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草长莺飞, 钱家村生产大队的春耕工作又一次开始了。
因为地里已经种上了小麦,耕地是不可能,说是春耕其实只是个代指, 实际上的活计是给田里绿油油的麦苗除草施肥松土浇水等田间管理的任务, 顺带还会在田间地头路边之类的地方种些油菜, 作为大队的经济增收项目。
别看活不多, 但活重是真的, 一场农忙下来照样能累脱人一层皮, 不比夏收轻松。
这时候分配活计就是抓阄了, 防止直接分配的话,有些人宁愿去做更累的翻地工, 也不肯干活不重但十分坑的挑粪上肥工作。
由于粪肥又脏又臭,还有蛆什么的小动物,几天干下来基本这一季都别想摆脱身上有味儿这件事了, 所以队员们对于相关的活都挺排斥的。
钱父为示公平公正, 干脆全都抓阄好了,抓到哪个干哪个, 抓到挑粪上肥就自认倒霉。
钱宝丽抓了个松土的活, 巧合的是卫斯年和她心有灵犀, 同样是松土的工作,两人索性也不分开领地方了,搭伴组成松土小组一块干活,一起松完一块地再去松另一块, 完成的效率还挺高的,或许这就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吧。
期间,韩岳挑着粪桶从两人不远处路过,远远看到卫斯年一身干净轻松如意的样子,不禁羡慕万分。
按说他们两个都是同一批来的男知青,起步都一样,怎么混到现在差距那么大?
韩岳自认为自己比卫斯年不差什么,但是看看人家,再看看现在的他,难道就因为选择的女人不同?
一念至此,韩岳只觉得心口火燎火燎的,情不自禁地在钱明珠和钱宝丽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具体想到了什么,最后脸色纠结又难看。
“韩岳同志,你楞啥呢,赶集挑粪去啊,想偷懒磨洋工咋地。”村里队员提醒的声音突然响起,催促着韩岳不得不挑着担子继续。
他忍受着满身的恶臭,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也许得想个法子做些改变。
不说换去做最轻松的活计,起码也得比得上卫斯年吧。
于是下工的时候,趁着卫斯年去归还农具的功夫,韩岳悄悄凑到了钱宝丽身旁。
“咳,宝丽啊,还记得我们曾经去看过的小蓝花不?现在后山又开了一片,要不要去看看?”韩岳端着斯文的架子,带着点应对原主时的淡淡疏离和高高在上,直接发出了人约黄昏后的邀请。
或许他是对自己很有自信,认为钱宝丽还是从前那个对他痴心不改说什么是什么的姑娘,以为卫斯年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都是应该属于他的,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跑过来招惹,吃回头草估计不会,就是想联络一下旧情,借此占占便宜罢了。
不用多想,钱宝丽就能猜到点对方来这么一出的小心思和目的。
只想拿好处,却不想有所付出,说的就是他!
对于这种人,钱宝丽一向敬而远之,连理都不想理的,看他凑上来自说自话地巴拉巴拉一通,她立马后退一步,脸上略带嫌弃又不失尴尬道,“韩同志,你能离我远一点吗?”
韩岳听了脸色一变,神色十分难过。
“宝丽,你怎么……”
“我以为我们即便做不成夫妻,至少还是互相懂得彼此的朋友。”
“只是没想到有段时间没接触,你就跟我这样疏远了,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我坏话?!”
这个‘有人’不用多指明,韩岳话里的意思也十分明显,分明是想说卫斯年在背地里故意搞他。
钱宝丽暗自撇嘴,心道她家男人才没有那么闲呢,更不会那么没品地暗中伤人,一个韩岳估计都入不了他的眼,平时都懒得多关注闲杂人等,又怎么可能特意在背地里说人坏话,不过是韩岳自己以己推人的恶意猜想而已,呸!
“韩同志。”钱宝丽抬手打断韩岳的废话连篇。
她觉得以韩岳目前自言自语听不进他人话的德行,估计她再强调什么两人没关系更不是朋友之类的,对方肯定也当做没听见,依旧行事自我,那她还给人留什么面子啊。
于是钱宝丽捏着鼻子又连连后退几步,紧接着说,“你往后退一点,实在是……太臭了!”
“???”
“!!!”
韩岳‘斯文’的脸皮在听到臭字时差点裂开,恍然才想起自己现下的情形来。
他刚挑了一下午的粪肥,身上估计比茅厕里的臭石头还要难闻几分,而现在竟然就这样跑到大队长家的闺女面前,想相约后山忆旧情?
怕不是失了志哦。
周围悄默默支棱着耳朵听的众人一致而同地发出这句心声,然后终于忍不住齐齐大笑起来。
笑声引来了正寻人的钱明珠,同时也让还完农具回来的卫斯年皱紧了眉头。
“韩岳,你在这里做什么?”钱明珠脸色复杂地问道。
她倒不是生气不满,而是觉得眼前这幕怕不就是传说中的,男女主即便分开也控制不住会互相吸引凑到一起的场景。
这让她不仅更为确定韩岳正是男主的事实,还决定以后应该把人看严实点,不然一个不注意让男女主重归于好破镜重圆,那她的金手指岂不是要没了,以后靠什么生活自在。
韩岳不知她心中所想,还以为对象吃醋误会了,心里不无得意,面上却连忙解释道,“明珠,你不要多想,我就是路过,钱宝丽同志和我闲聊了两句。”
钱宝丽一听这话,知道这家伙竟然还想推锅,又看到卫斯年已经冷着脸走过来了,立即高声将刚才发生的事重复一遍,然后把锅甩回去。
“韩同志上来就说让我去后山看花,还说什么不做夫妻做朋友的话,讲的我莫名其妙的,而且他身上味道太大了,我都没仔细听他具体说了啥,就让他赶紧退后点别熏着我。”
钱宝丽把前因后果讲明,外加还有围观群众作证,让韩岳辩无可辩。
“闹什么,刚干完活都不累?该回家吃饭的吃饭,该回去歇着的歇着去……”卫斯年回来扫扫场让大家伙散了,而后又皱眉说,“怎么这样大的味儿,谁挑完粪没及时清理?”
尚未离开的众人哄然大笑,笑得‘罪魁祸首’韩岳脸色爆红,被钱明珠一脸复杂难言地领走。
等人走完,卫斯年沉默着和钱宝丽回村,看样子好像是生气了。
钱宝丽心道他刚才八成是远远听到了吧,现在是跟她闹起了小别扭?那她要不要上去哄哄他,怎么说也是因为她的关系才让他不高兴的。
虽然她也很无辜,分明是韩岳莫名其妙发神经。
但如果有一天卫斯年间接地跟别的女人有了牵扯,钱宝丽觉得她可能也许肯定会因此而不开心的。
“卫斯年同志,刚才那事可跟我没关系啊,是他自己凑上来的胡言乱语……”
钱宝丽追上去解释着,没注意他们走的路已经在她不知不觉中拐了弯,等回过神后才发现去的竟然是后山的方向。
面对她的疑惑不解,卫斯年严肃着脸煞有其事道,“你不是喜欢看后山的花吗?走,我带你去看个够。”
钱宝丽:“…………”看个毛线啊。
去年春天她还没来呢,跟韩岳那厮看花看草看星星看月亮的是原主好不啦。
但这事儿是不能跟卫斯年明说的,所以锅只能由她自个儿背下了,痛并快乐着。
后山看花一行最后没去成,因为两人路过家门口时被钱母叫回去吃饭了,就是夜晚来临后,小夫妻俩的房间吱吱呀呀的唱曲声比往日里响的久了些。
第二天,被摁着好好收拾了一顿的钱宝丽差点没起得来,上工的时候还哈欠连连蔫蔫巴巴的。
不过令她高兴的是还有人比她更惨,那就罪魁祸首韩岳了。
对方今天都没来上工,据说昨晚为了哄对象原谅而跑去后山看花看草看星星看月亮,结果不知道是倒霉还是不小心,一个不注意就被条刚苏醒的大青蛇给咬了一口,经土郎中诊治敷药后说是轻微中毒,但是腿肿的跟萝卜似的,需要靠慢慢靠自身免疫消退。
所以目前他人只能躺在知青院养着了,也算是实现了不想挑粪的目的。
当然不干活是没有工分拿的,等到收获季节理所应当也分不了多少口粮,饿的还是他自己。
得知他这下场,钱宝丽只感觉神清气爽,心道一声活该。
直到春耕结束了,韩岳方才恢复了伤势爬起来,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遭了霉运,刚好没多久就又在某天夜晚出来放风时,走夜路被人逮着套了麻袋胖揍一顿,打的他鼻青脸肿惨惨戚戚。
钱宝丽起初对此不清楚,只是听到后有些幸灾乐祸。
但是随后钱二子来家里送二婶新做的吃食,偷偷告诉她里面有卫斯年的手笔,而他自己则是当时套麻袋揍人的主力,好歹给小妹出了一口气,心里贼舒坦。
钱宝丽惊了个脸,想想那一晚卫斯年确实出去了一会儿。
她还以为他当时是去蹲茅厕了,原来是还记着仇跑出去揍人了,真是……揍的太好了!
本来双方好好的井水不犯河水,谁让韩岳无缘无故地触碰雷池搞事情啊,被胖揍一顿也不冤。
因为心情好,回头钱宝丽就借着此事表扬了一番自家男人,小别扭顿消,夫妻两个很快又过的蜜里调油亲密无间。
与此同时,钱明珠在考量了一段时间后,向韩岳提出了结婚的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