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的草原上,正是骏马膘肥体壮的时候。
一支数万人马组成的大军,正在金北草原上驻扎着。
“单于,我去前面打探过了,那宇文部的人马都已经后退的见不到人影了。”
一名梳着半秃发型的呼揭人,正一脸兴奋的向大帐内的呼揭单于说道。
“好!”
呼揭单于那厮摩闻言,立刻就是高兴的拍掌叫好。
“这些鲜卑人,都已经被美酒泡软了身子,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现在又已经彻底丧胆,变成了鼠兔一般的懦夫,看来这金州城,也是马上就能攻陷了。”
一脸得意的呼揭单于那厮摩摸着自己的大胡子得意的笑道。
他的胡子不仅卷曲,而且散发着黄色的光泽,再加上一双碧色的眼珠,十分类似羯胡人的模样。
“单于,咱们儿郎们已经是休养的差不多了,我看应该马上就率军追杀过去好了。”
一名呼揭部帅大声的喊道。
在几日前的交战中,那厮摩率领的呼揭联军击败了轻敌冒进的金州宇文鲜卑的兵马。
一路追杀下来,宇文鲜卑几乎是丧胆,足足逃跑了三百多里地。
如今呼揭军威大胜,自然就想要继续往前追击。
因为再往前,就是宇文鲜卑的金州城,也就是大汉金州刺史府所在地。
别看金州城,仅仅是一个新建的城池。
但是,对于漠北草原的呼揭人来说,已经是他们知道的最为繁华富足的城池了。
“不错,咱们是应该马上进攻,等到打下金州城,肯定就有了过冬的粮食,还能抢到许多的女子和财货,足以让我们的族人好好吃上一年了。”
呼揭单于那厮摩也是点头赞同。
一时之间,整个大帐内的呼揭人都是兴奋的嚎叫起来。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州城破后,在城中尽情掳掠的样子了。
但是,正当他们极为高兴的时候,却是有人出言反对。
“单于,金州城去不得啊!”
呼揭单于那厮摩,本来已经把金州看成自己嘴边的肥肉了。
忽然听到有人反对,自然是大为不悦。
“为什么去不得?”
那厮摩扭头看去,发现反对者是一名投靠自己不久的鲜卑小帅。
在草原上,从来没有人在乎什么忠义,也不会在乎什么鲜卑、匈奴、呼揭的分别。
只要能有好处,鲜卑人跟着呼揭人抢掠另外的鲜卑人,也是毫无负担的。
这个鲜卑部帅熟悉金州,自然让那厮摩重视了几分。
“单于,金州城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城,但是也有着大大小小三十多做敌台的城堡,就算里面的宇文兵马已经没有了战斗的勇气,也绝对不是我们能徒手爬进去的。”
这个鲜卑部帅的话,倒是让众人清醒了一些。
是啊,他们这些漠北的呼揭人,除了一身混不吝的冲劲儿之外。
还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去攻城的。
毕竟,金州城可不是小小的土围子。
“那不攻占金州,我们岂不是白来了一趟?”那厮摩有些不满的说道。
“单于,金州城易守难攻,去了的话,就是白白死人啊。”
这个话立刻让其他的部帅谨慎了起来。
大家为了抢掠的时候,可以人人奋勇。
可是死的人太多的话,就算是抢掠了更多的额财富也是没有用处的。
环境恶劣的漠北草原上,一个部族损失了太多的丁口,那就是离着败亡不远了。
哪一个部族,没有一两个世仇呢?
“我可是听说,金州城里财货堆积如山,各种的布匹绢帛能铺满整个城池,金银珠宝也是无数,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那厮摩有些不舍的说道。
听到他的话后,那个鲜卑部帅摇摇头,向着那厮摩说道。
“单于,你要是这样想,那就是真的大错特错了。”
“错?有什么错?”那厮摩问道。
“单于,如今中原的汉军收服了宇文、拓跋等部,金山南的鲜卑各部都是变成了汉人的鹰犬。”
“虽然当了汉人的鹰犬,可是各部鲜卑却没有收益多少,反而遭到灾荒的时候,只能忍饥挨饿,再也没有人领头去往南打草谷了。”
“就是因为有宇文部这些草原上的败类,他们受着汉人的好处,眼睁睁的看着草原各部穷死饿死。”
“宇文部已经遭到了各部憎恨,单于如今有击败了宇文莫珪,正是大好机会啊。”
这个鲜卑部帅明显非常的有见识,说出的话完全都是呼揭众人不曾想到的问题。
就连那厮摩也是眉头紧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什么大好机会?”那厮摩问道。
“当然统领金山南鲜卑各部的机会啊!”
“统领金山南各部?”那厮摩说到这里,忽然觉得一个心扑通通的激动起来。
“统领金山南各部,像当年匈奴的冒顿单于一样,用南面汉人的财富来供养我们的族人。”
“冒顿单于?”
那厮摩对于这个匈奴人的单于,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那这个和打不打金州城,到底有什么关系?”那厮摩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金州城可不是一两个月能打下来的,就算等到冬天下雪,南面汉军不能来增援,恐怕也难以攻下来。”
只听这个鲜卑部帅继续说道。
“这样的话,就要白白耽误时间了。”
“还不如放弃金州城不打,而是去收服周边草原上的各部,然后大家聚兵一起去抢掠南面的汉人。”
“等到抢了之后,单于的威望绝对要比打金州高多了。”
“更为重要的是,经过这一次南下打草谷,这些各部就把汉人彻底得罪了,只能跟着大单于一起走下去了。”
“到了那个时候,单于就可以完成冒顿单于一样的功绩了。”
那厮摩一听这个策略,顿时就是拍掌叫好。
“说的好,像匈奴冒顿单于一样统领草原,才是真正的英雄。”那厮摩高兴的说道。
“单于,可是汉人的城池,恐怕比金州还要结实啊,岂不是更不容易攻打?”一名呼揭部帅皱着眉头说道。
“呃,,,,这倒是有可能啊。”那厮摩立刻有些尴尬。
他转头又看向了那个鲜卑部帅。
作为漠北的北呼揭,那厮摩从来没有见过汉人的城池是什么样子。
他只是去过金州城。
一个方圆四里的金州城,在那厮摩的眼中,就已经是刷新认知的坚城了。
至于汉人的城池是什么样子,怎么去攻克,他是完全没有概念的。
“汉人的城池?金州城我们都不攻打,为什么去攻打汉人的城池?”那个鲜卑部帅笑着说道。
“不打城池?那怎么抢汉人的东西?”那厮摩与一众呼揭人顿时大为不解。
“汉人富庶,就算是幽州的寻常村落,说不定都要比金州城差不了多少呢。”谷
那厮摩等人闻言,不禁都是撇撇嘴。
他在心中不禁嘲笑。
“这些金山南鲜卑人,就是爱吹牛。”
幽州,范阳。
初冬的雪花已经落下了,整个大地都是被严寒包裹。
本来应该各自在家暖和的熬冬的幽州人,今年却是又都紧张了起来。
城内的街道上,到处都是惶惶恐恐的行人。
“呼揭单于那厮摩,已经在渔阳、上谷多地寇掠,虽然没有攻破什么城邑,却是有不少的村寨被掳掠一空。”
幽州都督王赞正一脸愤怒的说道。
刘预此时刚刚抵达范阳,就已经听说了呼揭单于那厮摩率领草原各部南下寇掠的消息。
“渔阳、上谷两郡的军队呢?难道是吃白饭的吗?”刘预声音低沉的责问到。
“陛下息怒,此事怨不得两郡的兵马,实在呼揭人来的太快太突然了。”幽州都督王赞说道。
“而且,那厮摩还招降了不少的金山南鲜卑人当向导,这些鲜卑人都是在边塞久居,最近又是商旅频繁,这才抄僻静的道路杀了进来。”
王赞的辩解,却根本没有入了刘预的心中。
刘预不耐烦的摆摆手。
“好了,不要再说了。”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渔阳、上谷两郡的军府兵就是没有尽到职责,就是应该受到惩罚。”
“否则,军法国威何在?”
刘预面沉如水,众人都是不敢多言。
“渔阳、上谷两郡的督护撤职下狱,让有司审查,若是有的过失,那就严惩。”
对于这件事情,刘预并不是完全恼怒呼揭、鲜卑人入侵。
而是也有几分恼怒自己的疏忽大意。
他总想着,把附庸在边塞的拓跋、段、宇文等部鲜卑收服后,北方边境就可以做到高枕无忧了。
这样一来,整个金东到关中的北部防线,都是渐渐松弛了下来。
甚至于,因为鲜卑人日渐增多的互市交易,许多汉军士兵都已经以为边疆从此无忧了。
面对这一次呼揭、鲜卑的抄掠,才显得反应迟钝。
“陛下,这一次呼揭人寇掠,所幸损失不大,而且贼首那厮摩在听说大军来袭后,已经是吓得往北逃窜了。”幽州都督王赞额头冒着冷汗,小心翼翼的说道。
刘预闻言,却是没有丝毫的高兴,反而是更加生气。
“哼,逃窜?”
刘预冷冷一瞥,然后继续说道。
“朕想要的,可不是把那厮摩给吓跑,而是要他的人头,要那些呼揭强盗、鲜卑叛徒的人头!”
刘预此话一出,旁边的几个将领都是纷纷主动请缨。
“陛下,末将愿意率五千精骑,立刻向北追击那厮摩等贼寇!”
“陛下,末将只要三千兵马,就可以带来那厮摩人头!”
“末将只要两千!“
几个将领都是纷纷攘攘的表着态度。
刘预对此却是并不感冒。
“那厮摩这些强盗,一如当年的草原匈奴人,干的就是欺软怕硬,远飚突进的看家本领。”
“你们要是率领高头大马的铁骑出击,那厮摩一看,肯定就是跑的远远的了。”
“茫茫大漠和草原,你们去哪里追?”
几个将领闻言,也都是相互看了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他们也不过是趁着刚才的机会,表表忠心罢了。
真要他们去的话,肯定不能如此仓促。
“陛下,臣觉得,此次那厮摩这些强盗,就是因为我们大一疏忽,才有机可趁,只要把边塞巩固好,多设置岗哨和游骑,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幽州都督王赞立刻说道。
“八百多里的边塞,又都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去哪设置那么多的岗哨和游骑?”
刘预却丝毫不给他面子,直截了当的戳穿了王赞的牛皮。
“固守边塞,可不是什么好办法。”
“那陛下打算直捣那厮摩的老巢吗?”王赞有些诧异。
“哈哈,你终于是说对了,朕就是要直捣那厮摩的老巢,要把这些妄图学习匈奴人的呼揭人彻底消灭!”刘预恶狠狠的说道。
“可是,臣听说,呼揭人原本游牧在北海一带,后来鲜卑南下,他们也才南下的,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啊,怎么去追击?”王赞说道。
“这个问题,就是你的问题了。”
“啊?我的问题?”
“当然,你身为幽州都督,境内却是遭受如此奇耻大辱,难道不应该戴罪立功,将功补过吗?”刘预说道。
“臣明白,一定将功补过!”王赞连忙表态。
“朕教你一招,你先去金州找宇文莫珪,让他找人寻找呼揭人的踪迹,漠北虽大,能当老巢的地方,不外乎就是燕然、姑衍、稽落、狼居胥这几个山脚下的草原,让他尽快打听清楚。”
“只要找到了呼揭人的巢穴,朕就打算学一学当年的孝武皇帝,也来一个北击漠北!”
刘预说罢,扫视了一眼众将领。
他如此决定,是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留下的疏漏。
刘预之前想着,只要摆平了各部鲜卑,就可以完全解决北方草原的威胁。
如今看来,却是惨遭打脸。
被收服的宇文鲜卑等走狗,在没有了经年累月的征战后,很快就是腐化堕落了。
这才短短的两三年,就已经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呼揭人给打得抱头鼠窜了。
虽然有宇文莫珪轻敌冒进的原因,可也看出来宇文鲜卑战力的衰落。
最起码,好日子养出来的蛮族战士的意志大不如前了。
“陛下,北击漠北,来来回回就是将近数千里之遥啊,耗费将会非常巨大啊。”旁边的王赞有些担忧的说道。
“那也是值得!这次那厮摩率众寇掠,许多的金山南鲜卑都是跟着摇旗呐喊,这就说明,我们在草原上的威名还不够响亮,还不够震慑人心,一个突然冒出的呼揭人那厮摩,只是击败了一次宇文鲜卑,他们竟然就敢跟着来寇掠。”
刘预一边说着,一边恨恨的说道。
“如果不给那厮摩一个报复,恐怕将来金山南也将会没有宁日了。”
“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那厮摩就会把自己的单于帐搬到金山南来呢!”
刘预越说,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的。
要是呼揭人势力做大,一如当年的匈奴人一样,为了抢掠的方便,肯定会把单于庭南迁。
那样的话,必然会带来更多的蛮族,更多的危险。
“陛下,草原上各部繁杂,就算是灭了那厮摩,说不定也会有别人冒出啊。”
王赞这话,倒不是他推脱责任,实在是最真实的情况。
“无妨,等到我军击破了漠北的呼揭人,那就绝对不会让他们再冒出一个新的那厮摩的。”刘预说道。
“陛下,可是有了好计策羁縻呼揭人?”
“羁縻?哈哈,朕的意思,可不是羁縻统治漠北!”刘预自信的说道。
“等到击垮了那厮摩,朕要在漠北设立官府军营,一如金山南的金州、代州,而不是什么羁縻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