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瞬,秦云舒就断定,有事瞒着她。
到底怎了,出了什么事?
心下起疑,但她面上没有丝毫表露,领着秦嫣然一路往书房走。
以前,她每次回来,管事都会相迎,现在两人都不在。
直到入了书房,她扬手轻叩屋门,一片寂静,推开的那刻,毫无人影。
“舒姐姐,姑父还在皇宫?”
秦嫣然从进府的那刻,就觉的不对劲,但具体是哪,她说不上来。
现在,那种感觉再度来袭。
“这个时辰,应该在书房,这会不在,兴许在皇宫。走吧,藏书阁在另一侧。”
说罢,秦云舒从书房走出,朝后处西侧走。
秦府藏书阁很大,比起秦家祖宅,书籍品类更多,除却父亲常看的宝贝书,更有其他涉猎极广的书。
从左往右,共十排三层书架,整齐有序。
书籍,字画,临帖,各家评实言论等,更有为数不多的药书和兵家史事。
推门的那刻,秦嫣然的双眸仿佛被定住,从一排排书架逡巡而过。
琳琅满目,压根瞧不过来,以至于不知焦点置于何处。
“嫣然,书架旁侧有标记,你按品类找,可能对联考有帮助。”
秦云舒一边说一边扬手点着标记处,然后走到另一侧,最东边有桌椅,拉开抽屉,里面尽是笔墨纸砚。
秦嫣然连连点头,挨个书架瞧了起来。
“你现在这,我出去一趟。”
守卫的反常,叫她不放心,她不能留在藏书阁。
“好。”
轻轻一字,秦嫣然扬手拿下一本蓝皮书。
秦云舒走出,直朝大道去,速度越来越快。
“大小姐。”
王管事从另一小道走出,及时叫住她。
“父亲可在府中?”
“不在,今日一早上朝,还没回来。”
王管事语态正常,神情如往常,瞧不出端倪。
秦云舒细细打量,没有说话,脚步一侧往庄姨娘院中去。
“大小姐,庄姨娘不在府中,外出采买了,您今天回来,看珍儿小姐吗?她这会醒着,二老爷在逗她玩。”
“她也不在。”
秦云舒低声呢喃,除了她成亲那几天,庄姨娘忙里忙外,其他时候都在院中。
“行,我去看珍儿。”
说罢,秦云舒身形一转,朝二院走。
王管事松了口气,还好,大小姐没有执意去庄姨娘院中。
只要定北侯今日寻到伏羲草,一切都好办。
此时,秦云舒已经走到岔路,左处经由小道通往庄姨娘院中,右处是二院。
拧眉思量,最终她朝左处走去,越往那处,眉心越突突的跳起。
这种感觉,鲜少有过。
看到院门的那刻,她的心跳跟着加快,渐渐的,她放慢步子,走进庭院的那刻。
“快,再去端盆热水!”
焦急的妇人声,竟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如绷紧的弦一直在拉伸。
紧接着,哐,屋门被打开,她看到院中丫鬟端着一盆水走出。
而那水,血水……!
秦云舒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她快步而上,不由分说径自进屋。
“大小姐!”
丫鬟愣了,只见身影偏转,稳住心绪时发现是大小姐。
怎回来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内屋,隔着一道屏风,秦云舒看到父亲站在旁侧,眉头深深皱起,几天不见,苍老许多。
而里头,不停传来庄姨娘极力克制的低咽。
“舒儿?”
秦正看到女儿时,心狠狠一沉,眉眼四周沟壑纵横。
“父亲,书佑出事了?”
虽是问句,话音笃定,也不等父亲回话,转过屏风。
床上静静躺着一人,即便没有看到正脸,仅凭身形,她也知道是弟弟。
一步一缓,她渐渐走近,最终停在床前,低头望着。
他闭着眼睛,微缓的呼吸轻浅不已,原先红润的脸苍白不已。
被单上尽是鲜血,很新鲜,刚吐过。
她努力平复心绪,她甚至想到萧瑾言一夜未归,是否为了书佑?
“大小姐。”
庄姨娘抬头,眼角尽是未干的泪。
“从悬崖跌落,若不是树枝撑了把,翁老也无力回天。寻到伏羲草,行五脏,再接骨,疗养时日,即可。”
论接骨顺筋,翁老很拿手,但五脏损坏,仅凭手法和他现在有的药材,根本不够。
伏羲草,秦云舒在药书中看到过,生长在悬崖峭壁,需潮湿阴暗,最好在靠河的悬崖或者山谷周遭。
十分难辨,乍一看和普通青草差不多,在于叶片纹路和叶杆红刺。
秦云舒看着弟弟,而后俯身,握住他的手。
书佑进兵营之后,她就没有拉过他的手,现在牵住,当真不稚嫩了,指间磨出一个个茧子,掌心也擦破皮。
现在追究如何跌落,不是时候。
“瑾言昨日就去寻了,他说,今天就能回来。”
今日子时前,必须用药,过了时辰,就算拿来伏羲草,也没用。
“书佑定平安。”
秦云舒静静握住,等丫鬟端了热水进来,她接过帕子,浸湿后替秦书佑擦拭嘴角边的血渍。
他说过,只要进入兵营,一定好好练习,将来和瑾言一眼,立卓越功勋。
现在,童子兵营还没出来,立功勋尚早,鸿志未实现,怎能有事?
说过的话,就要做到。
秦云舒擦拭的越发仔细,脑海中浮现前世和弟弟分别的最后一幕。
后有穷追不舍的追兵,月色下,他笑出一对虎牙,灿烂不已。
“我跑的快,他们追不到我,阿姐,你藏好。”
她根本来不及抓他的手,他就跑开了。
这一世,她紧紧抓住,他不能有事。
“父亲,瑾言离开前,还说了什么?”
“只说,他会找到,及时回来。”
萧瑾言说的话,秦云舒从不怀疑,既说及时送伏羲草回来,就说明他知道在哪里。
“翁老已经替书佑接骨,今夜,会比较难熬。”
秦正缓缓说道,站在床侧,低头瞧着。
这个儿子,他以前从未正视。小时候,他也没抱过,亏欠太多。
秦云舒轻嗯,再次浸湿帕子,在他额头擦拭。
只能擦拭脸部,不能动他,稍有活动,气血加快,对他不利。
“书佑,你曾经说的话,答应姐姐的事,你该记得。”
秦云舒轻缓出声,他进入兵营,有个条件。
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都要以自身安全为主。
她很小气,家国面前,她以家为先。
什么皇朝更迭,战况如何,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