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刘预和郗鉴,马上商议了全军北上攻取信都的细则。
“石勒的主力以胡虏精骑为主,不过其中的汉人流贼豪强也是不少,这些人夷夏混战,相互之间都是互不信任,全都是凭着石勒的手腕给拼凑到了一起。”
如果刘预率军北上,那就不仅要率领三万汉军,还要携带着数万口的冀州百姓,否则把他们留在后方,等到石勒的大军前来,要么是投降胡虏,要么就是化为刀下亡魂。
所以,刘预得想办法,用来迟滞身后的石勒追兵。
否则一旦被胡虏彻底缠上,不能速取信都,从一场突袭战,变成互为攻防的拉锯战,那刘预的后勤补给漏洞,只会比之前更加的可怕。
“所以,不如先想办法令石勒的手下诸军,陷入相互猜疑之中,就算是不能互相猜忌攻伐,也要令其互生嫌隙!”郗鉴说道。
“互生嫌隙?”刘预不禁自己开始琢磨了起来。
与并州的匈奴汉国不同,此时的石勒军队,虽然还以羯胡、乌桓等杂胡为主力,但是其中的汉人豪强、流贼势力也是越来越大。
如果说并州的匈奴汉国,是一个相对纯粹的匈奴部族国家,汉人只是匈奴汉国的被统治子民。
那么石勒的势力,就是一个啥都有的大杂烩,虽然有很强的包容性,能快速的膨胀,但是其中的凝聚力不强,全都是靠石勒的个人手段维持。
一旦在诸胡与汉人之间爆发了严重的信任危机,就算是石勒也绝对很难摆平。
当然,如何能制造出这种程度的离间策略,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郗鉴和刘预一起想了几个策略,都因为各种原因,被他们各自给否定掉了。
“陛下,此事,且容臣再想一想吧。”郗鉴也是有些为难了。
“嗯,毕竟是攻其人心的计策,草率不得。”
不过,与这种效果不可捉摸的攻心计不同,郗鉴随后献策就是彻底的阳谋了。
“陛下,如今兖州豫州一带,虽偶有叛乱,但已然都是小患,陛下可派人快马传令,让李丰派精兵渡河北上,策应祖逖威胁阳平一带,如此一来,胡虏的腹心之地受到威胁,其行事也就不会太过嚣张了,能为大军北上,牵制胡虏几分。”
“嗯,好,就依郗公所言。”刘预痛快的说道。
李丰率军驻扎兖州一带,路程并不算近,如果要其配合袭扰胡虏的后方,还是尽早下命令的好。
毕竟,就算是快马加鞭的加急信使,也得一两天的功夫,才能把命令下达到李丰那里。
作为侍从亲兵的冉良,一直在门外待命,在得到刘预的召唤后,立刻进入听命。
“冉良,你去选两名探马的好手,把这封急令给兖州的李丰送去!”
刘预说着,把刚刚书写的命令交给了冉良。
“末将遵命!”冉良犹然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
望着冉良离开的背影,刘预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冉良,虽然年纪依然小,但是却整天想着上阵厮杀,盼着杀胡虏给宗族报仇。
刘预虽然想培养冉良为学问型军人,但是却根本难以施行。
小小年纪的冉良倒是标准的陷阵型武将的材料,闻战则喜,先登夺旗就他的将来了。
虽然有一身彪悍的骑射武艺,但是毕竟年纪太小,连找一副合身的盔甲都很难,当然也没有机会上阵厮杀了。
所以,刘预就一直把冉良留在身边,充当侍从亲兵了。
刘预不禁想到,如此说来,冉良的一身彪悍勇猛,不仅是继承了其父冉隆的本事,也是在将来遗传给了其子冉闵了。
如今的天下局势,被自己这么一搅动,将来肯定就很难出现冉闵了,其迷踪的政治能力和彪悍的武力,也将没有了展示的机会了。
突然,想到这里的刘预脑海中,蹦出一个想法。
“郗公,朕有一计,可为我参详一二!”
“陛下,臣惶恐,不敢当此。”郗鉴程序化的说道。
“既然石勒军中,是杂胡与汉人同存,那我们也直接以阳谋离间他们!”刘预说道。
“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郗鉴也是充满了兴趣。
“此前讨胡檄文,虽然有彰汉家雄威,但其中意境弘大,难免沦为空泛之谈,就算是有人弃暗投明,也是不知道如何自处。”
刘预慢慢的说道。
“所以,朕有个大胆的想法!”
“我要在冀州颁布一则法令。”刘预说道。
“陛下,是何法令?”郗鉴更加好奇了。
“曰:《杀胡令》!”刘预忍不住的冷笑道。
“杀胡令?”
“没错,就是杀胡令。”刘预解释道,“石勒所依仗的羯胡,与匈奴胡在样貌上大相径庭,羯胡是色目浓髯,而匈奴胡则无异于汉人。”
“所以,这些石勒倚为臂膀的羯胡,其实非常好辨认。”
“自即日起,凡是斩羯胡一首来投者,不论是夷汉,还是贵贱,都可以得厚赏。”
“凡是遵《杀胡令》斩胡虏首级者,不仅绢帛、钱货可选,还可以获赏业田、房宅,就算是官职,也是可以得到。”
“当然,具体的封赏,还要再做计量。”
刘预一边说着,一边认真的思索着。
“但是,不管怎样,这个封赏一定要既真且厚,让夷汉闻者动心,羯胡闻者丧胆!”
魏晋时代,“胡人”还基本特质匈奴系的蛮族,而鲜卑、乌桓等却大都统称为“六夷”。
所以,在刘预的这个时代,“胡”、“夷”还是有差别的。
郗鉴听后,却是被刘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大跳。
“杀胡令!”
“如此凶暴之法,恐有失汉之气度。”郗鉴有些为难的说道,“而且,如今复汉大业草创,本就被敌仇诟病曰,法礼无章,如果用这杀胡令,势必有滥授官位之嫌疑啊。”
杀胡令,其效果要想好,首先,斩胡的酬劳就得叫的响,那喊出来的筹码肯定要比汉军士兵的军功高的多,如此有可能官位滥授的坏处。
不过,郗鉴也知道,要是刘预这个《杀胡令》真的宣扬开来,那其允诺的酬劳一旦得到兑付,则石勒军中的羯胡势必就要人人自危了!
石勒军中的汉人和大部分的乌桓人,可是与羯胡人长相完全不一样。
汉人或者乌桓人中,一旦有人想要投靠青州汉军,斩一两个羯胡头颅就能换一番好前程。
那恐怕羯胡人从此之后,对于汉人将会彻底变成十分的戒备和不信任。
刘预思考了一番。
越想越觉得,《杀胡令》只要能保证兑付,那对于石勒来说,就是绝对的毒计了!
毕竟,色目卷须的羯胡人,根本造不了假,就算是汉人中有多须卷曲者,也难有一双色目。
要是哪个倒霉蛋,这两样都占了的话,那就真的有些尴尬了。
没事,下辈子注意点,别再张这一副羯胡的模样。
“郗公,乱世当用重典!如今胡虏诸夷不比往昔,此时汉之气度,在杀伐,而不在安抚!”
刘预语气,就已经显示了他的决心。
“杀胡令,我必用之!”
郗鉴稍一思索,也就没有再反对。
毕竟,如今刘预的大汉,四邻皆是敌人。
就算是“仁德”修的再好,别说是远夷不会归附,就连这些邻居都依旧想着把“大汉”给绞杀。
反而是,只要把“武德”修为的霸道些,连石勒这种羯胡都会有一大群“君子”追捧。
刘预与郗鉴一起商议,很快就把《杀胡令》的功赏给确定了下来。
恰在此时,侍卫在门外的冉良进来通报。
“陛下,急报!有密使求见,从章武郡来的!”
“章武郡?那不是王浚的辖地吗?”刘预有些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