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青一红,没有上下左右前后的分别,是因为一切都在一个既有形体的巨圆之中,那么用器来包裹着道,还是在用道来固定器呢?
帝辰大为吃惊,这是他未曾设想过的道路,也是根本不曾得见过的景色,毕竟古往今来,器与道是不会一起出现的,正如他,正如每个修行有成的人所言,形而上的是道,形而下的是器,道和器虽然并不在文字以及道理上对立,但它们本身的存在意义,就是相互驳斥的。
器可以承载道,道可以描述器,但是器承载的道不再是形而上的道,同样,道描述的器也不是形而下的器,反而是一种虚无虚浮的空谈。
眼看赵国正在恢复真实,帝辰当然不能接受太上出手的结果,如果是程知远一个人,帝辰靠着整个赵国的幻化之貌,有信心可以拖垮...不是拖垮程知远,而是拖垮小嬴政。
一个凡人的孩子,即使是元始天道附身下降,但他毕竟年幼,不可能和已经成为幻化人的天帝相比。
所以一开始,双方的差距就很大,程知远虽强,但是帝辰也并不示弱,毕竟只要杀死嬴政,那么杀死程知远就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此时,却陷入了危机。
帝辰道:“世间原来就是这样的,我之前还刚刚和夫子所说的东西,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在我的身上了。”
他此时已经扭曲的只剩下一根细线,几乎已经不能在真实与虚幻的任何一面看到他,程知远手中的力量放慢,但是太上似乎并没有留手的意思。
太上要把帝辰碾碎在这里!
从这一点就完全明白了,太上和诸位幻化人之间的分歧,是更加巨大的!
帝辰此时已经不见形态,但他却发出笑声,对程知远道:
“夫子想的很好,太上会和你一起动手,因为他不会让我们得到龙之第十子的身份,但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他解决了和我们的分歧之后? 把我打回幻化之中? 或者说把我碾碎在虚无之后,那下一个,他会让龙之第十子继续存在于那个孩子的身上么?”
“元始天道拥有了龙子身份,自己融入自己的道影中,这造成的分歧,比起我和他还要巨大? 而你本身和太上同样拥有分歧? 形而上的道? 既然说出来就是有名? 有名的道与有名的器? 是本身相对的? 这一点我刚刚已经说过了....”
“而道是可以拥有‘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两种类别的,然而器却不行? 器本身就是一定有名的? 事实上啊? 如果光从道与器的表面,乃至于阴与阳的互补来看,你才是和我们一起走的人,而你才应该去对付太上.....”
“但很可惜,阴阳之外还有立场,立场之外还有分歧,所以很多事情....”
帝辰的声音消失了,他似乎终于被碾碎在幻化与真实之间。
红阳轮转,大放光明,似乎在雀跃,又像是在嘲笑帝辰的灭亡。
“幻化人不会这么容易死,虽然碾碎了,但是或许还会在古莽之国看到他。”
程知远洞悉了幻化人的本来面目。
磨灭了形,他们本就是生而有形却又尽为虚无的幻象,来到这里的帝辰,其实都未必是他的本尊,但幻象和本尊,对他们来说却又没有区别。
帝辰的弱点是自己没有被锁在青史之中,所以从青史之中可以把它杀掉,但是谁也做不到,因为没有人能做到杀掉青史中的存在者,只能隐藏起来,短暂的抹除名字与涂改过去.....
到了这种手段,已经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了,至少要是道尊的层次,而和道尊同层次的人物,也就几乎都在此间了。
程知远看向赵国,赵王的影子后,又有影子出现在赵王的身上,而赵王的眼神已经产生了变化。
于是青史之中,又有一个人的存在被占据了,而赵国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之中,这是双方有某种关联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赵国从始至终,都依旧在帝辰的掌握中。
红阳也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太上似乎并不意外,但是帝辰也没有现身,而是藏在赵王的影子之外的微影内,那是连阴阳都触及不到的地方。
“幻想中的妖,连实质的名字本都不该被赋予,世间的贪婪变成妖,妖在人间行动杀死人,人之假造与幻想、恐惧融合,再度诞生妖。”
“人王被贪婪驱使,坠入龙渊,就是妖王,而你们算什么东西呢?”
太上的声音出现了,从遥远的红阳之中,听不出男女,更像是一种天地自然的淡漠声音,仿佛是风、雨、雷鸣、火焰、群山同时在呼喊!
帝辰毫无犹豫:“妖。”
“我们是道家,也是妖,更是幻化之辈。”
“不过妖的名字,倒是你这位太上赋予的。”
“我们本不想在此时和你一较高下,毕竟是龙之第十子出来的时刻,但现在你既然大动干戈,我们却也不能不还手了。”
帝辰道:“从现在开始,太上的有名之道如果被抹掉了,会不会更好呢?”
“又或者,把有名的道,塞入有名的器之中,那么会制造出什么呢?我忽然很好奇了....”
程知远祭起青阳。
太上再起红阳。
而这时候,影子之外涌来微影。
“直不疑!”
将要相合的太极瞬间分开,阴阳不相见,天地不相融,那影子之外的微影中,走来形态怪异的幻化人,他名为支离疏。
他伸出骨折般的手,让红阳退去,程知远见到,太上的红阳开始四分五裂,而此时的幻化之世已经没有了赵王的身影。
幻化之世移动了。
“夫子想看看山的对面么?太上就在那里。”
支离疏对程知远说话了,程知远看到赵王得形,却看不到赵王的存在,那种形是不可描述的,就像是空洞的幻影,又像是余光中存在的,那种失真的变形体。
支离疏笑了一声。
“我们怕世人看到我们,他也怕,他怕我们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