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09年,永嘉三年。6八6八6读6书,□≠o
荆州,义阳郡,新野城。
此时的新野城中,到处都是旌旗招展,大街上来来往往都是打着“汉”字旗帜的军队。
刚刚在南阳郡博望县土台子上登基的大汉皇帝刘瓒,此时正在大将军苟晞等文武的簇拥下,举行入城仪式。
毕竟,这可是大汉皇帝刘瓒登基后,取得的第一次进攻上的胜利,不仅击退了晋朝征南将军山简的又一次进攻,还攻克了义阳郡重镇新野。
年号元嘉的“元嘉皇帝”刘瓒,对于攻克新野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触,但是亲自护送他进城的大将军苟晞,却是在他入城的车驾旁边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陛下,可知道当年昭烈皇帝曾经在新野屯兵数年吗?”苟晞问道。
“当然。”
已经五十多岁的元嘉皇帝刘瓒,对于扶持他当皇帝的大将军苟晞无比的敬畏。
“当年,昭烈皇帝就是从新野开始,南据荆州,西取巴蜀,成就了一番伟业。”
数十年的俘虏生活,虽然早已经让垂垂老矣的刘瓒变得胆小谨慎,但是只要一说起来祖父刘备的事迹,就总是能变得腰也挺了,声音也洪亮了,一句顶过去五句了。
见到元嘉皇帝刘瓒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表现的还是有些气势,不似之前那样胆小怯懦,苟晞稍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久之前的刘瓒,丝毫没有皇帝的气势,甚至于连一个平常人的气度都没有,对什么人说话都是像一只畏畏缩缩的老鹌鹑似的。
苟晞心想,幸亏现在这个元嘉皇帝有了些改变,不然等到入城之后,要是被本地的百姓见到如何能服众。
而且苟晞此战胜利,俘虏了不少晋朝官员,也是想用元嘉皇帝刘瓒的名义来招抚的。
“陛下,如今我军有劲卒十万,现在已经占有南阳、义阳二郡,比之当年昭烈皇帝的根基还要深固的多,而且控制荆江二州的山简等人,都是一群酒囊饭袋,用不了多久,臣肯定能为陛下全取荆州,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西进巴蜀,还是南下江东,都是不输于昭烈皇帝的一番新气象。”
苟晞说着说着,就仿佛看到了当年诸葛亮与刘备隆中对三分天下的画面,那样一番君臣相得景象还真是令人神往啊。
不过,表面上镇定的元嘉皇帝刘瓒,听到苟晞的展望未来后,心里早就已经是吓得不行了。
刘瓒觉得,要是按照苟晞的计划,恐怕自己要当一次亡国之君了,四十年前亡国皇子的命运已经是够悲惨了,刘瓒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如今一副老迈的模样,光着膀子出城请降的时候有多悲惨。
虽然他心中一片叫苦,但是苟晞高昂的兴致是那么明显,刘瓒可不敢得罪眼前的“屠伯”大将军。
刘瓒赶紧用略带讨好的话语说道。
“大将军,天纵奇才,韩白再世也不过如此,天下亿兆黎民都指望大将军了。”
听了这话,苟晞虽然心中受用,但是脸上不动声色,板着脸说道,“臣不过是尽分内之事罢了,等到有了比我强的贤能,臣一定退位让贤,万万不敢居功自傲。”
苟晞此话一出,差一点把刘瓒吓得跳下车下跪磕头,要不是已经老胳膊老腿了,说不定就已经给苟晞跪下了。
刘瓒用手拉着苟晞的衣服,颤颤巍巍的说道,“大将军,万万不可啊,我们的大汉可以没有我刘瓒,可不能没有大将军啊,不如这样,从今往后,大将军与我就约为兄弟如何?”
刘瓒说完,一脸担惊受怕小媳妇样,望着苟晞。
苟晞被一个老头子给盯得有些发毛,立刻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可,君臣岂能约为兄弟。”
对于苟晞的拒绝,刘瓒却并停止,继续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不如依照当年姜太公和诸葛武侯故事,可尊大将军为尚父,如何?”
苟晞听了这话,脸色甚是有些精彩,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八▲-八▲-读▲-书,◇o≧
“陛下,您可是比我年长十余岁啊?!”
听到苟晞这么说,刘瓒有些尴尬,心中却又有些遗憾的想,如今几乎就是孤家寡人的他,实在是拿不出来什么东西讨好苟晞,毕竟就连自己的皇位还是苟晞扶持起来的,如果自己身边有个女儿的话,还可以嫁给苟晞,可惜逃离洛阳的时候太匆忙,根本没有来的及带她们啊。
对于苟晞这种凶恶严苛,又猜忌多疑的脾气,刘瓒实在从内心害怕,如果不能在某些方面讨好苟晞,刘瓒总觉得有一天会被苟晞当做破鞋烂履一样扔掉。
不过,当刘瓒在苟晞左右的护卫下,于新野行台召见了刚刚被俘的晋朝官员后,心中的惶恐不安稍稍缓解了一些,最起码在苟晞针对自己之前,自己应该是安全的啦。
苟晞不愧是被世人赞为当时韩白的能将,这一次进攻新野,仅仅凭借一万精兵,外加三四万流民军,就把征南将军山简的三万精兵击溃,不仅把荆州晋军最后的兵力给消灭了,还俘虏了郡守、杂号将军、掾属等数十人。
在接受了众多降将俘虏山呼万岁后,看着满地匍匐的脊背,刘瓒的心情不禁大好,忍不住对身边的苟晞说道。
“有大将军在,这zao fan之事,可算是有了万全把握了。”
苟晞“。。。。”
“陛下,我们是光复汉室,不是zao fan。”
。。。。。。
洛阳,东海王司马越的太傅邸。
满脸倦容的司马越,此时正病恹恹的斜躺在榻上,他续弦的妻子裴氏正亲自服侍他汤药。
今天下午,司马越见到了从兖州鄄城附近来的信使,来人告诉司马越,青州刺史刘预叛乱,杀死了左司马冯嵩,还俘虏了刺史袁孚以下的官吏,不到三天就攻克了鄄城,不仅把鄄城府库劫掠一空,还裹挟附近数万百姓迁徙到了青州。
等到附近的晋军赶到鄄城的时候,发现整个城中仅剩下不足百户居民。
听完这一消息后,司马越当场晕厥。
司马越喝了两口药汤后,呆呆的盯着房梁,叹息了一口气,说道。
“冯嵩、袁孚皆是无能之辈,我只是让他们拉拢利诱青州贼寇,怎么会变成如此情形。”
“大王,如今冯嵩袁孚的大错已经铸成,追悔已然不及,我看那青州刺史刘预攻克鄄城后,马上就撤走了,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东海王妃裴氏出身名门士族河东裴氏,见识博学不弱于男子。
“恐怕有些难啊,刘预返回青州之前,把整个鄄城几乎搬空了,不仅是府库积蓄,就连城中的丁口也都抢掠一空。”
裴妃听后,说道。
“如此看来,这个刘预岂不是颇有野心。”
司马越冷哼一声,说道。
“如今这天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野心之徒。”
裴妃闻言,问道。
“卿此言何意?”
司马越听到裴妃称呼自己为“卿”,知道她有意开解自己,便叹了口气说道。
“如今猪豚狗彘之辈都敢称帝,刘阿斗的儿子刘瓒在南阳称帝也就罢了,今日雍州来报,一个名叫刘芒荡的流民,在马兰山zao fan,自称汉室后裔。”
听了这话,裴妃掩口一笑,仿佛听了一个笑话。
“自汉高祖开基立业,如今天下刘姓之人不知凡几,怕不是得以十万计数了,一个汉室刘姓的名号能值几个钱?”
裴妃年轻娇笑的容貌甚是明艳,让五十多岁的司马越心情也变好了一些。
“道理正是如此,可是愚夫蠢民太多,这个刘芒荡自称汉室皇裔之后,不到几天就已经有数万流民羌民投奔他了。”
“啊,这么一来,岂不是足以威胁长安了?”裴妃也是吃了一精,没想到一个流民竟然有如此能量。
“坐镇长安的模弟已经发兵征讨了,应该成不了大患,只是这样一来,关中就无法派兵支援洛阳了。”
如今的洛阳局势比去年还要差,司马越与百官料定,等到秋收一过,匈奴汉国就会再次南下,继续争夺黄河渡口,继而威胁洛阳。
自从苟晞占据南阳,隔断了荆州、江洲与洛阳的联系后,洛阳唯一能指望的外援就只剩下了关中和兖州。
现在,兖州的精华之地鄄城被席卷一空,元气大损,关中又要平定流民和羌胡叛乱,恐怕今年秋冬保卫洛阳的战斗将会更加的残酷。
司马越刚刚强打起精神,与裴妃说了几句体己话,门外就有仕女禀报,说是河南尹潘滔、右卫将军何伦、龙骧将军李恽、平东将军王秉四人求见。
司马越一听,心中会意,立刻起身穿衣来到了前厅。
一见到司马越,他的心腹河南尹潘滔就等不及的开口说道。
“太傅,已经查明了中书监缪播鼓惑皇帝,想要暗中陷害太傅。”
司马越一听,脸上怒容立现。
“除了缪播,还有谁参与谋反之事?”
何伦接着回答道。
“启禀太傅,另有太仆卿缪胤,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等人。”
“都是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腐儒。”
“何伦,王秉。”
“末将在!”
“末将在!”
“给你二人三千甲士,立刻把这些人都给抓拿下狱,有敢抗命者,夷三族!”司马越恶狠狠的说道。
“李恽,你率兵封锁城门,在城中巡视,不许有一人逃脱。”
龙骧将军李恽听了司马越的命令,迟疑了一下说道。
“太傅,这几人都是天子近臣,现在都在宫中呢,不如等到酉时,等到他们出宫再捉拿。”
“不可,这些人狼子野心,多留一刻都是祸患,应该立刻入宫捉拿。”河南尹潘滔对于龙骧将军李恽的建议明确表示了反对。
“对。立刻入宫捉拿,万万不可姑息。”司马越命令道。
龙骧将军李恽等三人不敢多言,立刻各自离去典兵捉拿这些几个人。
很快,龙骧将军李恽率领甲士关闭了洛阳各处城门,并戒严了街道,任何人不许随意走动。
另一边,右卫将军何伦、平东将军王秉率领三千甲士入宫,杀气腾腾的士兵把宫中的小黄门、宫女等都吓得匍匐在地不敢动弹。
当何伦、王秉二人闯入皇帝内宫的时候,缪播、王延等十几个人正在给皇帝司马炽讲解时政。
宫内的宦官宫女都被吓到了,竟然连一个给皇帝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眼见何伦、王秉率领众多士兵闯入大殿,中书监缪播立刻站起来,厉声训斥。
“大胆!竟然敢私闯禁中,冒犯天子,你们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平东将军王秉,轻蔑的冷笑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片,扬了扬手,说道。
“奉太傅令,缪播、缪胤、王延、何绥、高堂冲等人蒙蔽天子,祸乱朝纲,意图谋反,即刻捉拿,下廷尉狱!”
话音刚落,何伦王秉身后的甲士,就一拥而上,把缪播、王延等在场的十几个人统统按到在地。
“陛下,陛下救我啊!”
被两名甲士按到在地的散骑常侍王延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向着皇帝司马炽的方向高呼救命。
皇帝司马炽早已经被眼前的变故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时候听到散骑常侍王延高声向自己呼救,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对何伦说道。
“何将军,王延是朕的舅舅,绝对不会谋反,朕命你马上放了他。”
何伦听闻此言,心中不屑,皇帝的舅舅又如何,但是表面上不得不应付。
草草一拱手,就算是行了一礼后,何伦说道。
“陛下,臣奉太傅令只负责捉人,至于有没有罪,那是廷尉的事情,这些人犯是绝对不能放的。”
司马炽见何伦不仅拒绝了自己的命令,而且言语表情对自己非常不敬,不由的怒气上涌,大声的斥责。
“何伦!你一个下贱奴仆,竟然敢抗拒朕的旨意?!朕可是天子!”
听到这话,从没把司马炽看在眼中的何伦,也是心头怒火大起,他平素最是羡慕高门士族的威风,最忌讳别人说他出身。
何伦上前两步,大骂道。
“什么朕,朕,朕!不过是个狗脚朕罢了!”
皇帝司马炽听到何伦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骂自己是“狗脚朕”,一把抽出身边的天子仪剑。
见到司马炽突然拔剑在手,把何伦吓得退后一步,也抽出了佩剑,向着皇帝司马炽质问道。
“陛下,你干什么!?”
旁边的平东将军王秉见状,也是吓了一跳,高声质问道。
“陛下,你难道也要zao fan吗!?”
。。。。。
青州,临淄。
回到临淄后,刘预处理的第一件事情,就令他非常的气愤。
在刘预围攻鄄城的时候,齐郡、北海郡数家豪强相互勾结起兵叛乱,要不是主持大局的华琇等人处理得当,再加上刘预率精锐急行军抢先返回,很快就平定了这几家豪强的乱兵。
不然的话,说不定这些豪强早已经掀起了大乱子了。
根据抓获的豪强俘虏,刘预知道这些人都是受到了太傅左司马冯嵩派遣的使者鼓惑,对于这些豪强铤而走险,试图反抗自己,刘预是一点都不意外。
虽然施行了宗主督护制,但有些豪强就算没有这个宗主督护头衔,也一样过好日子,而且还不用承担赋税、役口和征兵,对于他们来说,打垮了刘预,重新回到以前的日子,才是更好的结果。
这些人都是预料之中的潜在敌人,这一次听信冯嵩鼓惑自己冒出来,倒是更给了刘预收拾他们的口实。
但是,另外一些情况,却是大大出乎他自己的预料。
那就是,在这次豪强串通叛乱中,竟然有许多青州军的士兵参与其中,基本都是在这些豪强附近拥有职田的府兵。
刘预原本安排这些青州府兵屯驻在豪强周围,就是为了监视防范豪强,让他们随时向上级汇报豪强的异动。
这下倒好,这些青州兵反而被豪强收买拉拢了过去,加入了反对刘预的行列中。
看着手中的几张审讯记录,刘预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些青州兵只是被这几家豪强略施小计,就给收买了过去,难道自己的魅力就这么低吗?
虽然受到鼓惑叛变的青州兵数量想比总数,是非常的少,但是刘预却很是重视这个问题。
“把他们几个带来,我要见一见。”刘预脸色一沉,向卫兵命令道。
很快,几名身上几乎chi o的男子,被绑缚着双手押了进来。
这几个人一进门,看到竟然是主将刘预召见他们,全都跪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
“将军,小人糊涂啊,不该鬼迷心窍啊,小人再也不敢了,将军饶命啊。”
“呜呜呜,将军,可怜可怜我,就绕了小人一条狗命吧,我家中还有不满月的孩子啊,以后当牛做马,报答将军不杀之恩。”
“将军,我都是听了家中婆娘的鼓惑,小人现在明白过来了,再也不敢了啊。”
“将军,饶命啊。。”
听着这些人一个个的哀嚎痛苦,赌咒发誓,倒也一个个把自己做的事情都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看到他们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刘预心中烦躁,用力一拍桌案。
“砰!”
“一帮混蛋,现在知道怕死了!你们这是zao fan知道吗!?”
“军法官,军中叛乱如何处罚”
“启禀将军,叛乱者,立斩示众!”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