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如玉放在桌上的右手慢慢握紧,眸里毫无波澜,唇瓣抿了起来。
最终,她轻呵出声,“来人,磨墨!”
吩咐落下,无人应答,院子显得极为空落,这时候她才想起,奴仆都被她遣去别庄了。
现在昭府全家搬离,别庄也要遣了,田庄等等全部租给旁人,呆在里头的仆人,能带走的便要带走。
那些人自然不能要了,眼下一个伺候的都没,祖母应会赏丫头过来。等去了偏县,她再采买就行,索性祖母宠爱的这几个月,她没少捞油水。
否则,还真是无银两傍身,那才叫痛苦。
没了仆人,不得已,她亲自去旁侧小屋取了文房四宝,她要写两封书信,交由信差送往。
当日她便写好了,趁着府中收拾忙碌,穿了寻常衣裳独自出去。
在她出门的那刻,后头极快的闪过一道身影,没多久昭夫人就已了解动向。
“这丫头,一肚子坏水,口口声声为汐儿讨回公道。看她干的好事,不然,我这会正忙着宴席的事。”
现在可好,女儿千里迢迢赶回京城,她却不在了。母女两人,许久未见,甚是思念。
“夫人,说不准前太子复位,大小姐又被喜爱,您迟早要回京城。柳州虽不富庶也不大,听闻景色极好,就当散心。”
昭夫人也只能这么安慰自个儿了,“我写的那封信,递出去了?”
“是,夫人,怕是不久就能得到消息了。”
“嗯,那户人间,我早年就听闻在柳州算有钱的,那丫头嫁过去,有福分。到时候,再捞一笔聘礼银子。”
昭府不同往日,老爷在外县的几月,毫无俸禄,六品官的年俸不比从前,少的可怜,长久来看,根本不够一家子。
所以,昭如玉这时候出嫁,最合适。
这时候,昭如玉已将两封信交由信差,多给一倍的铜板,只希望他务必送到。
这是她离开京城前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即便她不在,她也不能让秦云舒过好日子。
她明明没有主动招惹,却遭来祸患,倒是好样的,一介大家闺秀,亲自出手庇护相好的。
内心冷哼,随即转身前往昭府,就在此刻,她却发现一道熟悉的女子白色身影,定睛一看,不就是苏儿!
想到做的那些事,她脚步连移迅速追了上去,最终发现前往的方向是医馆。
“苏儿!”
胡同巷口,她唤了一声,偷着十足力道。
白素素停步,转身的那刻恭敬非常,“小姐。”
瞧着那样,和往常一般,谁会想到竟背叛她?
“你说过永远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现在呢?为何刑部门前击鼓,凭何陷害?你那死鬼弟弟,根本不是你亲弟!你接近我,为了什么,仅仅活下去,我不信!”
昭如玉脑子越发清醒,一连质问出来。
白素素抬头凝视她,原先一直以为她傻,现在却通透了,的确,她是有意进入昭府。
“小姐,人在世间,身不由己。奴婢若背叛您,您这会还能站在这训斥奴婢?”
一切都是昭如玉吩咐,她的父亲遭殃背锅罢了。
“秦云舒给了你什么好处?找到秦府这个大靠山,更方面你做事?”
说到这,她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你到底是谁?”
“小姐,柳州偏远,恐要好些时日,奴婢不能伺候您,您保重。”
白素素不再多留,以丫鬟之姿躬身行礼,而后转身抬脚就要走。
昭如玉哪会放她离开,扬手就要扯,旁侧忽然驶入一辆马车,速度很快,差点将她撞飞出去。
连连后退,再次定睛,哪还有苏儿的影子!
这一刻,昭如玉眉眼深邃,她被一个丫鬟利用了。
另一侧胡同处,白素素笔挺站在一辆普通马车前,帘子还未掀起,她便开口道,“多谢秦大小姐。”
这时候,车内才传出清脆的一声,不多时一张俏脸露出,唇边含着丝丝笑意。
“未见人,也未听声,便知何人。”
“除了你,我也想不出旁人了。”
“前往医馆还需几条街,你这么走过去,兴许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上车。”
一言落下,纤手掀开轿帘。白素素本想拒绝,但听到那句话,她仍上了车。
那个人,不是她的弟弟,是她捡来的小乞丐。经历诸多事,她早没了怜悯心,养着这个孩子,无非掩人耳目混迹京城。
带着目的去养,那个孩子却一心待她,她有愧。
秦云舒侧目看着她,一言未发,直到马车停在医馆前,她从袖中取出一袋银两。
“拿着,身无分文,在京城终究不好混。你又生了张好脸,该注意。”
“我……”
秦云舒径自将荷包塞了过去,“难不成你不要?我不是圣人,若你拒绝,我直接收回去。”
听闻此言,白素素才僵着手接了去,“算是替你办事的好处么?”
“你这样理解,也行,此事你也留了一手,刑部仵作十分厉害,经查证,小春却为自杀。”
秦云舒听到众人对小春死况的描述,和当年白素素杀害白家族人的手法一样,当时震惊大齐,只因死者数量多时间又短。
多名仵作验尸,并不是他杀,怎可能一夜之间如此多的人自杀?
匪夷所思!
“我不傻,若捅破出去,我这条命就没了。”
说着,白素素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想到日后即将酿大祸,秦云舒眉头皱起,忽然说道,“兴许令人生不如死才最好。”
何必杀呢,痛苦的活着,叫那些人仰视你,岂不更痛快?下手杀人,将自个儿搭进去,得不偿失。
白素素脚步未停,唯有捏着荷包的手握紧。
当她行至医馆后院时,看到老先生正站在那,见她来立即上前。
“苏姑娘,我尽力了,你去看看吧。”
白素素心头蓦然一紧,抬脚进去的那刻,却发现原先还能坐靠在床柱的少年,已经躺在床上。
毫无生息……
她的脚步在发颤,走近时一张苍白的脸映入视线,眼眶青黑一片。
依他的病情,他早该去了,是她,为了一己私利,硬生生叫他痛苦,在小屋中度过多个日日夜夜。
他不该叫她姐姐,他该恨她才对。