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英到并不担心。
这回见到萧寒,她也没避讳,大大方方地走过去,行了一礼,问道:“萧将军,萧霄这些日子可好?日日饮食如何,可有生病?”
萧寒一怔,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稍作迟疑,咳嗽了声:“一切都好。”
杨玉英便拿出她给萧霄做的衣服鞋袜,打包好轻轻递过去:“劳烦萧将军,把这些给孩子。”
萧寒低头看了看,有一点不知所措,却还是伸手接过来,好生放好:“有空,你去看他。”
杨玉英一扬眉,到有些意外:“好。”
在系统介绍中,沈云数次登门,萧家可是把她拒之门外了,都没让她见到儿子。
萧霄长大以后,更是连提都不提沈云这个生母,只把沈嘉做亲娘。
不过如今那一切都没发生,到也不必多想。
她只在沈云苏醒之前,好好维持她的生活,不要出现大的差错便好,剩下的,总归需要沈云自己去做主。
杨玉英送走了萧寒,回头就听郑月娥搂着她儿子,唉声叹气:“这回要考不中,咱们就不考了,哎,连考试都这般危险!”
郑月娥这话说过没多久,殿试的结果就正式揭晓。
沈令风金榜题名,蟾宫折桂,三鼎甲第一,独得状元。
殿前唱名,西隆德门外挂榜三日,陛下亲自赐下盔甲,无数巡逻营兵士,并御前侍卫亲自护送状元,榜眼,探花跨马游街,炫耀恩荣。
郑月娥站在道观门口,远远看着自己的儿子骑着高头大马,威风赫赫,眼眶不禁略有些发涩,终究一笑。
果然,她真的淡泊不起来。
眼前这一幕,才让她最开怀。
她的儿子就该有这样的威风。
沈令风冲着母亲姐姐一笑,神色间不自禁有那么一点腼腆,却是低头对姐姐道:“姐,弟弟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杨玉英莞尔:“你便是嘴巴再甜,功课也不能停。”
沈令风:!!
杨玉英忽然感觉识海深处似乎有些悸动。
显然沈云其人还是很惦念家里父母亲人,心上缠裹的层层阴霾,也随着时间渐渐散去。
杨玉英的任务不是沈云,游戏系统没有要求沈云要如何,唯一的目标只是沈令风,但是总归用了人家的身体,与沈云结下因果,总要让她变得更好,才不枉自己走这一遭。
第二日的会试宴一结束,陛下便亲授沈令风从四品参将一职,令其入禁军,跟随萧寒左右。
沈令风:“……”
这么一晃眼,他竟也要被印上萧家军的字号,何其讽刺。
杨玉英到只是笑:“挺好的。”
萧寒别的不说,的确是个受皇帝爱重,又有能力的将军,新人入行伍,跟着他起步很合适。
寻常武进士都有一个月的探亲假,沈令风连假期都没见到,陛下授官的第二日,他就直接去了军营。
若是以前的沈令风,一身骄娇二气,进了军营那肯定不受待见。
不过现在,沈家人都不担心。
沈令风自己也没有半点不适应的地方。
到是那些一开始看轻他的武将们,忽然发现他们安排的操练,连给沈令风挠痒痒都不足够。
这日,正好赶上军中三日一次的大操练,沈令风稍微走了一下神,就听同为参将的王将军冷着脸道:“……请沈将军出列演示。”
他轻轻抬头,只见校场上三十兵士手持大刀组成刀阵,刀虽为训练所用,并未开刃,又以茅草包裹,可是重量依旧足够,闯荡一次刀阵,伤筋动骨不至于,但是肯定特别疼。
沈令风向前一步,所有兵士齐刷刷行注目礼,他眨眨眼,二话不说提刀一伸手旋出一刀残影,眨眼间砍在中心偏右的头顶红缨的小将身上。
那小将飞起,一头撞过去,七八个人手无足措,居然本能地伸手去接。
阵型霎时间就乱了。
王参将登时皱眉,其他将军也咳嗽的咳嗽,苦笑的苦笑。
看来这回的下马威没下成,却要让人家给教训一顿。
果然,沈令风不紧不慢,借力打力,一个人在刀阵中杀了个三进三出。
三十人组成的刀阵登时变成一团乱麻,溃不成军。
要是真在战场上,恐怕连累的就不只是这三十个人的小阵,控制不及时,整个阵型都要烂掉。
“要稳住重心,无论谁死,阵型不能乱。”
“都记住自己的任务,把自己该做的做好,其它的,别说是头领死,就是将帅死,也不干你们的事。”
沈令风板着脸,当初姐姐让他付出血的代价才学会的知识,他现在好声好气地转告给这些小子!
还是他们这些家伙有福气。
好羡慕!
别管怎么说,下马威没下成,沈令风也顺顺利利在军营立住了脚,而且呆得还挺自在。
杨玉英照旧做自己的生意,和聚宝斋的生意进展顺利,卖各种小食也一样卖。
她现在有钱,也有铺子,完全可以正经开个酒楼饭店,可做饭店的成本更大,也更繁琐,她做这点小生意就已经很累,再做大,恐怕她一走,沈云撑不起来。
即便依旧有些小烦恼,沈家的生活依旧一日日变得更好,连人也渐渐恢复昔年的风采。
“到了要正经搬家的时候。”
借住道观不过权宜之策,如今也该置办产业,沈家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家业都丢了,沈老爷子嘴里不说,心中也不是不难过。
若是能在这一代再让沈家立起来,那才真正对得起列祖列宗。
“姐,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把小外甥要回来。”
沈令风咬牙。
杨玉英:“……”
三天前,为了沈云,杨玉英便去了一趟萧家,见了见萧霄那孩子。
萧霄已经不认得沈云,懵懵懂懂,这本是个寻常稚童,杨玉英觉得恐怕这一对母子之间的缘分,真是有些稀薄。
……
萧府
萧夫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一簇腊梅。
“球球,姐姐,给我球球。”
一个小肉墩从廊道东边跑到廊道西边,滚得满身都是枯枝烂叶,嘴里还哈哈哈地笑。
萧夫人嘴角不禁露出一点笑意。
萧霄今年四岁半,是个小肉球,性子有一点娇气,也有点淘气,总惹祸,很不好带,不过萧夫人一点都不介意,只要看着这孩子,她就觉得心里很是踏实。
丈夫是个工作狂,儿子也成了工作狂,偌大一个萧家,萧夫人其实有点寂寞。
她和外头那些千金小姐们相处不来,人家宴席上谈论的都是些家长里短,不是说丈夫又升官发财,就是说儿子给自己孝敬了些什么好东西。也有人抱怨丈夫的小妾不听话,不是什么好性子,再不然就是儿媳妇是个悍妇。
她不爱说这些,丈夫虽然年轻时同她聚少离多,可是从没有过别的女人,哪怕她只生了一个儿子萧寒就伤了身体再也没生,丈夫也没说什么。
多少出外做官,从军的男人另外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几乎是有了第二个家,唯独她不一样,进门婆婆就缠绵病榻,没几年便去了,她便在萧家当家做主,过得都是极自在,清闲的生活。
萧夫人喜欢骑马,也喜欢绣花,平日里不爱出门,只在家里绣花看书,或者去庄子上骑马,按理说早学会了在寂寞里让自己过得舒服。
没办法调整自己心情的女人,恐怕当不了将军府的媳妇。
“哎!”
但总会有那么一会儿,她渴望热闹。
好在有孙子。
萧霄骨碌碌,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来回跑,砰一声,撞在沈嘉的肚子上,沈嘉被撞得踉跄了下,看到这孩子,脸色一变,稍有些苍白,却连忙挤出一点笑去扶萧霄。
萧霄看了她一眼,觉得有点陌生,不过小孩子都喜欢漂亮鲜亮的东西,他也被教的一点不怕生,冲沈嘉甜甜地笑了一下:“姨姨,好。”
沈嘉轻轻吐出口气,目光落在萧霄的脸上,意外地从他脸上就看出几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同样的眉形,眼睛的形状也相似,连鼻子都有一点像,唯独嘴巴,似乎略有些不同。
沈嘉看到这个,心情到略好了些。
孩子还小,她若做了这孩子的母亲,好好养着,说不得也能养熟,要是没人提起,十年二十年后,谁还能知道他的亲娘是谁?
诸般念头在沈嘉的脑海中闪过,她冲小孩子一笑:“你就是霄哥儿?”
说着她抽出绣帕轻轻给孩子擦了擦汗,旁边两个跟着的婆子连忙上前抱起孩子,笑道:“沈小姐来了。”
沈嘉一点头,又摸了下萧霄的头,脚步却不停:“今日我看庄子上进上的米不错,便下厨做了碗红枣粥,自己尝着很好,最近天寒,就给夫人也送一碗暖暖胃。”
门口守门的婆子一看她,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去通禀。
萧夫人听了丫头传话,摇头叹气:“我琢磨着也该来了。又隔了三天了?唔,沈令风不是还中了状元?”
不光沈令风成了状元,殿试那日发生的事,瞒不过他们这些人家。
沈云立下功勋,陛下恩赏,沈家上下都得嘉奖,唯独沈嘉没被提起。
萧夫人想,沈嘉在她眼里还算聪明,她那小子迟迟不提成亲之事,这孩子明明很着急,却从没有做过什么多余的事,唯一做的,便是更多地对萧寒嘘寒问暖,显示亲昵,还有,便是经常过来请安。
她请安请的也有分寸,并不天天来,总是维持在三五天请一次的频率,既刷存在感,萧夫人也不至于烦她。
不光给萧夫人请安,就连厨房一类的地处,她也时常去,今天给萧寒做一道粥,明天给萧夫人烧一盘菜,别的好处有没有且不说,反正现在萧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知道他们家有个沈小姐,沈小姐同将军感情好,快成亲了。
沈嘉进门陪着萧夫人笑盈盈地说了一会儿话,萧夫人心下叹气沈嘉这小姑娘一时进不了门,可不关自己的事。
她那儿子什么脾性,她还能不知?早在那小子过十三岁自己出去闯荡开始,她就再也没想过能左右他。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并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无论他怎么想,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他都不可能故意不跟沈嘉成亲。
冬去春来,沈嘉这段时间日日到萧夫人这里报道,到了就带着萧霄玩。
这么大的孩子只知道憨吃憨玩,沈嘉带小孩儿居然颇有一手,萧霄很快就同沈嘉熟悉起来,每日一睁眼就要找漂亮姨姨一起玩。
连萧夫人都有些吃醋,不过到真对沈嘉的印象好了不少。
终于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清晨,萧寒对沈嘉道:“我们成亲吧。”
那一瞬间,沈嘉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好似舒展开来,不自禁雀跃不已。
她终于等到了。
“好。”
萧寒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说完这番话,萧家的官媒就去了沈家。
沈家大房一时无措,可终究是应下这门亲事,连问都没问过老爷子。
他们只有沈嘉一个女儿,如何能不为她着想?
郑月娥知道这事,却是怄得难受。
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可想到自己的女儿,又怎能不恨?
“嫁吧,嫁吧,只是嫁妆,一个子儿我们都不出!”
凭什么她姑娘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要拿出去给抢了自己丈夫的人做嫁妆!
杨玉英哭笑不得,连连哄她:“好,好,我们不出。”
事实上,萧家也没想过让沈家来出嫁妆。
萧家送来的聘礼,沈老爷子做主,没让进门,直接又让拉了回去。
沈嘉终于回来见自己的父母,只是,这里似乎已没有她的位置。
她在道观客院的小门前徘徊许久,大门紧闭不开,沈嘉只能跪下磕了三个头,站起身走了。
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座道观,沈嘉深吸了口气。
没关系!
是的,没关系,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沈家大房两夫妇对坐无言,半晌,大伯娘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呜呜,女人没有嫁妆,在婆家怎能硬气得起来。”
何况女儿的这门亲事,还是……
沈家大伯沉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