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夜色,背对月光,瞧不清他面上神情。
“阿姐,我回屋了。”
秦书佑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夜,仍显得尤为响亮。
说罢,他不等秦云舒回话,径自转身,去了后排屋子,决定今夜和哑叔凑一块睡。
脚步渐渐消散,身影融入夜色。
秦云舒照旧不说话,眸中平淡无波,就这么静静看着站在跟前的男人。
无声,是汹涌波涛来临的前奏,更是狂风席卷的征兆。
“舒儿,我回了。”
无比清朗,紧接着扬手挽住她,却被用力一挣,细软指尖滑下,摸了个空。
“萧瑾言。”
三字,重重出声,点名道姓。
“嗯,我在。”
没有再扬手挽她,而是笔挺站着,轻轻三字从薄唇总溢出。
“为什么不告诉我?任我瞎担心,很好玩?还是说,你笃定我不知道?”
双手紧紧握住,努力平稳心绪,双目直视,泛着道道厉光。与此同时,右臂扬起一把扣住他,用力一动,他身子微侧。
皎洁月光漫下,脖颈下端,横亘一道疤痕。
瞬间,她的心提到嗓子眼,所有的指责消散,唯有担心,“你受伤了?”
新鲜的疤痕,还没长好。
萧瑾言扬手,覆住她探在疤痕上的手,轻笑,“不碍事。”
这样的伤口,他身上很多,算不了什么,伤害力度就像被蚊虫叮咬。
何况,身为战将军人,身上刀口,十分正常。
“怎么伤到了,不是筹划好一切了?”
一边说一边双手齐上,沿着系带两边一扯,就要扒开他的外衫往里瞧。
却在触及里衣时被一把按住,“舒儿,在外面。”
轻轻一语,透着丝丝笑意,秦云舒手一顿,往四周一瞧,夜色寂寂,毫无一人。
这时候了,管什么外面里面?是不是有更大的伤口,不让她扒拉?
秦云舒眉头越皱越紧,一手拉住他,“进屋。”
她非但扒拉,还要点着烛光仔细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瞒着?
速度极快,反手顺势关门,抵在他的后背,将他推进里屋,更将他按压在床侧。
转步就要拿烛台,却被突然伸出的长臂拉住。
“别拦……”
话还未说完,劲力袭来,根本无法稳住,咚
闷闷的一声,她被扯入温热坚挺的胸膛。
紧接着,双臂探在她腰间,微微用力,继而另一手移到她后脑勺。
来不及反应,熟悉的清冽味飘入鼻尖,闹钟仿佛火石闪过,砰的一声炸开。
月色弥漫,黑夜茫茫,虫鸣树动。
不知过了多久,被放开时,秦云舒只觉呼吸不畅,脸烫的不行。
一手撑在他肩上,青丝滑落,飘在他颊旁。
意识回笼,秀眉拧起,“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检查了?”
说罢,人已起来,稍整长发,迅速走到一旁,点上烛火,拿着烛台走来。
“不用我亲自动手,自己来。”
话落,砰,重重的将烛台放在床边柜子上。
摇曳烛光弥漫,瞬间照亮那张俊脸,黝黑双瞳晶亮一片,泛着丝丝笑。
“好。”
利落的一字,手已动起。
掀开里衣,秦云舒细细瞧着,确定没有任何新伤,才作罢。
“行了,说说,怎么回事?”
一边问一边搬来一张板凳,郑重其事的坐着,犹如官差审讯犯人。
萧瑾言唇边笑意不减,坐起身来,半靠床柱,声音平稳。
“并非不告诉你,在我离京三日后,才得到消息,私下更和周太子见了一面。”
听到周太子,秦云舒心一紧,“周无策,他来……”
做什么三字还未出口,她就猜到些许。
“他来,为了楚琉璃,阻止联姻。”
心爱的姑娘,怎能眼睁睁看着嫁给父亲?何况,周无策不是常人,周皇室中,能力最突出的皇子。
“离京三日后,你们才开始筹划。”
萧瑾言点头,“对。”
事关他国,本可置身事外,但他想到,楚琉璃和舒儿交好。离开时,他答应她,会查明一切。
现在,周无策主动找他,他当然应下。
“齐周边关,几万周军,幌子罢了,两千兵马。雾气环绕,其余都是虚张声势的稻草人。”
不过,当中出了岔子,周二皇子暗派人马。为剿灭,他才负伤。
“楚琉璃没事,她在周无策那,至于姜对雪。”
说到这,他轻笑一声,泛着无尽冰冷,最终只道,“自作自受。”
秦云舒想到在京中万分焦急的大舅,又拜托父亲追查下落。
“周无策怎么处置她的?”
“心思沉重,处处算计,她设的陷阱,自跳。”
寥寥一句,秦云舒明白了,设下圈套,楚琉璃奉旨嫁给周老国君。
现在,京中传言,琉璃已死。说辞已经备好,待萧瑾言出现,误会解除,而联姻对象,就是周无策一早安排好的姜对雪。
维持两国关系,姜家嫡长女替公主,嫁入周皇庭。
而有周无策在,姜对雪的日子,不会好过,当真应了那句,咎由自取。
“舒儿,你很快就能见到楚琉璃。”
说着,萧瑾言目中厉色褪去,转而浮起笑意,然后起身。
“不能久留,四皇子等着。”
一听这话,秦云舒怔住,他到了县衙,第一个来见的是她。
她还以为,他先去禀告一切,才过来。
谁曾想……
“早点休息。”
说罢,萧瑾言整理衣衫,步步稳沉打开屋门走出。
秦云舒望着他离开,高大身影没入无边夜色,渐渐消失。
密谋已露,茅塞顿开,不是故意不告诉,而是来不及。
离京三天,周无策找他,那时候两人才密谋,几千兵士冒充几万大军,扰了两国皇庭。
撇开联姻不说,突然涌现的士兵,也要备好替罪羔羊。
秦云舒细细想着,周无策通过此事,不仅要解除危机,得到楚琉璃,更可能……
毕竟,仅有商人哄抬画价,怎这么容易被周老国君看到?
必有人从中操作,而那批人,都是周无策要斩杀的。
秦云舒缓下心思,躺在床上时,眉目已经舒缓。
静静一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却又好似翻天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