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慕时欢依旧浑浑噩噩在发呆，她久久没听见，直到差不多快要自动挂断时她才意识到什么，僵硬地转过了头。
屏幕上，老公两字闪烁。
老公……
只一眼，慕时欢只觉好不容易压下的委屈和难受汹涌而来，一波强过一波。
心口，好疼。
眼泪掉落，眼前模糊，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她发脾气般掐断了他的电话。
现在她不想听他的声音了。
不想。
然而瞬间，她就后悔了。
她急急拿过手机想要拨回去，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备注时，不知怎的，又硬生生僵住。
而后，电话却是再没响过。
……
“……我听着太太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劲。”
电话被掐断的同一时间，莫远先前的话重新在脑中冒出。
厉憬衍薄唇紧抿。
低眸，他睨了眼她的备注。
沉吟两秒，他拨通高一的电话，直接问：“太太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很沉，沉得莫名让人心惊胆战。
凉意缠绕。
高一背后直接升起寒意，想了想，如实告知：“太太回来的一路上情绪不太对，很……糟糕，回来后太太就上了楼，一直到现在还没出来，期间徐姨上去过，但太太只说没事不要打扰她。”
他每说一句，厉憬衍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回来前发生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再开腔，他的嗓音低冷沉郁到了极致。
但凡了解， 都知道这是他极度不悦的征兆。
高一只觉寒意更强烈了。
“说！”
一个激灵，他急忙说：“太太今天中午去了慕家老宅吃饭，之后去了慕氏公司，慕斯年带太太去了一家私厨，之后太太就有些不对劲。晚上时慕斯年又带太太去了另一家餐厅，之后……”
深吸口气，他硬着头皮吐出剩下的话：“唐……唐遇唐总把太太拽了出来，把太太推进车里说了什么，之后……太太就是这样了。”
他说得惴惴不安。
“对不起，厉总。”
心头似有烈火在熊熊燃烧，越烧越旺，俊脸犹如凌晨时分即将爆发的风平浪静，厉憬衍再开腔，每个音节似从喉骨深处蹦出：“为什么没有及时汇报？我交代过你什么！”
高一心头一跳。
“是太太……”他垂下了头，声音也低了不少，“太太不让说，我看太太确实情绪不好，所以不敢刺激到太太，对不起，厉总，绝没有下次。”
想到什么，他又急急说：“不过厉总，我刚刚查到了中午太太见的人是谁，是……孟小姐。孟氏和慕氏有合作，太太在这个项目团队里。”
中午……
孟粱……
刹那间，厉憬衍深眸变得幽冷至极，仿佛夹着碎冰，没有丝毫温度可言。
“厉……”
厉憬衍直接掐断了电话。
没有任何犹豫，他再拨通了唐遇的电话。
接通的瞬间，听到唐遇懒懒的声音，厉憬衍胸腔里那股压抑着的怒意一下就翻腾了起来，如沸腾的火浆一般汹涌地往外冒。
“你对她说了什么？！”他冷漠质问，脸廓线条紧绷。
电话那端，唐遇不疾不徐点了根烟。
“没说什么。”他否认，嗓音似乎裹着一层轻薄嘲弄。
阴郁的脸瞬间面无表情，眸色暗得浓稠，厉憬衍薄唇吐出几字，字字让人不寒而栗：“唐遇，离她远点，再有下次，别怪我不留情面。”
“呵。”
唐遇毫不客气地冷笑。
烟头直接用指腹摁灭，他挑起唇角凛冽开腔，字字试图往他心上刺：“老厉，你他妈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慕时欢不爱你！她有深爱的男人，还有孩子！就是如今她是你厉憬衍的太太，她还和慕斯年不清不楚！”
“你他妈看看清楚！”
话音落下，厉憬衍收到微信消息
是照片。
他点开。
刹那间，折磨了他几天的难言情绪陡然炸开，他的眸底依然没有温度，有的只是炙热阴郁的强烈占有欲。
“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慕时欢离开，是死是活，她都只能是我厉憬衍的人。”
一字一顿，震撼人心。
……
“啪”
唐遇直接把手边的酒杯砸在了地上。
碎片四溅。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暗红液体，呼吸粗沉，随着胸膛的起伏不断，眸色亦暗得浓稠。
呵！
他忽地冷笑，薄唇勾勒出令人心惊肉颤的冷厉。
这恶人，他当定了！
他决不能让慕时欢那个妖女毁了老厉！
……
“嗡嗡嗡”
手机振动，老公两字重新在屏幕上闪烁。
慕时欢看着，眼泪忽而肆虐。
她拿过，划开。
沉默在两端蔓延，唯有彼此的呼吸声证明电话不曾挂断。
不知过了多久……
“慕时欢。”
低哑的嗓音，一如他从背后抱着她时凑近她耳旁叫她。
只是一声，满腔的委屈和难过瞬间成倍膨胀，汹涌如潮，将慕时欢彻底淹没，还有那些来自高芷曼的压力。
情绪，爆发失控。
慕时欢终是哭出了声，哭得不能自已。
“厉憬衍……你……你混蛋……”
想不顾一切地骂一场，然而话到嘴边，反反复复也唯有混蛋两字。
“混蛋……”
她哭得停不下来。
明明隔着千山万水遥远距离，却挡不住她哭时楚楚可怜的气息朝厉憬衍而来，甚至，她整个人还透露着一股致命的脆弱。
厉憬衍僵住。
下颌线条紧绷，黑眸内血丝明显，他听着她哭，指间夹着的烟忘了抽，没两秒，猩红烫伤他的肌肤。
但他感觉不到。
她的哭声不仅钻进了他耳中，还如巨石一般重重压在了他心上，又沉又闷的同时，又蔓延开了一股又钝又麻的疼痛，经久不消。
“慕时欢，”喉结滚了滚，他开口，嗓音极哑，“是我不对，没有及时回你的微信，没有下次，别哭了。”
慕时欢猛地摇头。
她仍在哭，她也想停下来，可停不下。
“厉憬衍……”她哽咽地叫他。
胸口像是被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塞得死死的，第一次，厉憬衍竟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的疼闷，似乎蔓延到了他心上。
“别哭。”他说。
沉沉的两字，温柔缱绻。
手指攥着左心房处的衣服，攥得很紧，但在再听到这话的一刻，慕时欢终是有了安慰。
“嗯……”鼻音浓重，字字发颤，她像个孩子一样点头，随即又摇头，“那你哄哄我，哄我……我，我就不哭了……不哭……”
厉憬衍眸色极暗。
“老婆，不哭，”放低嗓音，他耐心地哄着，“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慕时欢差点就脱口而出。
然而话到嘴边，她忍住了。
眼前仍是朦胧迷糊，她抽噎着，问：“厉憬衍，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厉憬衍低眸睨了眼被烟头烫伤的地方，低声说：“可能要一周。”
一周……
慕时欢下意识点头。
“好……”努力擦掉眼泪，努力忍住不再哭，努力坚强，她说，“等你回来，我……我有事想和你说，我想当面和你说，我等你回来……”
父亲的死，母亲的压力，慕斯年所谓的疑点证据，还有……还有今晚唐遇说的事……
她要告诉他。
全部。
“等你回来……”最后一滴眼泪终是被她擦掉，她重复，“厉憬衍……”
心，猛地颤了下。
“好。”厉憬衍低低哑哑地应下。
胸腔里的沉闷似乎消散了不少，慕时欢看着镜子里双眸红肿的自己，小声地再叫：“厉憬衍……”
声音太软，除了楚楚可怜，还有深深依赖。
心里的那跟弦是慢慢松弛开了，然而厉憬衍眉间的褶皱却是更加的深了。
“嗯。”
“不准不回我消息。”
“没有下次。”喉结滚了滚，他承诺。
“不能再让我哭……”
“好。”
眼神终于不再空洞，慕时欢小弧度地点点头，她不自觉地撒娇：“你再哄哄我，我想听你的声音，别挂电话好不好……”
“好。”
起先，她的抽噎声还在，不知过了多久，那边渐渐安静。
“慕时欢？”
没有回应。
“慕时欢？”
厉憬衍终于确定，她应该睡着了。
他没有挂电话，就这么开着，听着她绵长平稳的呼吸声，这一刻，空荡不安了几日的心终于重新被填满。
厉憬衍闭了闭眼。
他确定，他绝不可能让她离开。
什么陆邺，什么孩子，都夺不走她，哪怕日后她恢复了记忆和他相看两厌互相折磨……
不。
她的记忆，没了再恢复的必要。
她不会再想起。
她会记着的只有他，慕时欢……只能爱他。
至于慕斯年……
“咔哒”一声，幽蓝火焰跳跃，厉憬衍点了根烟浅吸了口，青白薄雾缭绕下，他俊美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淡漠模糊的凉薄狠戾之意。
……
夜，越来越深了。
寒意浓厚。
城市的另一边，慕斯年周身笼罩在黑暗中仿佛融为一体。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无论如何，我要你想办法查出厉憬衍的过去，慕时欢又是在哪被慕景州找到的，还有，查一查慕景州和厉憬衍所有的联系。”
下完命令，电话掐断。
慕斯年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必须尽快自己查到，决不能受制于那个神秘男人，他不需要那人帮他，他有的是办法让慕时欢死心离开厉憬衍，而后乖乖到他身边。
“嗡嗡嗡”
忽的，屏幕闪烁。
又是他。
那个神秘男人。
……
翌日。
慕时欢醒来时毫不意外发现自己双眸肿胀，是哭得太过的缘故。
有点儿丑。
低眸，一旁的手机不知何时没电自动关机，想到什么，她找到充电器充上电再开机。
厉憬衍的微信跳了出来
“等我回来。”
四个字，很简单的一句话，但足够令她安心。
原来不是她的幻觉，也不是做梦，是真的，昨晚是他陪着她。
昨晚种种浮现，慕时欢深吸口气，心中轻松了不少。
她信他。
她会等他回来。
只要身边有他，足矣。
她想，她一定可以的。
……
接下来的几天，慕时欢极力摒弃那些压抑，告诉自己暂时什么都不要想，先努力把项目完成。
她开始变得非常的忙，但再忙，她和厉憬衍都会微信联系，只是隔着时差，两人皆忙碌，所以一个回复几乎要跨越大半天，甚至是一整天。
但慕时欢仍觉得甜蜜。
每天数着日子，离他回来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心中的压抑和其他情绪似乎也在慢慢减少。
很快，一周过去。
厉憬衍却没有回来。
因为临时出了紧急状况，他又去了其他城市。
虽然有些失落，但慕时欢能理解。
她继续乖乖地等他回来。
可不曾想，她没等到厉憬衍回来，却等到了自己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