以为的那么牢固。
只要有适当的手段,就足以攻破他们脆弱的同盟。
负责这项任务的人,自然就是大汉衍圣公、吏部尚书孔威。
一路上匆忙赶路的孔威,刚到冀州,就受到了新任冀州刺史刘暾出城郊迎。
“衍圣公,一路辛苦了!”
刚刚到任不久的冀州刺史刘暾,一见到孔威之后,就立刻执手相迎。
面对这种亲热的迎侯,衍圣公孔威的脸上竟然因为激动而出现了大片的红晕。
因为孔威之前虽然生活窘迫,但毕竟也是士人之中的一分子啊。
对于大名鼎鼎的东莱郡刘暾,早就是敬仰已久,毕竟不是什么都可以累任司隶校尉的。
更何况,还是历任两朝的司隶校尉。
如今刘暾刚刚由司隶校尉迁为冀州刺史,很明显就是来与自己搭档的。
“孔威见过刘公,劳公远迎,实在不敢当啊!”
衍圣公孔威丝毫不敢托大,立刻施礼。
这个刘暾可是东莱郡人,与天子刘预可是同乡,在王弥死后投汉,就历任高官,又得封郡公之爵。
很明显,这就是有当年的乡党之情啊。
对于这种和皇帝关系亲近的名臣,孔威自然是巴不得好好结交一番。
刘暾和孔威二人一番客套之后,双方的关系立刻拉进不少。
其实,这一次推行士籍科考选官,仅仅依靠一个孔威是不够的。
哪怕刘预给他冠上了衍圣公的大帽子,势单力薄的衍圣公孔威也未必能在冀州翻起什么浪花。
所以,真正能发挥关键作用的人,还得另有其人。
这个人选就变成了刘暾。
刘暾不仅是前朝晋室的司隶校尉,其本人如今更是大汉的宗亲郡公,对于政务人事那是最为熟悉不过。
只要把衍圣公孔威推在前台当靶子,刘暾就可以很好的见机行事。
“此番录士取官,可是天子如今最为看重的事情,衍圣公此来冀州,特为此来,某一定竭尽全力策应!”
刘暾说完这话,立刻又是受到了衍圣公孔威的一通感激。
他笑呵呵的捋着胡子,对于这个孔威的印象不禁又好了几分。
“此人外貌粗狂,却又谈吐不凡,看来是心胸广阔之人,不像是鲁国的一些孔氏诸人,尽是些酸腐竖儒。”
对于这个孔武有力的衍圣公,刘暾的第一印象就是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这个八尺余的彪形大汉怎么看都像是府兵中的好汉子,而不像是主持‘科举’的考官。
不过,随后的冀州‘科场’之中发生的事情,却是让刘暾对于这个衍圣公由好感,而变成了钦佩了。
顺带对于刘预的‘识人用人’,自然也是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