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实在是太可惜了!”
当最后一发黑火药火箭落向地面,爆裂成一团炫目的火球之后,刘预不禁发出惋惜的感叹。
在这种风力强劲的天气中,哪怕是安装着尾翼的黑尔火箭,也根本难以完成有效的攻击。
“陛下,城中还有一些神火飞箭,要不要末将取来,换个方向再试试?”
侍卫亲军骑将吴信跃跃欲试的说道。
刘预听了后,轻轻摇了摇头。
“如今胡虏已经有了防备,肯定会派游骑驱赶,很难在实施偷袭了。”
刘预望了望胡虏大营的方向。
“更何况,这些神火飞箭不过是偷袭的一种手段,要想击败这些胡虏,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堂堂阵战击败他们。”
“我要用这样的胜利,让这些胡汉众人,以后只要见到我大汉的旗帜,就会两股战战,闻汉而丧胆!”
“我不仅要杀他们的人,还要诛他们的心!”
当得知清河北岸的胡虏又有大军到达后,刘预就知道羯胡石勒已经到达了。
所以,刘预才决定亲率少量骑兵偷偷渡河,企图用火箭发动偷袭,看看能否复制上次的“神迹”。
不过,很可惜,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很难成功。
这时候,几名汉军骑兵在黑暗中传来了告警的声音。
“有敌人!”
“胡虏游骑来了!”
刘预也听到了远处嘈杂的马蹄声。
在这种昏暗的黑夜中,一旦被这些人数众多的胡虏骑兵纠缠上,就是十分危险的搏命了。
“竟然敢在如此黑的夜晚出动,来的肯定都是胡虏的精兵,咱们不宜与之纠缠,且撤回对岸!”
刘预不想与这些胡虏纠缠,随即率领骑兵向着清河的一处浅滩的位置撤退。
虽然在渡河的时候,早就做好了标记,但是为了看清道路,汉军骑兵们还是不得不点燃了火把,这样一来,那些出击的胡虏游骑,很快发现了汉军的踪迹。
四面八方的马蹄声也越来越多的追了过来,在呼啸的北风中,一些零星的羽箭也向着汉军的方向射了过来。
不过,早就有准备的刘预等人,还是顺利的到达了岸边。
“陛下,儿郎们都渡过去了!”
吴信的口气中带着微微的焦急。
此时追击的胡虏骑兵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要不是提前布设的一些陷阱阻碍了追击,恐怕早就有行动迅速的追击上来了。
偏偏就在此时,刘预非得让手下的骑兵先行渡河,他自己亲自殿后,要最后一个渡河返回。
“好,咱们也快走吧。”
刘预的声音一如平常,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紧张。
当刘预扶着马匹,再一次趟着没过腰部的冰凉河水,向着清河南岸返回的时候,追击的胡虏骑兵也是追击而至。
不过在昏暗的黑夜中,这些胡虏游骑没有人敢下河追击,只能借着微弱的火光,向着河水中胡乱发射了几轮羽箭。
吴信手举盾牌,紧紧的跟在刘预身后,嗖嗖而至的箭雨中,有两支箭正好击中了盾牌。
“嘭嘭”的撞击声,让吴信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等到刘预和吴信二人最后返回对岸之后,吴信都顾不得换上干燥的皮袄,就一脸郑重的拜向了刘预。
“今日陛下亲自为将士们殿后,根本不顾追兵的凶险,吴信实在是佩服!”
“但陛下早已经不是营军之将,如此亲冒锋矢,实在不是将帅之所为,更何况一国之君!”
刘预原本还处在紧张的刺激中,如今听到吴信的话后,也是不禁老脸一红。
最后刘预面对吴信等人的恳请,不得不保证,以后除非万分必要,将不会再如此轻易涉险了。
一直到了第二天,当治行军司马事的郗鉴得知这一情况后,也是对着刘预一阵劝谏。
最后,刘预不得不再一次表示,以后肯定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轻易不再冒险。
第二天开始的几次试探进攻,都是围绕着如何强渡清河,还有就是寻找适合的强渡位置。
虽然清河没有多少水流,但是冰冷的河水和泥泞的河滩,却是比城墙更加坚固的防御,哪怕是有少量精兵渡河成功,也很难在闻讯而至的众多胡虏围攻中坚守下来。
几轮试探下来,汉军的屡次尝试,均是宣告失败。
“陛下,胡虏的游骑太多了,几乎把清河的沿岸都给警戒到了。”
郗鉴有些忧虑的说道。
“是啊,陛下,胡虏头目石勒帅大军新至,如今的胡虏骑兵更是多的不可胜数了,根本就很难突袭成功啊。”
望着撤回来的一些汉军将士,刘预也是有些一筹莫展。
这种汉军主攻,胡虏凭借险要防守的情况,刘预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仅是刘预第一次遇到,就连其它的汉军将领们,也都是第一次遇到。
“陛下,既然白天难逃胡虏的警戒,不如试试晚上强渡吧。”
旁边的清河崔氏的崔遇说到。
如今的崔遇,可是刚刚被刘预任命为散骑常侍,属于随侍皇帝左右的高级顾问,在魏晋属于尊荣职位,如果能得到天子亲厚的话,甚至于能行使宰执的部分权利。
对于出仕经历几乎为零的崔遇来说,这可是绝对的一步登天了。
所以,如今的崔遇,不仅早就忘了当初一口一个“伪汉”的模样,时时刻刻都是以汉室忠臣之后自居。
特别是刘预亲口允诺,等到驱逐了胡虏之后,冀州河北的选官制,将要大大改革,以利于重用如清河崔氏这种“大汉忠良”之后,崔遇更加忧国忧民了起来。
“如今东武的百姓中,还有不少精习水性的,可以让他们渡河之后,牵引舟船到对岸,然后搭设浮桥,只要浮桥一起,那大军就可以畅通无阻的渡河了。”
崔遇说的办法,就是平常用来搭设浮桥的办法。
只不过,在胡虏渡河之前,就把周围的舟船全都付之一炬了,如今要是采用此方法,还要多花费些时日打造舟船。
“要是再加上打造舟船的时间,恐怕没有是三五天,是无法成功啊。”
吴信心情有些焦急,在这几次试探中,他的手下折损了一些人手,迫切想要向胡虏报复的心情,简直是无法自抑了。
“吴将军,此时羯胡石勒帅大军已至,清河险要已经尽在敌手,要是还不肯多花费些时日,只怕更加没有办法啊。”
刘预望了望阴沉的天空,似乎是要下雪的样子。
要是再下来一场雪,天气将会更加寒冷,到了那时候,就算是打造船只,恐怕也更加难度重重。
“崔卿,如今的清河,还有其他的津渡浅滩,可以强渡吗?”
刘预随后补充道。
“就算是不在东武附近,哪怕远上一些也是可以的。”
崔遇闻言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有是有一些渡口,不过,那里肯定也有胡虏游骑,毕竟清河的形势并不险要,几乎所有的能渡河的地方,都是众人所熟知。”
听了崔遇的话,刘预等人都是默然。
“唉,我看这清河的水也没有多深,要不是天寒地冻,寻常人下水就冻得麻手麻脚,否则,就是多填上些人命夜晚强渡,也未尝不可!”
一向心直口快的赵昆抱怨的说道。
“要想能泅水渡河,那最起码要等上两个月,否则这水一样能冷死人!”
吴信说道。
“好了,既然没有其他的办法,那就依崔卿的计策,先在打造些舟船,然后在晚上试着渡河吧。”
刘预最后吩咐道。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名气并不大的清河水,却反而成了行军计划中的一个最关键的阻碍。
此后一连数天,刘预一面派出骑兵四出寻找胡虏防守的漏洞,一面命令崔遇利用东武的人力物力打造舟船,准备架设浮桥强渡的准备。
望着清河南岸的汉军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天天在清河岸边游弋,北岸的胡虏军将们都是心中畅快的厉害。
“哈哈,想不到原来固地防守也是如此的痛快。”
石虎望着南岸的汉军骑兵,发出阵阵的笑声。
“是啊,原来总是觉得猛冲猛打才是痛快事情,如今凭借这清河,让数万青州贼急的毫无办法,也是如此的痛快,丝毫不必冲锋陷阵差啊。”
一些胡虏将领们也是纷纷的附和。
“如今的情形,尔等万万不能松懈,各部的游骑警戒河沿岸,谁若是消极怠命,我一定军法从事!”
石勒的口气依然严厉。
与石虎、张豺这些部将不同,石勒并没有因为凭借清河阻挡了汉军北上而高兴。
这样的话,汉军虽然不能北上,但是胡汉大军也是不敢南下。
要知道,石勒如今手下数万大军,可都是要人吃马嚼的吞金巨兽。
虽然,石勒并不在乎饿死多少后方的百姓,但是如果手下士兵饿肚子了,不管是晋人也好,胡人也罢,那可都是无人再肯跟随石勒。
不过好在石勒知道,如今清河南岸的青州汉军,要是比拼消耗的话,是耗不过自己的。
所以,石勒一直在等机会,他要先把青州汉军阻挡在清河南岸,令他们在南岸把粮草消耗殆尽,然后再趁着青州汉军无奈返回的时候尾随追击。
这种战术,正是石勒一直擅长,甚至于可以说是非常的精熟的。
石勒随后又吩咐了一通部署,令这些部将们各司其职,省的无事可为之下,放松了警惕。
手下的众将立刻没有多久,右长史张宾就一脸凝重的进了大帐。
石勒见状,就知道肯定是有要事。
“右侯,发生了何事?”
右长史张宾匆匆施礼,然后回道。
“将军,刚刚得到的消息,车骑大将军呼延晏,帅三万并州军在阳平小败祖逖,如今阳平、顿丘已经都落入呼延晏的手中了。”
石勒听后,眉头紧皱,用手捋了捋卷曲的胡须。
“要是这样的,那东武的青州汉军闻讯,岂不是有可能马上就要南撤了?”
张宾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是啊,如今青州伪汉将领祖逖败走阳平,要是再败,那东武的刘预就要陷入南北夹击的态势中,如果不出意外,恐怕青州军闻讯后,就要引兵南撤了。”
石勒依旧是眉头紧皱。
虽然石勒希望青州汉军南撤,然后他就可以尾随追击,就能有机会击败青州汉军。
但是,那是在青州汉军把东武的粮草辎重消耗干净的情况下,如今的胡汉车骑大将军呼延晏气势汹汹而来,大有一副与石勒南北呼应夹击刘预所部的架势,反而极容易把青州汉军给吓跑了。
“将军,不仅如此,我担心的还不仅是这些啊。”右长史张宾语气低沉的说道。
“车骑大将军呼延晏行至魏郡的时候,就纵兵四处掳掠,将军委派的郡县官吏,也多次受到呼延晏的责打辱骂,这很明白的就是对于将军轻慢啊。”
“不仅如此,车骑大将军呼延晏还截留了向我军输送粮草辎重的车队,这要是青州伪汉退却之后,恐怕呼延晏比青州伪汉,还要难对付啊。”
原本的时候,张宾和石勒都觉得并州匈奴人的战力不过是平平常常,能攻略晋室江山,出来依靠天时地利之外,就是因为他们这些外军头目们的牵扯。
但是这一次胡汉车骑大将军呼延晏率军东征,却显示出了一副战力昂然的态势,大有一副气吞关东的架势。
“如此说来,要趁着青州贼军撤退之前,给予他们一些能北上渡河寻战的机会啊。”
石勒低着头思索着。
“不错,正是如此,将军可以故意令诸军放松些警惕,让青州汉军可以寻得一些漏洞,然后将军暗中早做准备,等到青州贼军中计后,再以奇兵突袭!”
张宾说道。
“不错,要是青州贼真的就这么撤退了,恐怕就算是追击,除了能得到些丁口之外,也很难杀伤其军卒。”
如今的石勒,心中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击败青州军。
要是让那可恶的青州贼人刘预就这么全身而退,就算是守住了冀州,石勒也是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