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娘具体去小老太那边说了什么,暂且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起来,钱宝丫见到同样在水井边洗漱的钱六,不禁悄悄问他昨天是怎么以为杨槐叶是去找他借钱的。
这事儿当时不觉得,后来一想有点奇怪啊。
钱六那会儿貌似笃定杨槐叶要借钱,所以才那么避如蛇蝎,死死捂紧小荷包,跑的比兔子还快。
难道以前杨槐叶找过钱六借钱了?
谁知钱六听到她的问题后理所当然地回道,“我之前看见她从王贵子手里拿过钱,平白无故的她往我身边凑不是想借钱是想干啥?”
“王贵子不用养婆娘孩子有钱借给她,老子媳妇孩子一大堆,可没一个铜板能借她的。”
“幸亏当时你娘喊了我一声,老子溜得也快。”说着一脸庆幸。
钱宝丫:“……”人家那估计不是借钱是给钱,当婆娘睡的钱。
傻爹有傻福。
老祖宗说的四肢发达容易头脑简单果然是有一定道理的,无论杨槐叶是个什么心思,钱六他根本没搭那根弦。
见她脸色奇怪,钱六吐出一口盐水终于感觉到一点不对劲。
他大咧咧地直接开口问,“难道她还有别的意思?爹没你脑子活络,闺女你说她啥意思?”
“…………”
“没啥意思,爹你洗好脸就去吃饭吧,娘给你煮了鸡蛋,晚了要被弟弟吃光了。”钱宝丫咬着柳枝转移话题。
钱六一听立马n瑟起来,不无得意地说,“唉,你娘真是的,家里有钱也不是这么花,昨儿晚上给我吃鸡腿,今儿早上又给我煮鸡蛋,说到底还是心疼我挣钱养家累啊。”
“不说了不说了,我得赶紧看看去,小兔崽子敢动我的蛋看我不打的他们屁股开花。”
尾音没落,他人已经拿上陶碗手巾蹿去厨房了。
钱宝丫好笑地摇头,经过这么一场聊天,她的心彻底放下来。
早饭的花样不多,凉拌萝卜丝,腌咸菜,掺了白面的大个儿馒头,再搭配一碗大米粥、一份鸡蛋羹,简单而实惠。
钱宝丫胃浅,早上吃的不多,不过为了营养均衡,她把每一样都捡两筷子吃了些。
大米粥熬的时间比较久,都泛出了米油,吃起来浓稠香甜。
家里以前吃的是米粮中比较便宜的高粱米,那种颗粒大能顶饱,但是比较糙,钱宝丫每次吃都要细嚼慢咽,不然急了就剌嗓子。
自从她稿费有了进项后就让宝儿娘换成了一块银圆能买三十来斤的大米。
这下不仅每天早上能喝上细腻润滑的大米粥了,三五不时还能吃上一顿实在的大米饭。
因为有大米饭吃,钱六那边对此也不叽叽歪歪的了,干脆饭菜的事他就不管了,反正有的吃就行,开销上有闺女的贴补在,比起往常并没有让他多费心。
大米粥合着鸡蛋羹,每天来那么一顿营养充足,时间一长,人就养的白胖好看了。
鸡蛋羹做的香嫩细滑,上面还滴了两滴小磨香油,香味扑鼻,是全家都喜欢的吃食。
钱宝丫解决完自己的那份米粥和蛋羹,与宝儿娘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出门卖花去了。
路过门房时,正好碰上开门出来的小老太。
对方朝她瘪嘴一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钱宝丫跨过大门后回头看了一眼,瞧见小老太去的是东耳房的方向。
杨槐叶的那点破事,钱宝丫猜测宝儿娘八成是已经在昨晚捅到老刘头二老跟前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是个怎样的反应。
不管他们是对儿媳妇的行为怎么看,总得给宝儿娘一个看法吧。
如果说之前老刘头因为儿子孙子的原因,把杨槐叶那些不安分的事情当没看到,那么现在杨槐叶自己作死将手伸向不该伸的人,惹得苦主找上门讨说法,老刘头作为当家人再不可能睁只眼闭只眼了,必须得给人家个交代才行。
钱宝丫在街头空闲时考虑着这件事,花一卖完就挎上空篮子回家去。
她担心万一杨槐叶不服公婆管教,真把事情捅破闹腾起来了,宝儿娘和钱玉丫两个软绵绵的女人在家会吃亏。
然而等到钱宝丫回去一看,院里的情形让她猛地吓了一跳。
只见杨槐叶披头散发的跟疯婆子似的,又骂又叫地正被脸色黑红窘迫又生气的老刘头举着鞋底子追撵着打。
小老太远远地旁观着看,两手将小孙子的眼睛耳朵捂得牢牢的。
好在宝儿娘被玉丫扶着学小老太一样站的地儿比较远,基本波及不到。
钱宝丫缓口气,抬头瞧了眼头顶的大太阳,心中惊讶万分。
一是老刘头为了给外人交代,竟然真的跟他儿子宝贝的媳妇、他孙子的亲娘动手了,二是从不曾缺工的老刘头,就为了教训惹下祸事的儿媳妇,竟然大白天的没出车。
也许是因为怕晚上回来再教训容易惹人非议?
钱宝丫想了想,总归不管他们什么事,现下这个情况能让宝儿娘立立威,警告别人她也不是好惹的挺好。
只希望这顿教训能给杨槐叶长长记性,叫她明白有主的男人是不能碰的。
如此思量着,等钱宝丫回过神时,人已经走到宝儿娘那边,自动自发地站在前面护着她们以防万一了。
而那边老刘头终究是追上杨槐叶给了她几鞋底子。
力道是不重,毕竟是亲儿媳妇,打坏了等儿子回来怎么说,但是那几下相当于在杨槐叶脸上狠狠闪过几巴掌,无形中把她的脸面撕下来死死踩在地上。
特别是还有小老太和宝儿娘几个在旁围观,几乎等于看杨槐叶的笑话,让对方人都丢光了。
杨槐叶骂骂咧咧,对于老刘头数落她的那些乌糟事死活不承认,挨了几下打后就瞅着机会猛地推开老刘头,转头就往西耳房跑,直到躲进屋里拴住门开始大声的骂街,将老刘家上下全问候了一遍。
老刘头不防她会反抗,被一下子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接下来,轮到小老太出手了。
在杨槐叶的破口大骂声中,小老太神色不动,手上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小铁锁,迈着三寸小脚走上前,啪嗒一声干脆利落地把西耳房的小门给在外锁了。
这下子,里面的人插翅难飞。
在钱宝丫和宝儿娘三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下,眼睁睁看着小老太锁了门后回头朝她们笑笑,然后扶起老刘头招来刘小娃,祖孙三个一起走到宝儿娘面前。
“宝儿娘,这事儿给你添麻烦了,现下关她上一段时间给你出出气。”小老太扫了眼宝儿娘鼓起的大肚子,神色慈和地说道。
与此同时,老刘头神色羞愧地抬不起头,唉声叹气又口拙地说不出什么求原谅的话来。
毕竟是他们家没管好儿媳妇,那些事在私底下遮盖着还能粉饰太平,一旦被捅到台面上,他也感觉丢人啊,脸皮子都要没了。
要不是顾忌着儿子孙子,他们早就把那个不安分的搅家精休回娘家了,不然也不会现在这种羞煞人的晦事。
宝儿娘侧头看了眼刚到家的闺女,身板儿下意识挺了挺,心思转开。
现在人家来了这么一出,又当面向她道歉,她要是还揪着错不放好像不太好。
“我是没啥气,就是、就是槐叶她当人媳妇那样做是不对的,你们锢着她磨磨性子也好,不然万一她要是一气走了不见影儿,等刘力投军回来也不好交代不是。”宝儿娘捏着帕子柔柔弱弱地回道。
这意思就是放过这一篇不再提了。
当然她话里的意思也表达的很清楚,人最好好好关着,不然等哪一天心野了跑了就没法给将来回家的刘力做交代啦。
老刘头没听出来话音,小老太倒是明了地点点头保证。
处理完这事,两家人分开,该干嘛的去干嘛,过了没多久,西耳房的人像是骂累了,那些听起来脏耳朵的市井话终于在耳边消失。
稍后片刻,钱六拉着车归家,和他前后脚的还有上门送信的邮差。
因着钱宝丫写文赚稿酬的关系,现在钱家人一见邮差上门就高兴不已,纷纷朝人围上去。
这么长时间了,两方人都很熟悉,那邮差一见钱六就把熟练地找出一个信封交给他。
对于屡次寄来汇款单的那个报社名字,钱六早已记在心中,即使不认识,那几个字他却是眼熟的,所以信封拿到手后他打眼一瞧。
嘿,果真又是寄钱来的,闺女又投中一篇。
钱宝丫和宝儿娘玉丫连忙围到钱六身边争相传看,一家人喜笑颜开的乐不可支。
相比于他们这边的热闹,老刘头那里显得冷清萧瑟,望着骑上车正要走的邮差欲言又止。
“官爷,有我家的信不?”小老太出来瞧见情况,及时喊住邮差替老刘头问道。
邮差本着敬业的精神又重新停下车,问家主人叫什么名儿,然后在装信的大包里翻找了一遍没找到。
老刘头苦了苦脸,又换了个名字,再问有没有寄给杨槐叶的。
邮差耐心地把信封找遍,结果还是没有。
小老太最后送上几个铜板谢过邮差帮忙,将人客气地送走了。
老刘头站在门口望着邮差的背影远去,整个人失魂落魄。
他儿子刘力已经接连两个月没往家寄钱了,就是不寄钱,递个信儿也行啊,但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令老刘头担心的不行。
他心头暗暗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仍然抱着一点可怜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