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看到敌人的旗帜,似乎是安东大将军麾下旗号!”斥候回道。,
“安东大将军?司马睿?!”
当听到斥候回报,说是对面这一万左右的士兵,并不是什么豪强组成的乌合之众,而是大晋琅琊王、安东大将军司马睿的属下后,跟随刘预前来的许多徐州豪强都是面露惊讶和害怕。
“大将军,如今对面这一万人,来者不善啊,要不咱们暂且退避,再派人前去沟通一番,可别再因为误会,让咱们吃亏啊。”
一名彭城郡的豪强,忍不住向刘预说道。
“是啊,大将军,对面可是一万人,咱们只有三千余人,还是不要冲动为好啊。”
随即,另外的几名徐州籍的豪强都是向刘预劝解道。
刘预这一次前来,所率领的三千多兵力,只有一千青州兵,其余的皆是这些徐州豪强所率的部曲。
“诸位勿要慌张,司马睿依附死去的司马越,也不过是个安东大将军,管辖的地盘是江东,如今这一次却随意派兵来徐州,已经是擅越,于理不合,咱们不用怕他们。”
刘预说道,不过这一句效果不大,此时所谓的礼法已经近乎败坏殆尽了,所有人都知道刀n比印章有用的多。
他又望了望身旁的一众徐州豪强,淡定自若的说道。
“而且,不过是区区一万人,就算是打起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这些徐州豪强,见到刘预自信满满的样子,也都镇定了许多。
刘预向旁边的部将曹嶷说道。
“先派人去问一问,司马睿派他们来徐州做甚?”
曹嶷立即领命下去,安排得力的人手前去。
既然是安东大将军司马睿,那在明面上也算是友军,刘预还是先礼后兵的好,毕竟如今大家依然供奉着晋室的大旗。
等到派去的部下回来,刘预立即询问。
“对面是何人领兵?所来为何?”
“回禀大将军,领兵之人乃是扬州刺史王敦!”
刘预一听有些意外,这可是将来赫赫有名的东晋权臣啊。
根据刘预不久之前得到的消息,如今的王敦刚刚得到琅琊王司马睿的新任命,已经是扬州刺史、左将军、假节、都督征讨诸军事,可是算是江东领军第一人。
“王敦?”刘预说着,又继续问道,“他来徐州做什么?”
刘预知道之前江东人钱璯占据广陵叛乱,刚刚平定钱璯的王敦应该还在广陵一带,但是这一次率军北上渡过淮河,很明显来者不善啊。
“王敦让末将回禀将军,琅琊王承制,任命蔡豹为临淮太守,他是护送蔡豹前来赴任的。”
刘预听罢,不禁失笑。
“临淮太守?如今徐州之主为谁,什么时候成了他司马睿啦?!”
这时候,旁边的刘珣、赵昆、吴信、曹嶷等将领都是一同嗤笑起来,纷纷觉得这个琅琊王司马睿真是有些不要脸了。
“呵呵,这个琅琊王,还真是想得美,胡贼赵固肆虐徐州的时候,他明明已经平定了广陵郡的钱璯,却不发一兵一卒救援徐州,如今胡贼赵固被大将军赶跑了,他倒是派人来任郡守了,简直就是无耻至极!”吴信立刻说道。,
此话一出,旁边的一众徐州豪强也都是心有同感,当时徐州被赵固胡贼围攻的时候,徐州刺史裴盾也是数次派人南下求援,可是淮河南岸的琅琊王所部,就是不发一兵一卒。
这一份“恩情”,他们这些徐州籍的豪强们可没有那么快忘掉。
“你再去,告诉王敦,如今徐州已经被我平定,上到刺史,下至郡县,所有长吏都是要奉皇太子为尊,他琅琊王不过是江东的方镇藩王,何来权力插手徐州之事。着令王敦立刻退过淮水,让他居于广陵,已经是非常的宽容了。”刘预立刻说道。
片刻之后,王敦大营。
听了刘预派人来传话,要求他率军撤退到淮水以南后,左将军王敦不禁放声大笑。
“哈哈哈,刘预果然是狂妄!”
“如今天子北狩并州,琅琊王为天下盟主,承制任命州郡长吏,自然是理所应当。刘预不过是一寒末逆贼,幸得先帝仁慈,赦免其罪,简拔为将吏,却不思报答国恩,擅立宗王为皇太子,假称承制,本将军还没有要治他的罪呢,竟然敢先无礼辱我!”
王敦说着,就是怒气大起,立刻喝令左右,把刘预派来的使者拿下。
几个如狼似虎的健壮士兵,立刻上前,把刘预派来的使者按倒在地。
“拖下去,斩其手足!”
“我要让刘预竖子看一看,我琅琊王氏,岂是他能轻辱的!”
刘预的使者闻听,竟然要斩去他的手脚,立刻激动的叫骂挣扎起来,不过王敦的几个士兵都是死死的按住,令其动弹不得。
眼看着刘预的使者就要被拖下去,王敦旁边的一个人却是出言阻止。
“慢着!”
这人三四十岁,从衣冠上看,应该是王敦的部将僚佐一类。
王敦闻言,有些不悦的看向此人。
“沈参军,你这是何意,难道要违本督军令吗?”
“王公息怒,沈充自然不敢违抗军令。”
沈充丝毫不惧王敦的不满,神态自若的说道。
“只不过,我听说刘预也算是中原一方雄豪,如今更是跨据数州,又屡次击败胡虏,要是王公如此折辱其使者,从此之后将会是不死不休之势。”
已经在怒气兴头上的王敦,听了这话,也不得不迟疑了起来。
如果是其他人劝王敦,说不定王敦一怒之下,一块给收拾了。
但是这个沈充,却是不行。
因为沈充不仅仅是左将军王敦的参军,其本人还是江左豪门吴兴沈氏出身,沈氏一门的势力之强,就算是“猛龙过江”的王敦,也不得不引以为奥援。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轻易就改变了主意,也实在不是王敦的作风。
沈充见到王敦已经意动,就继续说道。
“王公,如今江州刺史华轶拒不听命琅琊王,驱逐琅琊王所派郡县长吏,这才是当前的头号大患啊。”
“徐州这一次胡虏虽然退却,但是以后必定还要少不了有胡虏、流寇来袭,与江州想比,如今的徐州重要性大不相同啊,就算是占据了徐州,日后也难以久守,实在是犯不着与刘预结下此等仇怨。”
当着王敦一众幕僚的面,沈充的话立刻让众人都是大感赞同。
别看现在对面的刘预只有区区两三千人马,但是在苦城,刘预不就是仅凭数千骑兵斩获上万胡虏精锐的嘛。
所以,对于“青州贼”刘预,王敦的这一众部将幕僚都是不太愿意对战的,只不过,大多数人没有沈充的资本,不敢轻易忤逆跋扈的王敦。
“嗯,士居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
王敦听后,不慌不忙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不过,刘预此番无礼,视我如卑下将吏,却是咽不下这口气。”
王敦说的这句倒是实话,他堂堂大晋先皇帝的女婿,琅琊王氏的贵种,哪能受刘预这种恶气。
“沈充斗胆,望王公为大事计,不予计较。”
一拱手行礼后,沈充才说道。
“而且,之前苦县宁平之难,王太尉的骸骨还是刘预所收敛,并派人还葬琅琊的,王公就当做还刘预一个人情吧。”
听到这话,王敦的脸上却是一红。
因为自从宁平城之难后,大将军刘预派人收敛了太尉王衍等人的尸骨,并且还葬入土,随后还明发文令,褒扬了王太尉等人骂贼而死的气节,号召天下士人效之。
但是,与此同时,另一个版本却是流传更加广,那就是王衍等人临阵投胡,甚至还劝进胡贼石勒。
所以,王敦一听沈充这话,立刻就联想到此事。
“罢了,罢了,本公不与刘预小儿一般计较了。”
王敦摆了摆手,一番大方的样子。
沈充见状,转头走出账外,向着那几个按着刘预使者的卫兵,说道。
“王公有令,善待使者,还不快松手!”
刘预派来的使者随即用力一挣扎,甩脱了几个人的擒拿。
沈充一回来,王敦就又问道。
“不过,刘预令我率军退过淮水,士居觉得,应该如何回复啊。”
“临淮郡治所本就在淮水南岸的盱眙,不在这徐县。”沈充直接说道。
王敦听罢,捋了捋胡须,略有所思的想了想,随后看向身边的临淮郡太守蔡豹。
“士宣贤弟,你是临淮郡太守,你说说你是如何打算吧。”
蔡豹一听王敦这么问自己,脸上虽然笑嘻嘻,但是心中却是立刻痛骂王敦的老母。
他本来在从江东接受琅琊王司马睿的任命,就是奔赴徐州临淮郡盱眙城,去做临淮太守的。
临海郡太守蔡豹是万万没想到啊,走到广陵的时候,左将军王敦非要让他北迁徐县,说是要方便招揽北方南下士人,这才遇到了凶名赫赫的青州贼刘预。
“豹一切都唯王公是从!”临淮太守蔡豹丝毫不慌,一句话就应付了过去。
王敦听到蔡豹这么说,也是有些无奈。
如今这天下大乱,要么是出身低贱寒微的庶族,要么就是蔡豹这种才胆薄弱的高门之后,看来这匡扶天下的重任,还就要靠他王敦这种出身高贵,又德才兼备的高门贵种来肩负了。
“可是,如今我军已然过淮水,要是就这么撤回的话,岂不是太落了脸面了。”王敦依然觉得有些为难。
“那不如这样,由我去刘预军中,为王公说和。”沈充随即说道。
“如何说和?”王敦有些纳闷道,这个沈充总是机智百出,让他猜不透。
“我去替王公约刘预约定,以淮水为界,蔡太守居盱眙治临淮,但是淮水以北,可由刘预自行委任官吏,王公觉得如何?”
王敦听了依然觉得不太满意。
因为,自从洛阳陷落后,坐镇广陵的王敦接到了许多北方士庶的信使,这些人都要南下江东避祸,所以王敦想着尽量多占据一些江北地带,以此来安置拉拢这些北方士人为自己所用,这才利用护送蔡豹赴任的名义,一通北越淮水。
只是没有想到,刚刚渡过淮水,就遇到了刘预。
眼见着原本的白占便宜,就要变成刀兵相见,这就让本无意北上的王敦有些为难了。
“唉,如今我另有大事所图,就依士居所言,让那青州贼人占些便宜吧。”王敦最终有些惋惜的说道。
沈充听罢,心中就有了数了。
如今的王敦手握江东的重兵,一直想要立战功抢地盘,刚刚平定了广陵钱璯的叛乱,不过是一雪前耻罢了。
现在的王敦与琅琊王司马睿最想对付的敌人,就是江州刺史华轶,而且几乎所有的军事部署都已经开始,在这个时候,王敦是不愿意放弃江州刺史华轶这个到嘴的肥肉不吃,而去啃刘预这个硬骨头的。
要真是那样的话,王敦不去攻打江州,那周访、陶侃等人说不定就要借此机会,在江东势力集团中大露锋芒了。
所以,对于这一次说和,沈充是有着十足十的把握的。
刘预的军营,当沈充跟随刘预的使者,一同返回青州军营的时候。
“你就是沈郎钱的那个沈郎?”
刘预一脸好奇的看着眼前的沈充,有些好奇的问道。
沈充被刘预奇怪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有些尴尬的回答道。
“沈充薄名,想不到大将军也有所耳闻。”
沈充实在是没有想到,和刘预刚一见面,自己被刘预所熟知,竟然不是因为吴兴沈氏的名号,也不是因为自己是王敦臂膀的缘故,而是因为吴兴沈氏私铸的“沈郎钱”。
听到沈充这么说,刘预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唉,沈参军谦虚了,何止是薄名,简直是大名鼎鼎啊。”
刘预一想到,后世流传甚广的沈郎钱,号称能轻薄能漂浮水上,就不禁佩服起来。
眼前这一位沈充,可谓是“伪钞”大成者也。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